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骨生花（七）
骨生花（七）
蘇珺幾乎猜到了事情的經過，也合該黃軍運氣不好，他被蘇珺刺傷之後估計繼續在外游蕩，傷口的血腥味吸引了游逛的惡鬼……
蘇珺一點也不同情他，但是在其餘老師面前，蘇珺也保持了沉默。
“我幹不下去了！”一個新進來的女老師猛的放下了碗筷：“工資再高我也得有命享，這個破地方……”
“你冷靜點，這是意外，”旁邊新進來的老師過來勸，這女老師卻白着臉梗着脖子一臉倔強：“不，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你們誰也不要來勸我……”
這一批新進來的老師有幾個神情閃爍，顯然也被這個女老師的一番話說動了心，蘇珺餘光裏卻瞥見旁邊吃飯的老教師們卻拿着飯碗往後挪了幾步，尤其是幾個男老師，他們望着這個女老師的目光十分古怪，看起來似曾相識……
在哪見過這樣的眼神呢？
蘇珺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對勁。
而這時劉主任來了。
劉主任并沒有如同蘇珺預料的那般勸阻這個女老師，仍舊板着一張嚴肅的臉：“你不想在學校再待下去？”
“對！”見到劉主任來了，女老師垂下了眼，聲音低了很多：“違約金我出去了就找朋友借錢還給你們……”當時大家簽了合同，提前離職需要支付違約金。
“學校裏最近出了這麽多事，也難怪你們心慌，”劉主任神情間露出幾分疲憊，又望了另外的老師和學生們一眼：“正好現在大家都在這裏，有想走的都一次性站出來吧！這種情況也不要大家支付違約金，不想留的我們也不強求。”
縱然劉主任這麽說，站出來的人也并不多，加上那個女老師也只有六個人。
老教師們顯然知道點什麽，能保命的前提下自然不會離開，而學生們大部分是附近鄉鎮貧苦家庭出生的孩子，進了這個畢業就能進瓷廠的學校對他們來說如若鯉魚跳龍門，縱然知道這個學校藏着危險，但學生們仍然舍不得離開這個學校。
蘇珺驚訝地發現姬玫也在站出來的人之中。
難道她不是玩家？
“大家收拾一下行李，學校只有每周三的時候有車過來，大家在這裏呆兩天，維持正常的教學秩序。”看到姬玫的美貌，劉主任也愣了一瞬，幾秒之後才接着道：“現在大家回去上課吧！”
似乎是最近這些事情消耗掉了劉主任的精神氣，劉主任的氣質看起來也沒之前那麽咄咄逼人。
大家都被劉主任給安撫住，散回了自己的座位。
蘇珺轉身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又看了那幾個男老師一眼，那些男老師的視線落在幾個人的身上，嘴角勾起，仍是那種似曾相識的目光。
心中不祥的預感愈發濃厚。
而不同于其餘幾個即将離開的人臉上那種松了口氣的興奮，姬玫仍是那一副萬事不過心的姿态，她慢條斯理地吃着飯，似是沒有注意到周圍各色打量的視線。
蘇珺糾結了一瞬，最後還是悄悄地寫了一張紙條，吃完飯走過姬玫的時候不着痕跡地将紙條丢在了姬玫的座位上。
“危險！”
這是蘇珺能做的全部了。
蘇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這麽做，甚至丢完紙團的剎那有一瞬間的後悔，可是丢都丢了，蘇珺想收都收不回來。
大概是對方太美了，而自己是個顏控的原因。
蘇珺自顧不暇，很快便沒再考慮姬玫的事情，她此時心中關于‘骨生花’有了一個大致的揣測，但找到了‘骨生花’代表什麽并沒有用，蘇珺仍然不知道該怎麽通關這個游戲。
蘇珺試圖呼喚腦子裏的游戲，然而并沒有任何聲音。
她這天有四節課，上午兩節下午兩節，時間被錯了開來，也沒時間去進一步查探。
蘇珺晚飯後借着消食的借口到展覽館門口溜達了一圈，正好是展覽館閉館的時候，蘇珺看到那個叫做老趙的看館盲人熟練地給展品套上玻璃套子，給展覽館上鎖，展覽館裏面很多扇門，然而盲人拎着一串鑰匙，一副鑰匙也沒弄錯過。
這麽細致的盲人，會忘記收拾存放煙霞瓷的那間房間嗎？明明存放着價值連城的煙霞瓷，蘇珺晚上過去的時候窗戶還是開着的，這一切真的就是巧合？
……
與其說是巧合，倒不如說是篤定根本沒人能帶走這三個瓷器。
——學校裏肯定不止一個人知道煙霞瓷裏面藏了惡鬼的事情。
*
想着女鬼晚上可能再次來襲，呆在宿舍不一定比外面安全，接下來幾晚兩人仍舊出了房門。
兩人成功進了學校後方的廠房。
前兩天晚上兩人不敢輕舉妄動，偷偷在廠房周圍行動，摸熟了廠房的地形。
蘇珺發現這廠子裏的人似乎夜晚每個人的手上都帶着一串古怪的手鏈。
而奇怪的是，明明只隔着一道圍牆，那些惡鬼卻從來不到廠子這邊來活動。
這兩天學校裏又死了兩個人。
目前這所學校總共死掉了五個人了。
本來蘇珺這幾天的課很少，然而因為幾位新老師要走學校停了他們的課，剩下的課分攤到了蘇珺和其餘老師的頭上，蘇珺也沒什麽時間在白天出去尋找線索。
去144班上課的時候蘇珺也沒看到姬玫，班上的學生說姬玫确定要退學之後就沒來上過課。
幾乎滿課的蘇珺心裏有些羨慕：如若姬玫是玩家的話，她有足夠的時間去尋找更多的線索。
但轉念一想蘇珺自己這邊也不見得落後，畢竟自己身邊有個關鍵人物趙悅，而自己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脈絡。
到了第三天周二的晚上，蘇珺和趙悅又一次潛入了學校後面的廠房。
此時時間已經無比緊迫，周四晚上就要開始燒制煙霞瓷。
原本兩人商量好一起去查探配方，卻在路上碰到了兩個人扛着棺材從廠子裏面出來。
這棺材裏面埋葬的應該是這兩天死去的人的屍體。
“我跟過去看看！”
蘇珺和趙悅商量了一下，決定兵分兩路，蘇珺跟着這些人，趙悅進廠搜尋配方。
那兩個擡屍體的人并沒有注意到尾随的蘇珺，他們一路朝着山坳的方向走，直到來到一片空地。
這塊地在學校的最裏面，毗鄰山谷，乍一看是一塊空地，仔細看過去空地上方卻有無數凸起，有幾個最近的土包看起來還是新土，顯然是最近才堆出來的。
——這是墳包！
兩人将棺材放下，拿着鐵鍬就開始挖坑。
“今年才七個引子，只剩兩天了，還來得及湊齊引子嗎？”
蘇珺躲在草叢裏，又一次聽到這些人說起來引子。不同于第一次聽到引子時候的懵懂，此時蘇珺大抵明白了這些引子代表着什麽。
“放心，校長說了，學校早就安排好了，你明晚就等着看……”
兩人聊着天，黑色的棺材就被他們放在旁邊，只要打開棺材，就能印證蘇珺關于‘骨生花’的猜測。
然而面前是兩個體格健壯的男人，蘇珺不敢暴露在他們面前。
蘇珺只能伺機而動。
時間一點點過去，頭頂的月亮鑽進了雲層，周圍一下子暗了下來，前方的兩人擰開了手電。
似是起了風。
蘇珺聽到自己背後又一次傳來了熟悉的“沙沙”聲！
這種聲音這段時間幾乎成了蘇珺的夢魇。
——女鬼追過來了！
女鬼從不掩飾她對蘇珺的濃厚興趣。
前面是叵測狠毒的瓷廠工作人員，後面是一心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女鬼，蘇珺甚至有種感覺今晚可能就是自己的死期。
但蘇珺不想這麽放棄。
她握緊那把刀，飛快地朝着後方刺去！
女鬼的頭發從蘇珺的臉上劃過，其中的血腥味讓人幾欲作嘔……
然而出乎意料，女鬼并沒有攻擊蘇珺，反而眼睛裏流出血淚，朝着那兩個挖坑的人沖了過去——
“我艹！怎麽這個鬼跑到後面來了？”
“鏈子？我的手鏈呢？”
“……”
兩個人手忙腳亂地躲避着女鬼，慌亂間撞翻了棺材——
棺材板虛掩着跌落在一旁，棺材裏居然真的‘咕嚕’滾出了一具身體。
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此時月亮過了雲層，天地間的光亮又亮了起來，滾在地上那具屍體的臉蛋正對着蘇珺的方向，縱然那兩個拿着手電的男人手中的手電光一陣亂晃，蘇珺仍是看清了那具‘屍體’。
漆黑的眉，紅彤彤的臉蛋，煞白的臉頰——躺在棺材裏的俨然是一具和真人差不多高度的瓷人！
這更證明了蘇珺心中的猜測。
蘇珺閉了閉眼。
這一剎那也明白了這女鬼為什麽朝着那兩個人撲過去的原因：比起自己這個路人甲，女鬼顯然會更恨可能害死過她的兇手！
但這些兇手為什麽還敢留在離女鬼這麽近的地方呢？
他們有什麽倚仗？
“我找到了！”
兩個壯漢被女鬼逼得四處逃竄，身上更是挂了彩，一個男人忽然從褲兜裏掏出了那條蘇珺在很多人手上都見過的奇怪鏈子！
蘇珺腦中靈光一閃。
“我要報仇……”
鏈子似是一件武器，接觸到空氣便發出了紅光刺向女鬼，女鬼像是受了重傷一般凄厲地尖叫，動作明顯慢了很多，卻還是不顧自身的虛弱掙紮着想往那兩個人沖過去—
蘇珺聽着女鬼的聲音，頭一次不覺得恐怖，甚至……有點可憐。
紅光越來越大，女鬼的身體開始變薄，空洞洞的眼窩再次流出了血，最後終是轉過了身逃去了學校的方向。
“幸好帶了鏈子！”
兩個男人心有餘悸地将手鏈戴到手上，繼續挖起了土：“這鬼看起來也昏了神智，保不齊會害了我們，是時候告訴校長銷毀了——”
蘇珺愣了一瞬。
原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猜測，這一剎那，聽到這話的蘇珺仍是覺得遍體生寒。
她想過人心的狠毒，卻沒想到會狠毒到這個地步。
她更寧願是自己想多了：
他們口中的重做是重做一批什麽？
鏈子……還是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