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骨生花（十）
骨生花（十）
蘇珺和趙悅對視了一眼，藏到了更深的陰影裏。
蘇珺藏到了一個箱子背後，這箱子不重，蘇珺不小心碰到了一下，發現箱子上似乎蒙了一層布。
蘇珺想起了之前馮然差遣那四個男人搬回來的箱子。
不知道為什麽，蘇珺心中不祥的預感愈發濃厚。
門口進來了一個人，這人估計不打算久留，拿着手電連門都沒有關上。
蘇珺發現這人是學校裏面的新老師之一，這人很快也發現了牆角的王月，走過去壓低了聲音滅了手電：“煙霞瓷的配方是什麽？你有沒有看到……”
果然，這一批新進的老師裏還有另外想要偷取配方的探子！
估計這人是被廣播聲給引過來的。
“呵呵，煙霞瓷……”王月手舞足蹈，似乎已經真的瘋了。
王月話還沒說完，門鎖又一次傳來動靜，又一個人舉着蠟燭走了進來……
屋子裏的兩個人面面相觑。
不對勁！
藏在角落裏蘇珺皺緊眉，守門的那個人不可能這麽久都不回來，聯想到學校廣播的舉動……
比起冒着重重危險潛伏進廠房，顯然詢問被逮住的王月會得到更多，學校這次是想要将探子一網打盡！
“我們走！”
蘇珺眸光一凝，心中不安的感覺愈發濃厚，當機立斷站起來拉起趙悅的手打算離開。
然而此時敞開的大門卻突然關起，門口傳來上鎖的聲音！
屋子裏四個人面面相觑。
“幾點了？”
猛的王月的聲音在角落裏涼涼地響起，打破了沉寂。
“嘻嘻，你們還不走嗎？不走的也會和箱子裏的人一樣做成骨灰哦！”
“惡鬼聽從他們的號令，她們才不會親自下手，我們都要死了吶……”
“你在說什麽瘋話！”靠近王月的男老師手腳哆嗦，低聲怒斥。
蘇珺站了起來。
近在咫尺的箱子已經開始顫動，似是有什麽迫不及待地想要從裏面鑽出去……
蘇珺已經明白了過來：箱子裏裝着的是那三個裝了惡鬼的瓶子，校方故意通報引人注意，就是想借着惡鬼的手在倉庫将所有潛在的探子都除掉！
“篤篤！”
窗戶上傳來釘木板的聲音，外面的人想要将窗戶釘死斷絕掉最後的出路，這一聲聲似是敲打在蘇珺的心上，宛若死神的倒計時開始啓動。
就在這一剎那，一柄飛刀忽然間從蘇珺身後的角落裏飛出！
刀子極為鋒利，透過窗戶紮在了窗外那敲打窗戶的人身上，外面瞬間便沒了聲響。
“誰！誰在裏面？”
後進來的兩個人的手電筒在倉庫裏亂晃，然而倉庫裏堆積了太多箱子，根本看不出那人藏在哪裏。
不知不覺中黑布的罩子已經脫落下來，裏面是一個透明沒有關閉的玻璃罩子，中間三個高頸花瓶，有一個花瓶宛若泉眼，有黑長的頭發從花瓶狹長的口子流瀉了下來……
平時看起來美輪美奂的花瓶此時宛若催命的信號，那兩個男人愣了一下，随即争先恐後地朝着窗戶跑了過去——
蘇珺和趙悅落在了後方。
趙悅咬牙點燃了那根綠色蠟燭。
瓶子的動靜停了下來。
然而幾日消耗下來，蠟燭根本撐不了多久。
那兩個倉促逃命的男人體型比趙悅大很多，擠在窗口卡住爬不出去，只能靠着後面的人往外推，極大地耽擱了出逃速度。
眼見着蠟燭逐漸燃盡，蘇珺閉了閉眼，腦海裏忽然劃過一個畫面，回過神之後，蘇珺下意識就将趙悅推向了窗邊：“你先出去！”
這種時候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蘇珺顧不得思索腦海裏的畫面，轉過身飛快地靠近了那個玻璃罩子，掏出自己臨摹的那些畫了窗臺上花紋的紙張，胡亂地将這些紙貼在了玻璃罩子上，她也沒想到這個舉動歪打正着起了效果，惡鬼出瓶的速度明顯慢了很多！
蘇珺跑到窗下，一動不動地盯着玻璃罩子，後背不覺中流了滿背的冷汗。
這是一幅奇異的畫面，分分鐘考驗着人的承受能力。
惡鬼們緩慢地從瓶子裏一點點擠出來：幹癟變形的顱骨，怨毒的眼神，然後是整顆腦袋，再到脖頸……
“快點！惡鬼就快出來了！”
“惡鬼出來了之後我們誰也逃不掉……”
趙悅焦急地催促着卡在窗戶上的男人。
明明趙悅和蘇珺可以先出去，可這兩個人誰也沒有讓位的意思。
“快!”
好不容易那兩個大男人終于蠕動了出去，蘇珺不由分說地先頂住趙悅往外爬……
“燦燦，你一定要撐住——”
趙悅眼中含着淚飛快地爬到了窗臺上，然而此時已經來不及了！
三個惡鬼從瓶子裏鑽了出來，猙獰地朝着兩人撲了過來！
蘇珺咬緊牙，将手中剩下的紙張全部散在了空中，惡鬼們避開了紛飛的紙張，下一剎，蘇珺咬牙用力一頂，趙悅爬出了窗……
聽到窗戶那端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看着長發女鬼近在咫尺的指甲，蘇珺連刀子都來不及拿出，只來得及閉上了眼——她不想看到自己腸穿肚爛的恐怖模樣。
然而預料之中的疼痛并沒有降臨！
蘇珺悄悄睜開眼。
長發女鬼慘白的臉上顯露出一抹困惑，望着窗口的方向，蘇珺有那麽一剎那幾乎以為她認出了趙悅。
“你——”
然而望向蘇珺的時候女鬼的臉色再次陰沉了下來，伸出了尖利的指甲……
不帶這麽玩的！
蘇珺瞪大了眼。
距離太近，死亡瀕臨，蘇珺的身體根本不受控制控制。
身後卻突然伸出了一雙手，那雙手掐住蘇珺的腰，帶着蘇珺的身子一轉，以一個刁鑽的角度避開了女鬼近在咫尺的指甲……
等蘇珺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到了房梁上。
腰間放着一雙手，救了蘇珺的人并沒有離開，逼仄的空間裏，兩個人的身體幾乎貼在了一起！
那人清淺的呼吸噴在蘇珺的脖頸上，蘇珺咬緊下唇，感覺脖子後面的雞皮疙瘩顆顆豎了起來，心裏像是忽然多了根羽毛，随着那人的呼吸頻率，一點點撩撥着心弦……
蘇珺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紅了！
蘇珺也沒想到自己的身體會這麽敏感，難怪自己不喜歡別人靠近。
蘇珺不想讓身後的人看出異樣，不動聲色地偏了偏頭，垂眸看着下方的景象。
牆角被那個男老師抛下的手電光提供了光源，蘇珺可以看清楚下方的景象，三只惡鬼在倉庫轉了一圈，顯然沒想到蘇珺這麽個大活人會在眼皮下消失，然而也不知道身後的人用了什麽手段，惡鬼即便從蘇珺正下方飄過，都沒有察覺到蘇珺的存在。
三只惡鬼的動作比之之前又敏捷了很多。
惡鬼們最後放棄了搜尋蘇珺，壁虎鬼順着窗戶飛了出去——
蘇珺聽到了王月的尖叫！
蘇珺循聲望去，忽然明白王月之前是怎麽藏在廠裏的桌子下面的了：肉眼可見的，王月的骨骼發出脆響，縮小了身體，變得只剩三歲孩童那麽高，然後後縮着想要躲起來——
然而縮小版的王月沒來得及藏起來，長發女鬼便用指甲劃破了她的喉嚨！
蘇珺捂住了唇。
兩只鬼撕開了下面的紙盒，紙盒裏露出了一張蘇珺幾小時前還見過的熟悉臉龐……
下方傳來陣陣咀嚼的聲音，血腥氣沖天，蘇珺緊閉着眼，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沒有嘔吐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蘇珺終于回過神的時候，下方的進食已經結束，地上躺着血肉模糊的幾具屍體，兩只惡鬼不知所蹤。
而身後救了自己的人，不知何時也離開了。
*
這種時候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蘇珺深吸了幾口氣勉強冷靜下來，便聽到門口傳來一陣動靜。
兩個瓷廠的人戴着口罩走了進來，似是沒有看到地上的狼藉，擡出了一具屍體。
蘇珺緊趴在房梁上不敢動作，聽着下方的談話。
“加上外面的引子，只有十五個引子。”兩個人打着手電數了下地上的屍體：“今年的引子實在是太少了點。”
“還有人逃在外面，現在還說不準，我們先處理好這些現成的引子。”
十五個引子？
蘇珺知道這些引子代表着人，她記得他們前面已經害死了七個人，這意味着這次又死掉了八個人。
這些盒子裏裝着的應該是中午蘇珺送走的六個人，加上多出來的王月總共七個人，剩下的那個人應該是出自逃跑的三個人之中。
蘇珺只能祈禱出事的人不是趙悅，然而一想起緊跟着趙悅出去的壁虎鬼……
蘇珺此時已經自顧不暇。
時間一點點過去，不到二十四小時這個工廠就要燒制煙霞瓷。
蘇珺狠狠地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顧着這段時間的經歷，捋着游戲裏的線索。
這是一個輪回。
瓷廠裏的人利用煙霞瓷裏面的惡鬼殺人收集骨灰，他們一代又一代地傳承着骨灰燒瓷鮮血上釉的配方，一旦惡鬼不服管教，他們便又制造一批惡鬼，這樣傳承了數百年……
五年是一個期限，是煉制煙霞瓷的日子。
要從游戲裏出去，便要徹底破壞這個輪回。
蘇珺心中隐隐有了計劃。
……
天一點點亮了起來，蘇珺始終留意着下方的動靜，發現下面那兩個人來來回回總共走了六趟。
六趟之後，天徹底亮了起來，下面的人燒掉了紙盒，用大桶的水澆着地面。
蘇珺聽着下方的潑水聲，微微皺起了眉。
加上王月應該有七具屍體，可這些人只走了六趟……
少了一具屍體。
是有人活了下去嗎？
蘇珺抿起唇，腦海裏忽然劃過一個身影。
*
時間倒回幾個小時之前，在蘇珺劫後餘生趴在了房梁上的時候，在廠房前修車的司機聽着校園裏響起的幾聲尖叫，慌忙将手鏈戴在了手上。
眼前似乎有黑影劃過。
司機疑神疑鬼到處檢查了一下，并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我才不要在這鬼地方過夜！”
車子已經修理得差不多了，司機遲疑了一瞬，最後還是上了車發動了引擎。
車子駛出大概百米，即将出校門的剎那，司機松了口氣。
然而一口氣還沒松完，司機便瞧見車子前晃過一個黑影……
撞了人？
司機心中大駭，敞開車門往下走，猛的卻被人掐住了脖子——
襲擊司機的人力氣并不大，司機很快就掙脫開來，狠狠地将對方摔在了腳下！
對方是一個臉熟的小個子女老師……
“怎麽，想給你的同伴報仇？”司機啐了一口：“我這就送你去見他們！”
地上形容狼狽的女孩死死地瞪着他，眼睛裏含着眼淚，嘴角的笑容卻卻來越大——
“你——”
司機察覺到了不妙，他看到了女孩手中拿着的鏈子！
下一剎，司機感覺到背後爬了一個東西，那東西緩緩地爬到他的背上，在他耳邊幽幽地開口：“老公……”
被壁虎鬼拖進樹叢的剎那，司機最後的視線是那個女孩爬到車上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