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突厥(已修)

突厥(已修)

蒼茫的草原不知何時刮起了大風。

天色陰暗了起來,雜草被風吹的低伏在土地上。

衆人是逆風而行的,此刻更覺得連步子都難以邁開。

肆虐的風夾雜着塵土顆粒,打在趕路的人們臉上,一陣密密麻麻們的疼。

幸好不遠處就是他們此行的最終目的地——突厥族的聚集地騰格裏。

秦蓁蓁坐在馬車中,垂着眼簾靜聽着車廂外肆虐的的風聲。

一行人在小城中,休息整頓了數日才出發。

在這期間,秦蓁蓁因為那個猜想心緒紛亂,為了避免讓劉子佩懷疑,她謊稱自己身體不适,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沒有主動找過劉子佩,只有兩人偶然碰見時才會打個招呼。

在每次見面時,劉子佩面色如常,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反常,秦蓁蓁也極力變現的與以往一樣。

可是懷疑的種子已經在心中生根破土,她又怎麽能夠真的表現的與以前一般無二呢?

秦蓁蓁還記得,在不久之前,是劉子佩為了躲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出來。

如今風水輪流轉,躲在房間中不見人的,居然成為了她。

秦蓁蓁的內心很是矛盾,她對外稱自己身體不适,謝絕探望,劉子佩就真的沒有前來探望過她。

這算什麽?

她有些賭氣的撅起了嘴,心中悶悶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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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只要她不找劉子佩,劉子佩就不會主動來找自己?

二人出發後依舊處在同一輛馬車中,只是與以往不同的是,他們的旁邊還多了一個染月。

劉子佩穿着素色衣衫,骨節分明的手中拿着一卷法華經,他微微擡起眸子,狀似無意的用餘光瞄了一眼對面的秦蓁蓁。

這算是他和秦蓁蓁這些天來,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見面。

前幾日秦蓁蓁身體不适,他站在秦蓁蓁的房門前徘徊躊躇了,終究還是沒有敲下去。

他守了許久,直到聽到秦蓁蓁房間裏似乎有快要開門的動靜,他才大夢初醒般趕回自己房中,裝模作樣的從房中推開門,假裝二人的碰面是巧合。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他不過是幾日沒有見到她,就覺得心中似乎少了點什麽。

他皺了皺眉,無心于手中的經書,可還是裝作看完一頁的樣子,嘩啦的翻過去,發出了一聲響亮的聲音。

他擡頭又瞄了一眼秦蓁蓁,發現對方正低着頭想心事,絲毫沒有注意到他,頓時又是一陣煩躁。

“啪。”

他原本只是想把經書放在車中小幾上的,可是不知怎的,就變成了重重一扔。

“唔……”

小姐和劉公子之間的氛圍好奇怪。

染月夾在二人中間,心中欲哭無淚。

她看見劉二公子努力繃着一張臉,但眼中一片陰晴不定,只覺得心中一陣惶恐不安。

她替秦蓁蓁捏着腿,連大氣也不敢出,就怕無意間點燃了導,火,索。

她暗搓搓的将自己往角落裏縮了又縮。

秦蓁蓁聽到響動睫毛微微顫了顫,卻依舊垂着眼眸不去看劉子佩,只是将手中的帕子握緊了些。

劉子佩心中郁結着一股濁氣,想開口問問秦蓁蓁到底是怎麽了。

他的嘴唇動了動,硬是沒憋出半個字兒。

秦蓁蓁到底是怎麽了?

他腦中思考着前幾日和她相處時,自己的言行是否有所不妥。

只是他想了許多,還是沒有找出自己到底是哪裏說錯話了。

秦蓁蓁也不像是因為他說錯話就使小性子的人。

那莫非是自己的行為上出了什麽差錯?

要說是不妥……

他前幾日和秦蓁蓁碰面的機會屈指可數。

莫非……

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電光。

難道是前幾日和秦蓁蓁一道騎馬?

是因為自己一時不慎,所以露出破綻了嗎?

大風撕扯着車廂的簾子,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兩個人似乎用沉默作為利刃,在空氣中進行着一場無聲的搏鬥。

沒有兵器相交的金屬碰撞聲,卻隐約能夠看見刀光劍影。

劉子佩狠狠咬住嘴唇,又突然松開,自胸腔中長長的舒了一口濁氣。

他身子前傾,去拿小幾上那本佛經。

微黃的書頁更稱的他十指修長,皮膚白皙。

劉子佩不動聲色的将佛經翻開,遮住自己的面容。

若是真因為這事兒露了馬腳……

他的眼睛深沉如海,氤氲着讓人看不透的情緒。

*

次日。

秦蓁蓁與染月一同坐在一個小丘上,遙遙的看着遠處成群的牛羊。

昨日衆人在經歷了那場大風後,就到達了突厥族的聚集地。

不知是不是因為那場大風,今日草原的天氣很是晴朗,天空中沒有半片雲漂浮。

只有金色的陽光灑落在二人身上,照的她們暖洋洋的,渾身舒坦。

染月新奇的看着遠處的牛羊,一邊絮絮叨叨的和她說話。

秦蓁蓁回憶起早上對鏡梳妝時,自己鮮活靓麗的容貌。

誰能想到這具十七歲的身體內,裝着一個活了兩世的靈魂呢?

她的手指輕顫,撫上自己的眼角。

“蠻子剛進貢了汗血寶馬給大汗,大汗請我們過會兒子前去觀看呢。”

染月沒有察覺到秦蓁蓁心中複雜的思緒,在一旁笑道。

“老爺說着是汗王的一番心意,讓我們務必前去。”

“哦?”

秦蓁蓁收回思緒。

“老爺說了,讓我們先去,他臨時有些事情會晚些。”

“既然是可汗相邀,必然是要去的。”

秦蓁蓁随手拔了根草莖叼在嘴中,含糊不清的說道。

“不過……”

她伸出水蔥般的指頭點了點染月的額頭。

“可不許再叫人家蠻子了,這可是在突厥族中,被人聽見又平白無故生出一事。”秦蓁蓁收回發散的思緒。

二人又是一番調笑。

可汗不會無緣無故的只叫她們去賞馬……

秦蓁蓁想起自己丞相家女公子的身份,對于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已經預料到了大半。

她有些頭疼的扶額。

一事未平,又起一事。

她可沒打算把自己也搭進去。

*

“此行舟車勞頓,照理來說,本相應該先讓你們好好休息一番。”

秦祿在他的營帳中不緊不慢的踱着步。

他的面前,烏壓壓的跪着許多士兵。

皆是之前,負責看守刺客時的士兵。

他的目光緩緩的掃視過去,明明是沒有實質的目光,卻無端讓人感覺如負千斤重壓。

幾乎是頃刻間,汗水就從他們的額頭滲了出來。

“上次捉到的刺客,在獄中被奸人給喂了毒,藥,服毒死了。”

秦祿的語調平穩,聽不出有什麽情緒夾雜在其中。

跪着的士兵們一聽,心中更是慌張。

久聞丞相做事鐵血手段,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一人。

此番叫他們前來,莫不是想将他們……

“那日小姐和劉公子墜落懸崖,随行的士兵都去尋了,而那賊人竟然趁着守衛松懈之時,悄悄潛入房中毒死了刺客,将其滅口。”

秦祿皺了皺劍眉,語氣更加嚴肅了幾分。

那賊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滅了口,每當想起來,秦祿總覺得那是一個恥辱,那是一個生生打在他臉上的耳光。

他這幾年在朝中順風順水,連女帝都對他禮讓三分。

何時受過這般屈辱?

“我們此行路途雖然遙遠,卻只路過了遇刺時那一個峽谷,而刺客也碰巧只在那個峽谷行刺……”

峽谷只有中間有路,刺客在兩邊的山上埋伏,刺殺他們就如同在甕中捉鼈般輕而易舉。

幸好他覺的峽谷地勢不利,早有準備,才沒能讓賊人成功得手。

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料到秦蓁蓁會墜崖。

秦祿的話說的再明白不過,他懷疑這些看守中有內賊。

他這幾日按兵不動,卻在暗中調查,關押刺客的房間門窗都是鎖死的,而能夠接近那賊人的,就只有這些看守的士兵。

“今日叫你們前來是想告訴你們,內賊已經被抓住了。”

秦祿話鋒一轉,極有氣勢的撩了把袍子,坐在了椅子上。

袍子與空氣摩擦,發出嘩啦的響聲,如同打破了室內滞澀的氛圍,讓跪在地上的士兵們齊齊松了口氣。

秦祿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衆人的表情,揮了揮手,只見秦月白帶領着将士,壓着一個血人走了進來。

那人衣衫褴褛,一頭亂發被鮮血浸透,耷拉在沾滿血污的臉上,看不太出他的面容。

他的手和腳以畸形的狀态扭曲着,裸露出來的肌膚布滿了傷痕,有些已經隐隐的潰爛發膿了。

他十個手指頭上的指甲全沒了。

只有蒼白的嘴唇最為醒目。

濃郁的腥臭味,立即在室內蔓延開來。

即使是見慣了死人的士兵,看見了這個血人也臉色驟然一變。

在嗅覺和視覺的雙重刺激下,衆人皆捂着嘴巴,努力壓抑胃中翻湧的酸水。

“此人,便是那個內賊。”

秦祿卻是面容平靜,無動于衷,還端起了一旁精致的茶杯,淺淺啜飲了一口。

貢茶的清香在口中綻放,秦祿的眉頭舒展了開來。

“本相向來賞罰分明,今日來是想告訴你們,若是好好替我做事,加官進爵不是問題,本相自會一手提拔你們。”

“但若是你們動了什麽歪心思,下場就如同此人!”

秦祿将茶杯重重的摔放在梨花木桌上,碧色的茶湯蕩漾,灑在了褐色的桌面上,暈染出幾個深淺不一的小點。

士兵噤若寒蟬,只是一個個都将頭垂的低低不說話。

“今後,你們不僅要管好自己,還要盯着其他人,若是他人舉止異樣,就找月白彙報。”

秦祿見說的差不多了,才收起了身上不怒自威的氣勢,悠悠的說道。

“今日之事,都管好自己的嘴巴,老爺對待下人向來親厚,只要循規守矩,将來必有榮華。”

秦月白上前一步,面上帶着七分笑意,眼也不眨的說着瞎話安撫衆人。

“都下去吧。”

衆人聽到這句話如同得了特赦,忙不疊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按照規矩行了禮後出去。

“你可有看出些什麽來?”

秦祿讓小厮倒了一杯新茶,才緩緩開口問道。

秦月白唇角扯出一抹笑容,上前道:

“老爺猜到沒錯,果然有個人與他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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