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骨生花（三）
骨生花（三）
“噗！”
女鬼從窗戶上掉下去的剎那，蘇珺似乎聽到了一聲輕笑。
然而仔細看過去，周圍樹影幢幢，并沒有其他人存在。
蘇珺僵在窗口，才察覺到背後後知後覺滲出了一層冷汗。
“是只貓，已經走了。”
“你快睡吧！明天還要上課。”
蘇珺回床躺下，趙悅也沒了聊天的興致，“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呼吸聲逐漸均勻。
蘇珺沒有任何睡意。
已經過了一天了，對于這個游戲，蘇珺發現自己比想象之中要更為适應。
據那個NPC所說，蘇珺是因為車禍來到游戲裏的。
原本蘇珺應該在車禍中死亡的，但這個叫“地獄游戲”的游戲給了她活下去的機會。
蘇珺必須在游戲裏通關游戲副本獲得晶石，每獲得一顆晶石蘇珺就能在現實生活中多活一個月。
根據副本的難易程度玩家能獲得的晶石數量也不同，玩家每進入一個副本需要花費一顆晶石作為門票，新手們有一次優待：新手試煉副本不需要晶石作門票，但作為代價，在新手試煉環節玩家會失去記憶。
這意味着蘇珺如若在這個副本裏沒有得到晶石，她在現實生活中的身體便會死亡。
蘇珺不知道NPC說的是真是假，但蘇珺不想沒有記憶地死在副本裏。
然而目前對于通關，蘇珺卻沒有任何頭緒。
蘇珺按捺下心頭浮起來的焦躁，仔細地回顧着這一天的經歷，梳理已知線索：
游戲給的線索是“骨生花”，暫時蘇珺還沒找到相關的資料。
可以确定的是這個副本是靈異類副本，很多東西都存在蹊跷，而且這副本看起來極為真實，本土居民看起來并不像NPC，更像是活生生的人……
這便代表着事情很可能突然往預料不到的地方發展，這也是晚上蘇珺不敢讓趙悅接觸女鬼的原因之一。
所有的事情必然有一條線将他們聯系起來，蘇珺要做的是盡快找到這條線。
看似艱難，不過蘇珺堅信是游戲就必然有通關方法，而且她這一天下來也不是毫無發現：教師隊伍之中，有兩個人給蘇珺的感覺十分古怪。
*
或許是處在游戲裏的原因，縱然一夜未眠，第二天醒來之後蘇珺并沒感覺到不适，只是心裏總覺得有什麽被自己遺忘了，但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趙悅看起來卻有些精神不振，她後半夜的時候做了噩夢，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麽，在夢裏撕心裂肺地喊了好幾聲“姐姐”。
兩人快速地洗漱完，出門的時候趙悅眼神複雜、欲言又止地看了蘇珺一眼：“燦燦，你要不要帶上教案本？我知道現在城裏開始推行個性教育，但我們現在初來乍到，最好還是保守一些。”
“燦燦，我覺得你還是找時間補一個教案吧！”
教案？
蘇珺此時才想起自己忘了備課！
她并不懼怕寫教案，要是其他科目蘇珺也能勉強應付，但是……音樂課。
蘇珺不會唱歌。
也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蘇珺一想起唱歌內心就無比抵觸。
讓蘇珺教唱歌，蘇珺覺得還不如讓自己和女鬼打架！
幸好她和趙悅起床比較早，離上課還有一個多小時。
蘇珺趴在食堂飛快地補完了教案，這時候其餘老師也三三兩兩地過來吃早飯，一個男老師左右望了一眼，語氣有些疑惑：“李老師不在嗎？我早上出門沒看到他，還以為他來了食堂。”
李老師就是之前那一位面對煙霞瓷的時候表現得十分亢奮的男老師。
“我們是來得最早的，沒有看見李老師。”
一旁的趙悅啃着包子，漫不經心地回答。
蘇珺心中卻一個‘咯噔’，總有些不祥的預感。
随後學生們也三三兩兩進了食堂，卻始終沒有看到李老師的身影。
很快老師們就吃完了飯，上課鈴聲也響了起來。
蘇珺上課的班級是144班。
蘇珺事先了解了一下，這個班大約五十多個人，烏泱泱坐得比較滿，蘇珺一進教室就被後排的一個女孩吸引了注意力。
又是她？
女孩穿上了校服，百無聊賴般撐頭望着窗外，姣好的臉蛋就像是新綻的花骨朵一般美麗鮮妍。
似是察覺到了蘇珺的注視，女孩慢慢轉頭，和蘇珺對上了視線。
女孩仍舊眉眼疏冷，不帶任何情緒，明明對方看起來比自己小那麽多，蘇珺卻總覺得對方的視線裏帶着一種無形的壓迫。
蘇珺率先移開了視線。
她捏緊了手中的教案：沒來由地覺得有些緊張。
“上課！”
“起立！”
“老師好！”
蘇珺閉了閉眼，再次睜眼時已經迅速進入了角色，将自己完全當成了音樂課教師。
“我們都知道大家之後的專業都是陶瓷燒制方向，但是大家不能忽視了別的方面的學習，古人曾說“萬物有靈”，我始終認為，當一個人心情愉悅的時候，人們燒制的器物也更加有靈魂，而音樂，就能讓人覺得愉悅……”
蘇珺也沒想到自己有忽悠人的天賦，很快學生們便和她拉近了距離開始喊她‘柳姐’，就連窗邊那位冷冰冰的漂亮的女學生看着蘇珺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微微彎起了唇角。
“我是新老師，對大家也不熟悉，在正式上課之前我想要了解一下大家的情況。”一番忽悠下來去了小半節課，蘇珺松了口氣，繼續實施自己的計劃：“所以我想以小組為單位，選出幾個代表當‘小老師’教大家唱歌，最優秀的‘小老師’将成為我的課代表……”
這樣一番競選下來，可以盡可能拖延上課時間。
然而到了這個環節蘇珺卻遇到了阻礙。
縱然這些大山裏的孩子們一個個眼神晶亮看起來對這個提議十分感興趣，但因為腼腆的天性，并沒有人舉手。
“沒人自告奮勇嗎？”蘇珺幹咳出聲：“那就只能我來點名了，也順便熟悉一下大家……”
蘇珺打開花名冊，在名單第一個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姬玫”，旁邊用小字備注了‘轉校生’三個字。
這麽巧嗎？
蘇珺望了那位又轉頭看窗外的漂亮女生一眼，心中有了七八分篤定，視線卻在教室裏逡巡了一圈，然後裝作不經意地開口：“姬玫這個名字真好聽，那就請姬玫同學為大家來唱一首歌吧！”
漂亮女生轉過頭，慢悠悠站了起來。
她果然叫姬玫！
“姬玫同學是轉校生，大家對你也不熟悉，希望你能借此機會向大家展示自己，早日融入這個集體。”蘇珺含笑望着姬玫，面上看起來溫和又友善，眼睛深處卻含了幾分細微的打量：姬玫是不是另一個玩家？
蘇珺覺得不能怪自己多想：姬玫周身的氣質和這學校裏的人看起來幾乎格格不入，而且她出現的時間太過巧合，游戲并沒有限定說玩家不能是學生。
“姬玫，姬玫！”
不知是誰帶了頭，班上的學生開始起哄。
這種情況下，姬玫自然不好拒絕。
在蘇珺示意大家安靜之後，姬玫擡頭望了蘇珺一眼。
蘇珺原本唇角帶着笑意，對上姬玫視線的時候蘇珺卻發現自己忽然有些笑不出來。
這是姬玫第一次正視蘇珺，蘇珺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種感覺，對方就像是卧在地上打盹的老虎，自己所有的盤算都落在了姬玫那雙漂亮的眼睛裏。
“我不怎麽會唱歌，就唱一首大家都知道的《尋瓷》。”
蘇珺也沒想到姬玫看起來冷冰冰的，歌喉卻十分婉轉動聽。
“阿妹阿妹去哪啦？阿妹又去瓷窯啦！爐裏烈火烤，窯外碎瓷繞，阿妹眼瞎啦，快去尋阿妹……”
“阿姐阿姐不見啦，阿姐去尋瓷器啦！尋了無根水，種下煙霞釉，阿姐就快回來啦……”
這首歌曲調怪異，腔調類似兒歌，說的是當地傳說中的一個故事：古時某個瓷器大家逝世後留下兩女，二女兒擁有極好的燒瓷天賦卻是個瞎子，大女兒繼承了父親衣缽燒瓷營生，兩姐妹相依為命。
然而某天大女兒為了尋找新瓷器忽然失了蹤，二女兒耗盡家財尋找姐姐，為了籌集尋找姐姐的資金，二女兒耗盡心血燒制出了煙霞瓷賣出了高價，然而終其一生二女兒都沒有找到自己的姐姐……
蘇珺乍一聽到這個故事并沒怎麽在意，畢竟大部分稀有物品的背後必定伴随着一個故事：買家們喜歡購買這樣的東西，不僅是因為其外觀，更因為其承載的文化。
蘇珺的目的原本是想借此機會驗證姬玫是不是玩家，畢竟副本世界和現實不同，一旦姬玫唱的歌不屬于這個世界，便會洩露她是玩家的事情。
然而這首歌明顯是這個副本裏的歌。
姬玫究竟是不是玩家？如若是玩家，那她也太厲害了一些，剛進游戲一天就找到了線索。
蘇珺皺起了眉。
“姬玫同學真厲害！”
心中懷疑，蘇珺面上卻只能擠出笑誇獎姬玫，同時詢問其他學生：“還有沒有同學願意試試？”
有姬玫珠玉在前，其餘學生眼神閃爍，沒人敢接話。
蘇珺心中嘆氣，面上卻只能望向姬玫：“你願意當我的課代表嗎？”
其實姬玫當課代表也好：可以順理成章地以鍛煉她為由讓她教學生們唱歌，別的不說，聽姬玫唱歌真的是一種享受。
“可以。”蘇珺也沒想到姬玫會答應得這般爽快。
“但我有個請求。”
姬玫挑起眉望了蘇珺一眼，似笑非笑:“老師，我想先聽聽您唱歌。”
蘇珺的笑容僵在了唇角。
這個要求其實也不算過分。
但蘇珺總感覺姬玫是故意的。
姬玫是看穿了自己的僞裝，知道自己不願意唱歌這件事情，所以故意報複自己。
蘇珺抿緊唇，右手悄悄地在腿上掐了一把。
這是蘇珺下意識做的小動作，主要是為了讓自己在緊張時保持清醒不慌張，動作幅度極小。
蘇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緊張。
姬玫漫不經心的表情卻突然一滞，漂亮的眼睛裏露出了一分驚愕，這種情緒被她很快收斂了進去，望着蘇珺的眼底裏卻流露出幾分探究。
蘇珺沒有注意到姬玫的視線變化。
眼見着學生們開始起哄：“老師老師來一個……”，蘇珺正思索着該用什麽樣的借口逃脫唱歌，猛的教室外頭傳來一聲尖叫！
“來人啊！死人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