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又是一夜春.夢。

喬清揉着腦袋坐起來, 外面天已經大亮。他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心情一時之間有些複雜,到底是他外面養着的那只東西是狐貍精還是夢裏這只是狐貍精?怎麽好像一做夢, 就非得是那種夢不可……

不過……算了。

他撇撇嘴, 圖個開心罷了, 做就做吧, 反正那人傷不了他。

喬清翻身下床, 哈欠連天地打開房門。顧霄正蹲在餐廳的桌上懶洋洋地擺着尾巴曬太陽, 喬清走過去抱起他呼嚕了一把, “昨晚睡得怎麽樣?”

顧霄鼻子輕嗅,在聞到又有陰邪之氣時差點再次炸了毛——不過就一個晚上, 這個脆弱的人類怎麽又被其他東西趁虛而入了?!

喬清抱着布丁好一陣揉搓後才放下來, 給自己煮了杯咖啡又烤了面包, 他做了雙人份, 和顧霄一人一半。

“小心燙。”喬清揉揉顧霄的腦袋, 把咖啡倒進他的水盆裏,又将烤吐司掰成小塊放進飯盆。

要說妖怪就是比普通貓狗好養, 什麽都能吃,也不用費心力去做貓飯狗飯,方便得很。

顧霄從飯盆裏擡起頭就見那個脆弱的人類正蹲在地上抱着手臂看他吃飯, 讓他不由得挺起了胸膛——果然,狐貍精的美貌毋庸置疑!

“你真好看。”

那個人類說,他笑得兩眼彎彎, 一雙溫柔含情的桃花眼亮晶晶的。溫熱的手掌随即搭上來, 從腦袋頂順着脊背一路摸到尾巴根, 時輕時重的力道摸得顧霄渾身酥軟,趴在地上軟綿綿地喵了一聲。心裏說道, 人類,你也很好看。

“哦?”人類驚訝地咦了一聲,“你真可愛,聲音也好聽。”

于是顧霄更來勁了:“喵喵喵喵喵。”

不就是貓叫嗎?呵,也不是只有那群流浪貓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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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賣力的貓叫逗得人類笑起來,聲音也好聽極了。顧霄一邊喵喵叫一邊用圓滾滾的眼睛看着他,聽他說:“好了,趕緊吃吧。不過今天你得自己待家裏,我有事要忙。”

嗯?

顧霄豎起耳朵。

但人類卻沒有再多說什麽,随便塞了幾口面包,喝完咖啡後便匆匆離開了。

昨天晚上梅明嘉臨時發了通知,問他有沒有空接任務。閑得快要發黴的喬清當然是立馬答應了下來,于是今天便迎來了他加入靈理會後的第一個外勤。喬清幹勁十足,早早地就去皓月樓打卡,和梅明嘉放青山還有其他同事們一起開了個小會。

“這次的事情還是跟地皮開發有關系,委托公司在投資一處度假村,開發建樓的時候出了點問題。”梅明嘉簡短道,“死了5個人,4個建築工1個道士。”

放青山手上捧了本文件,接着道:“建築工都是意外死亡,至少表面看上去是這樣。一個從高處墜下,兩個機器操作失誤,一個站在工地上時被失靈的吊臂機器鏟了頭。至于道士……他是在被子裏悶死的,也算是猝死吧,就在他抵達的當天。但其實那天他并沒來得及做什麽,只是去轉了轉看一看而已,然後就到民宿入住了。”

“道士?”一個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問,語氣有些不屑,“确定那是道士,不是神棍?”

“不是神棍。”梅明嘉說,“至于道行如何暫時還不清楚,不是靈理會的人。”

靈理會是民間組織,和道士必須登記在冊的官方道家協會不同,并非所有道士都願意加入靈理會。畢竟——道士們和誰幹活兒不是幹,自己單幹還能拿到全部的酬勞,就算漫天要價,但只要能要到就是本事。而靈理會中,梅明嘉從來奉行等價交換的原則,不會少拿也不會多拿,如果是挂在靈理會名下便處處受到約束,要撈錢就沒那麽容易了。

這畢竟是出了人命的事,自然緊急些,梅明嘉讓八字胡去準備該帶的法器和符紙,下午時便和喬清以及放青山一同前往度假村。

這座正待開發的度假村是在一個鎮上,倒不至于非常偏僻,馬路平坦且四通八達。但畢竟不是城市,所以即便是自建的小別墅看起來也有些破落,帶着些鄉土氣息。

他們到達工地的時候正是下午兩點,委托方已經在五公裏外的一處民宿幫他們辦理好了入住手續,讓他們有需要的話随時可以過去休息。目前工地的施工已經被迫暫停了,大家都人心惶惶,鬧着要走。

工地上人不多,除了工人外就只有一個開發商管理層王副經理和工頭作陪,給梅明嘉大致解釋了一下情況。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另一夥人,是一個中年男人領着一個年輕的毛頭小子。那年輕人身後背着一個長條形的盒子,手上拿着紙筆,那個中年男人手上則拿着羅盤,時不時和拿紙筆不斷寫寫畫畫的年輕人念些什麽,那筆從喬清他們來了後就沒停下過,大概是在測算什麽東西。

王副小聲和梅明嘉解釋:“梅先生,這就是那個出事的道士的師兄,名字叫方宏。我們沒請他,只是出事的人是他師弟,所以方先生前不久自己過來了。”

王副口中的方宏是個看起來約莫五十歲的男人,長相普通氣質平平。兩撥人打了個照面,客氣地互相問好。方宏認得梅明嘉,一口一個梅會長叫着,看來靈理會在業內确實有些名氣。

喬清懶得聽他們寒暄,自己在工地上四處走走看看。工地上的機器施工了一半就停了,他懷疑是不是挖到了什麽東西,可是問工人,工人也一問三不知,只說這事兒邪門,連預兆都沒有,突然就出事兒了。

建築施工的地方——尤其是從無到有的建築開發,出于一些歷史遺留問題,确實容易有一些意外發生。但那都是因為破壞了什麽才會引起,可喬清環顧四周,周圍并沒有什麽明顯的痕跡。

不多時,梅明嘉和放青山走了過來。

“怎麽樣?”喬清問。

“我們估計得在這裏住一晚上。”梅明嘉說,他并不急着像方宏那樣馬上拿出羅盤東看西看,仍舊保持着清晰的思路和條理,“工地事故和道士的意外雖然先後發生,但并不能說明他們是出于同一個源頭。保險起見,還是多觀察一會兒。”

喬清點頭。

為應對可能發生的情況,梅明嘉和放青山又回了皓月樓升級裝備。喬清則回了咖啡館讓小茶幫他多看一兩天店,然後又回了趟家,給顧霄準備了滿滿一食盆的水煮雞肉和牛肉。

“晚上我要出差。”喬清點點他的耳朵尖,“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你得好好待着,別拆家別惹事,聽見沒?”

咖啡館老板能出哪門子差?

顧霄狐疑地打量着他,連面前的雞肉都不覺得香了。在喬清起身後,顧霄思索片刻,索性附在他包裏的一根毛筆上跟了上去。

只是等到和喬清一起抵達目的地時他就有點後悔了——被一屋子道士包圍的感覺可不太妙,讓顧霄敏感得直想打噴嚏。好在目前附在死物上的狀态并不允許他這麽做,顧霄悻悻地想到。

在這裏他也看見了兩個眼熟的人,就是那什麽梅明嘉和放青山。顧霄認得梅明嘉,這就是那個三番五次把喬清拐入險境的家夥,甚至還用他做誘餌,害得喬清大半夜的一身鬼氣地回來!

顧霄氣得直磨牙,也不知道那個姓梅的是給喬清吃什麽迷魂藥了,這人類本身就脆弱得要死,還不安分守己,成天跟着一群臭道士出去……

嚯,這什麽味道?

喬清正跟着梅明嘉他們回工地晃悠,一群人來來回回的也沒看出什麽來。倒是顧霄敏銳地聞見幾分酸臭的腐味,盡管被下午的太陽驅散不少,但對于五感通達的動物來說還是格外明顯。

顧霄忍不住有些擔心,普通的冤魂厲鬼可不是這麽個味兒,別是有什麽修煉過的鬼物才好。

時間很快來到晚上,太陽的最後一絲餘晖被地平線吞沒,世界從光明進入昏暗,最後陷于無邊的黑暗中。

喬清他們所住的酒店其實是一家民宿,委托公司給他們定了高層的套房,三房兩廳,正好合他們住。這裏有個半路天的陽臺,視野開闊,深沉的夜幕中隐隐綽綽地露出不遠處的度假村裏建了一半的樓房,在濃墨般的黑中靜靜伫立着。民宿除了他們幾夥人以外就沒有人住了,大家都知道附近的工地鬧鬼,事實上如果不是委托公司花了兩倍價錢把民宿包下來,就連老板也想馬上關門回家去。

房間裏,幾人正讨論今天的事情。

既然工地暫時看不出什麽來,他們的重點便轉移到了意外死去的方宏師弟身上。據民宿老板所說,方師弟意外死亡被發現後他們馬上就報警了,一直等到警察來了才将屍體帶走。雖然方師弟的死法類似猝死,現場沒有血痕或是掙紮打鬥的痕跡,但畢竟是死了人,之後也沒人敢再進那個房間,方宏來了之後才進去為師弟收拾遺物,同時打掃了屋子。

“那方宏不會是為了遮掩什麽吧?”

放青山反複咂摸,收拾遺物可以理解,但他還是感覺方宏這麽勤快地幫忙打掃房間很奇怪。

喬清也是一樣的想法,但他沒有說出來。放青山大大咧咧地提了,本以為這個惡意揣測會受到梅明嘉的斥責,但出乎意料的是梅明嘉并未說什麽。他沉思片刻,方師弟的房間梅明嘉後來也進去看過,被打掃得非常幹淨,從地板到書桌到窗戶都被仔細擦拭過。盡管旅館老板對方宏感激涕零,說:“方先生大好人吶,內是知道俺們害怕不敢進去才幫的忙。”,但梅明嘉也覺出了幾分不對勁來。

只是這沒影兒的事兒,終歸也不好明說,只得暫且按下不表。

晚上十二點時,喬清三人再次驅車出發前往工地。偌大個開發到一半的工地黑漆漆的,只零星留了幾盞黃燈勉強照明,但由于地方太大,實在看不清什麽,于是他們也自己帶了高瓦數的手電筒。

喬清打開手電筒晃了一下四周,只有他們在,方宏和他徒弟沒來。

“你說他們也是奇怪,”放青山啧了一聲,“大白天的算個半天沒算出什麽來,但想必也是挺重視,也在民宿住下了,結果到晚上了還不來探探路?”

白天陽氣盛,術法對鬼物的敏感度低,就像是戴着十層KN95口罩聞味道一樣。所以他們特意等到過了零點才過來,術法更容易也更準确。

“好了。”梅明嘉說,“不管他們,先過來幹活兒。”

他已經用羅盤算好了方位,在五個位置上做好标記。梅明嘉拿出幾注線香一一插在五個位置上點燃,喬清知道他要幹什麽,從箱子裏拿出一捆紅線裁剪成合适的長度,在梅明嘉轉身時遞給他。

梅明嘉一愣,随即接過去,将五注香分別用紅線纏繞起來,在線段中央放上銅錢。

接下來還要燒符,放青山已經準備好了,用打火機點燃後放到地上。梅明嘉靜靜地看着躍動的火光,荒涼的工地與漆黑的夜晚沒能影響他半分心神。忽而一陣冷風刮過,遠處影影綽綽的樹影揮動枝丫,梅明嘉心裏一緊,回頭去看喬清,卻見他正拿了段紅線套在手上翻花繩玩。

梅明嘉心下稍緩,喬清也擡頭看過來,沖他一笑:“怎麽了?”

梅明嘉搖頭,嘴角無意識地翹起,“喬——”

“梅明嘉!”

放青山忽然叫他,梅明嘉回過頭去,就見符紙燒成的灰燼像是被一陣狂風卷起似的在面前盤旋飛舞,帶得紅線上的銅錢全都掉到了地上。

梅明嘉右手握緊了法劍,左手下意識地向後一伸想要拉過喬清,“喬清,你——”

卻摸了個空。

梅明嘉回頭看去,身後空無一人。

等他再回頭時,便見原本蹲在旁邊的放青山也不見了蹤影。

高大的樹木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數不清的枝幹仿佛在夜色中越伸越長,罩過頭頂,牢牢将人囚困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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