第16章

第16章

喬清的想法是對的,陳肅确實學歷和能力都頗為出衆,順利通過筆試以及三輪面試進了沈昀亭的公司,在計劃財務部任職。

“那我把你微信推給他了?”沈未瀾對喬清說,“我現在不在那兒了,讓他有事的話問你比較方便。”

“行。”

兩人加上微信,喬清象征性地發了一段恭喜入職之類的話,陳肅回了個謝謝。

于是喬清也沒再多管,他們部門不同,想來不會那麽容易遇上。

……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計財部和各個部門的聯系都很緊密,陳肅作為新入職的職員,自然是被使喚跑腿的那個。第一次擡眼看見他來送資料時喬清愣了一下,然後和他打了招呼。正巧董秘也在旁邊,見他們似乎認識就多問了一嘴,喬清便說:“陳肅是我和沈未瀾的大學同學。”

話一說完,喬清就見陳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有些不高興,僵着臉說了句“流動資金監管表都在這裏”後就轉身走了。

職場上少有的被甩冷臉讓董秘愣了愣,但很快反應過來,笑着對喬清說:“陳肅和你長得有些像,我以為你們是親戚呢。”

喬清笑了一下,從容道:“沒有,只是同學。”

董秘翻看着材料,一邊笑着道:“別的不說,名校留學回來的海歸是比咱們這些人有底氣。嗯,自信,挺好的。”

喬清摸摸鼻子,總算體會到陳肅為什麽人緣不好了,只是沒想到他這不會轉彎的性子都這麽多年了還沒能改掉。

晚上時他們四個出去聚衆喝酒打游戲,說起陳肅入職的事兒,羅绮嶺呵呵笑了一聲,斜眼看向沈未瀾。

沈未瀾假裝看不到聽不到,于是羅绮嶺又瞪向喬清:“擱那麽個人在眼前你也不嫌礙眼。”

“哪兒有眼前,”喬清笑說,“部門差得可老遠,都不在同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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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绮嶺非常不喜歡陳肅,這種讨厭和對張欽不一樣,張欽那種人好歹能讓他有的放矢好好發洩。而陳肅呢,按羅绮嶺自己的話說,陳肅的慣常臭臉讓他每次光是一想起來就覺得火氣直冒。

“要啥啥沒有裝逼第一名。”

羅绮嶺罵罵咧咧地拿着大盤雞瘋狂掃射,沈未瀾安靜如雞地背着M416趴在草叢裏狗着,只覺得有無數子彈從自己頭頂飛過。

陳肅對着外人不通世故,對沈未瀾到底還是不同的,至少知道請他吃頓飯當面感謝他。而這卻讓沈未瀾更加不知所措,他突然後悔沒盡早和喬清講清楚了,現在陳肅回國,這關系一時半會兒也斬不斷,更不是個和喬清好好在一起的好時機。

更何況以他們現在的身份,陳肅的事情他和喬清不解釋不行,解釋得太清也不行,不上不下地卡着,着實麻煩,讓沈未瀾頭疼得不行。

陳肅這事兒傳得快,沒多久王铎他們也都知道了。一天喬清去他那兒玩射箭的時候聽他調侃:“聽說沈未瀾給陳肅找了個工作?”

喬清拉開弓弦,一邊瞄準一邊說:“陳肅有難處,又求到跟前了,哪能不幫,你也知道沈未瀾一向心軟。”

嗡一聲輕響,箭矢離弦而出,帶着顫抖的箭羽刺中紅心。

“還說沈未瀾心軟,我看你心也不硬。”王铎抱着手臂說,“別以為我不知道然給陳肅去沈昀亭那兒是你提的。”

喬清放下弓箭,無奈道:“我只是覺得犯不着在這種事上為難他。”

“你倒是想得開,”王铎笑了笑,轉身從冰櫃裏拿了瓶啤酒,“不念了?”打開拉環,将啤酒遞給喬清。

“沒指望的事有什麽可念的。”喬清不鹹不淡道。

“但是——說真的,當初沈未瀾借他一筆錢還清債務,結果這厮扭頭就分手出國追前程去了。現在有難了又回來吃回頭草,你就一點兒都不介意?”

“介意?”喬清笑,“沈未瀾都不介意,我能介意什麽。”

陳肅當時拿完錢就因為出國要和沈未瀾分手确實也是他們這些人排斥他的主要原因之一,覺得他吃相難看。只是喬清心裏也清楚,對于陳肅那樣的家庭來說,他和沈未瀾的關系實在前路渺茫,遠不如實實在在的前程來得靠譜。

當然,現在吃回頭草就又是另一碼事了。

在原本的劇情裏,起初陳肅主觀上是沒有這個心思的——畢竟當時他回國後原身和沈未瀾已經在一起了,但架不住沈未瀾是他在這兒唯一一個相熟的人,遇到事解決不了難免就要找他,再加上主角光環的加持,兩人的來往越來越頻繁。他們本就有過去的情分在那兒,一來二去的,陳肅也對他越來越依賴,逐漸有了暧昧不清的意思。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原身的惡毒心思被拆穿,沈未瀾怒而分手,轉頭和陳肅徹底複合。

該說不說,雖然喬清不主動往上湊,但劇情的力量總還是強大的。盡管他和陳肅壓根不在一個部門一個樓層,卻還是時常能遇見——在食堂偶遇,在電梯偶遇,在各種辦公室偶遇……他甚至忍不住懷疑自己才是陳肅的官配CP了。

這天喬清和沈昀亭去會議室開會,又雙叒叕是和陳肅一起,他已經麻木了。會議結束後一行人一起往外走,卻見走廊上圍了許多人往計財部的辦公室裏頭看,沈昀亭皺起眉頭,喬清也是一愣,卻見陳肅超過他們快步走了過去。

喬清很快意識到什麽,随即跟上,沈昀亭和他一起。

計財部的辦公室很大,分成十來個工位,再往裏是經理的獨立辦公室。喬清走過去便看見裏邊陳肅的工位上圍了五六個彪形大漢,還有一個看起來伶俐潑辣的中年女人帶着一個小孩兒跟在旁邊。

“喲,可算把人等到了。”領頭的是個光頭,手臂上文滿紋身,嗓門很亮,“陳先生,您看看怎麽還錢吧,八十萬欠債,現金還是刷卡?”

這些人是來催債的。

喬清很快想到了王铎他們說的陳肅父親又欠下債務的事,斷絕關系這種事毫無作用,催債公司追起賬來連才不管你三七二十一,只逮着軟柿子欺負。

陳肅咬緊牙關,壓着聲音說:“我們出去談。”

“出去說幹嘛啊,這兒體面人多,讓大家看看欠債還錢是不是天經地義。”光頭翹着二郎腿,一副義正辭嚴的模樣。陳肅越發感到窘迫,周圍人看熱鬧的眼神讓他無地自容。

周圍不是沒有保安,但聽辦公室職員說,保安一要上前趕人那個女人就扯着小孩兒挨上去然後躺倒,明擺着耍賴訛人。保安到底是領死工資的,也不是正經的執法機關,自然沒人有那個底氣敢上前硬趕。

沈昀亭低聲吩咐跟在身邊的經理去報警,喬清不耐煩等警察來解決,便走上前,那光頭注意到他,咧開嘴說:“喲,這不是喬氏的少爺麽,幫您朋友還個錢怎麽樣?八十萬對您這種人來說也就一頓飯錢吧?”

原劇情中讨債這事兒是沈未瀾碰上的,當時沈未瀾一受刺激一上頭,直接簽了支票還了這八十萬。當然了,換了現在,當衆簽支票這事如果是喬清做的,陳肅那樣心高氣傲的人能記恨他一輩子。畢竟在他看來這不是幫助,而是施舍和羞辱。

喬清倒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被劃成和陳肅一夥兒的了,他笑了一聲,不冷不熱道:“說笑了,這頓飯錢與其給你我不如拿去喂狗。”

他話說得難聽,光頭卻也不以為意,出來讨債麽,要的就是臉皮厚。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大喇喇道:“您不還錢也行,我找沈未瀾也是一樣的,畢竟他可是——”

眼見着一些不三不四的話就要往外吐,陳肅臉色陡然一變,喬清反應更快,上前幾步大力推了下光頭的肩膀,冷笑道:“還有完沒完了?這是你們能撒野的地方?!”

喬清一動手,另外幾人也面色不善地一下子圍上來。

人高馬大的人群圍攏着遮蔽了日光燈的光線,喬清有片刻的錯覺,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荒蕪灰暗的末世。他的前方是黑壓壓的喪屍群,成片的嘶吼聲如同狼嚎一樣連綿不絕。就連頭頂的天也是黑的,厚重的雲壓得很低,将光線遮擋,空氣裏沒有一絲涼意

喬清面無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對面的人群,身體肌肉一寸寸繃緊,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着、興奮着想要迸發積蓄已久的力量,迫不及待地想要展開一場殺戮的盛宴。

但下一秒,有人握上了喬清的手臂,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道将他拉到了身後。

如果不是喬清對沈昀亭實在太過熟悉,也許他會成為這個場上第一個倒下去的人。

看着面前沈昀亭的背影,喬清緩緩呼了口氣,手上的力道逐漸放松下來。

“我已經報警了,各位不想惹麻煩的話最好還是馬上離開。”

沈昀亭的氣場氣勢終究是和其他白領職工不同,報警之類的話別人說出來像是狐假虎威,由沈昀亭來說就要威嚴得多。對面的人看似混不吝,卻也對他這樣看似有權勢有地位的人頗為忌憚,三三兩兩地對了下眼神,卻是沒人再上前。

由于公司大樓就在市中心地帶,因而警察來得也快,警察一來那些人自然就沒了賴下去的道理。只不過看那婦女哭叫着讨債無門的委屈樣子,這事兒怕是也不會有什麽後果。

暫且算是解決了這件事,沈昀亭讓原本疏散到外面的其他人都進來,囑咐了幾句好好工作、鬧事的人已經被處理了之類的話,便帶着喬清離開了。

回到辦公室後,他又馬上叫來保衛科科長詳細詢問是怎麽回事。才知道那夥人趁保安交接班的時候夾在下班的人流裏溜了進來,公司內部電梯都要刷卡,他們是從消防通道爬樓梯上來的。

什麽貓貓狗狗都能闖進公司讓沈昀亭很不高興,他吩咐保衛科加強巡邏和守衛,喬清在旁邊看着,幾次想開口說“你們是不是吃白飯的”,卻又礙于不是自己的地盤,硬生生忍回去了。

保衛科科長走了之後,辦公室安靜下來。沈昀亭靠坐在柔軟寬大的老板椅裏,思索了幾分鐘後,問喬清:“陳肅的情況你知道?”

“知道一些。”喬清說,他被氣笑了,“這些人簡直膽大包天——”

“喬喬。”沈昀亭輕聲叫他,“下次別那麽沖動。”

喬清只顧生氣,仍喋喋不休地說:“不沖動?我都快氣炸了,要不是辦公室內外都有監控我早就——”

沈昀亭:“他們人多。”

“我一人能打十個!”

對上喬清燃着火似的雙眼,沈昀亭翹了翹嘴角,雙手交握搭在膝蓋上。

他正要說什麽,卻聽喬清又道:“話說回來,既然知道他們人多,你還擋在我前面。”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昀亭,“沈大少,你可沒我會打架吧。”

沈昀亭:“……”

“我只是……”他幹咳一聲,但是只是什麽,最終也沒能說出了所以然來,很快轉移話題道,“陳肅在外面惹事兒了?”

“不是他,是他父親。”

喬清順着沈昀亭不再追問,簡單将情況說了一遍,委婉道,“但他目前很需要這份工作,所以……”

“我不會開除他。”沈昀亭笑了,“喬清,我就這麽像面目可憎的資本家?”

喬清幹笑兩聲。

“這不是他的錯,我知道。”沈昀亭說,“保衛科會加強防衛,下次這種事不會再在公司裏發生,但是公司外的情況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我知道我知道。”喬清趕忙表示理解。

“你和他關系很好?這麽幫他。”沈昀亭問,“似乎沒見你提起過。”

“呃,”喬清說,“倒也……就一般般,他和沈未瀾關系更好些,我和陳肅就只是普通朋友。”

沈昀亭略感詫異,但心裏卻又沒那麽意外,他知道以喬清的性格他絕不會袖手旁觀。

沈昀亭沉吟片刻,說道:“這次的事,如果你有機會和陳肅碰面的話就寬慰他幾句,我就不找他談話了,省得給他壓力。”

喬清點頭應下。

他當然沒打算真的去找陳肅聊什麽,然而在劇情的力量下,他和陳肅再一次相遇在電梯裏——單獨的。

兩人各自沉默,喬清最終還是公事公辦地轉達了沈昀亭的意思,非常客套地說:“如果你有需要幫忙的——”

“我不用你假好心。”陳肅冷冷道,“更不用你在外人面前裝模作樣。”

陳肅作為一度被原身針對的對象,自然知道他是個心機深沉的兩面派,外人面前對他友好客氣處處解圍,只有兩個人在的時候卻連擡眼看他都懶得。

喬清:“……”呵。

“我倒是不想有這個好心。”他面無表情地說,“但凡你今天不是差點給沈未瀾惹上麻煩,你以為我會為你出頭?”

陳肅硬邦邦抛下一句:“我自己會想辦法解決。”

“是嗎?”喬清嗤笑一聲,斜着眼尾上下打量他,輕慢的姿态讓陳肅的眼裏染上怒火。電梯門在這時候打開,喬清又是一笑,“說真的,我倒是真希望你除了嘴硬以外還能有別的本事。”看似惋惜又善解人意的語氣是說不出來的嘲諷。喬清優哉游哉地走出電梯,他其實不太喜歡打嘴炮,但是有的時候——看着別人氣急了卻又拿他無可奈何的樣子,也确實別有一番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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