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01.

決賽圈了。

在這麽個方圓不到十米的安全區內，竟還有7個存活人數。

當藍光的毒圈漫過身體，屏幕中間的血條開始銳減。

直播視角中的男人蹲在草垛後方，側身打藥。

急救包在血量即将清空的前一刻補上，在上升至80%時，依舊以極快的速度下降着，仿佛随時都要斃命。

看得人是手心冒汗。

視線範圍內，枯黃草垛後的每個角落裏，都隐藏着看不清的人影。

【左邊兩個，右邊三個】

【你右前方草裏也有一個】

彈幕上飄過兩行字。

“看到了。”

帶點些微電流白噪的男聲懶懶開口。

噠噠噠噠，細碎快速的按鍵聲通過麥克風傳到耳邊。

人數逐漸減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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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最後一個藥品，當小主播再次按鍵時，系統刷新提示。

[沒有急救包]

[沒有急救包]

[沒有急救包]

重複的文字頻繁的覆蓋刷新。

與此同時，人物本就不多的血條快速減少，最終還是清空。

繃緊的心髒也在這一刻到來時，終于放松了。

畫面黑下，頁面一閃。

本場游戲結束，排名第三。

“下了。”小主播[一命歸西]說。

他屏幕上顯示着《絕地求生》的開始界面，屏幕中間，衣衫樸素的黑人男子正呆滞站立。

右下角陸續閃出數條好友申請，直到它到了時間自動消失，都沒得到主人的關注。

林栩栩手速飛快輸入：

【這就下啦】

【才播了一個小時哎】

【下次什麽時候直播？】

“晚上有事，下次……”

一命歸西沉默，啪的點火聲之後，才響起他漫不經心的聲音。

“看情況吧。”

依舊沒有給出準确答複。

作為新人主播，直播時間是不是少了些？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小主播靠她這麽一個觀衆的關注，能養活自己嗎？

林栩栩挑着眉，打字道：

【好】

【期待你下次直播】

【謝啦】

一命歸西淺淺笑了笑，“下了。”

話音剛落，他擡手關掉了直播。

——篤篤。

敲門聲響起。

“命隊，我可以進來嗎。”

書房內，一束燈光落在電腦桌前的男人臉上。他仰起頭，旁邊的玻璃櫃架倒映着他冷峻的面容。

定睛一看，玻璃櫃裏陳列着無數獎杯獎牌，每個獎牌上刻着相同的名字：ROG命數。

“進。”他掀起眼皮，疲懶的應聲。

進來的男人看了俞命一眼，握着手機，微彎着腰朝他遞去：“安姐的電話。”

俞命瞥了眼來電顯示的名字，眉頭不耐的皺起：“告訴她我還在睡覺。”

男人、也就是陳琪嘴唇嚅動着，沉默了半晌，才讪讪的幫勸：“命隊，只是開個直播......”

坐在椅子上的人并不回應。

他阖着眼，閉目養神，擺明了是拒絕溝通。

陳琪無法，只能先接通電話，解釋了幾句才收起手機。

他再次看向俞命，放輕了聲音：“其實鯊魚TV的誠意很足。”

俞命睜開眼，他端起保溫杯，看向空氣中揚起的塵埃。

無端端的，他想起和小粉絲相遇的場景。

沒人知道，俞命用小號開過直播。

在當時，長久空寂的直播間裏，突兀飄來一句彈幕：

【有人】

他瞥眼彈幕，同時捕捉到靠近的腳步。

俞命分出心神應對。

彼時，他以為彈幕指的是便是這腳步所屬的敵人。

可意外的是，在俞命與敵人剛槍結束後，他又看到小粉絲接連發出的彈幕，仿佛是來自靈魂的疑問：

【？？？】

【這人從哪裏冒出來的？】

【啊啊啊啊你別輸給他！】

【奈斯！】

【吓死人】

【我靠，這游戲也太考驗心髒了吧！】

俞命當時便問：“你說的不是這個？”

【主播聲音真好聽，硬了硬了】

【不是啊】

【是遠處樹後的人】

【現在應該不在了吧？】

【主播多說說話呗】

【畢竟】

【一般好聽吸引異性，過分好聽吸引同性】

【狗頭.jpg】

[栩栩如生關注了直播間]

命數盯着最後那句文字彈幕，啞然失笑。

游戲結束後，命數翻開游戲回放，拉到當時對槍的時間線。《絕地求生》的回放視頻是全知視角，會标注所有玩家的游戲名，切換名字可以看到玩家在游戲中的全部行動軌跡。

在腳步即将響起的前一刻，命數的游戲視角左上方約五百米外的樹後，樹葉不同尋常的動了。

那樹後确實藏着一個老六。

清晰的腳步沒聽見，如此微小到可以忽略的細節居然注意到了，真有意思。

“命隊。”陳琪的聲音在耳邊再次強調，打斷了俞命的回憶。

“你都是要訓練的，只是多個步驟，開個麥打個招呼，不耽誤事兒。”

俞命擡眸看向陳琪。

他的語氣就像在勸不懂事的小孩子。

小孩。

俞命勾勾嘴，被自己的比喻逗樂了。

陳琪以為他被說動，忙繼續補充：“這相當于白拿的錢，不好嗎？”

俞命笑笑，黑眸平靜的看了他一眼。

那眼裏沒有絲毫情緒，冷得像刀子。

陳琪霎時收聲。

俞命阖上眼，略帶倦意的吐出兩個字：

“不好。”

.

直播間的畫面一黑，跳出小鯊魚的賣萌表情：

——當前直播已結束～

音響裏的白噪音驟然消失，室內陷入一片平靜。

空蕩蕩的直播間，只有公屏上留着她輸入的文字。

林栩栩輕輕的嘆氣。

又留她一個人了。

林栩栩沒有關閉網頁，只是最小化收起來，随後切出word，盯着滿屏的文字。

猶豫了半晌，她才敲下最後一個标點符號。

保存。

發送。

一氣呵成。

深呼吸一口氣，林栩栩給晨安發消息：【評價？】

[晨安]：微笑.jpg

對方秒回一個表情，示意稍等。

稍等是等不住的，她現在根本靜不下心。

聊天框上的“對方正在輸入中”，宛如一把大刀懸在她頭上，不知何時會掉下來。

林栩栩略顯煩躁的推開鍵盤，起身去給自己倒了杯水。

餐廳裏，早晨煮沸的熱水在經過一個上午的靜置後，已然失去了溫度。

冷水下肚，灌得人不禁打了個寒顫，大腦有片刻清明。

林栩栩回味着故事的開篇。

她是第一次接觸網絡言情，但她嚴格按照熱文的風格去寫。

黃金三章、萌點、爽點、蘇點，應有盡有。

固然，比起編輯莊周提供的幾篇渠道爆火文還差了點什麽。但林栩栩覺得，過稿肯定沒問題。

頂多是過高後來來回回修改個幾回。

她心虛的想。

——滴滴滴

晨安有回複了。

林栩栩抱着杯子咚咚咚回到電腦前。

聊天框裏，晨安的消息已經刷屏鋪滿。

林栩栩拉開椅子坐下，移動鼠标往上翻，眼神期待。

[晨安]：[截圖：“你很臭”]

[晨安]：[截圖：全身重量壓在]

[晨安]：你是真的很會破壞氣氛

[晨安]：……

[晨安]：我看完了

[晨安]：我錯了

[晨安]：你這一章都在讨論香臭

[晨安]：處女

[晨安]：可以理解

林栩栩眨巴着眼睛，連忙切出文檔，對照晨安說的部分，又仔細看了一遍。

她寫的故事開頭，女主心懷目的接近男主，并借酒意和男主發生關系，由此展開了後續的故事。

晨安吐槽的正是林栩栩依據想象描寫的情節。

但看完晨安的吐槽，林栩栩還是不太懂，只能逐字逐句反駁着。

噼裏啪啦的鍵盤聲在房間裏響起。

[栩栩如生]：壓是因為女主喝醉了體力不支

[栩栩如生]：“你好臭”是為了描寫男主表面對女主的嫌棄

[栩栩如生]：洗澡不是很正常？

[栩栩儒生]：不洗澡怎麽做？

[栩栩如生]：不幹淨啊

[栩栩如生]：就算是小說，咱們也要宣揚正确的x知識

林栩栩覺得很合理，并固執己見的不想修改。

可回應她的只有晨安發來的長串“哈哈哈哈哈”。

字裏行間的嘲笑撲面而來。

林栩栩有點郁悶，看着看着也被逗笑了。

她擡手打字：【好了……】

還沒發出去，晨安彈過來一個語音電話。

林栩栩咬唇：“……幹嘛！”

她聲音有些小，像底氣不足又心懷僥幸的羞惱。

晨安語氣帶笑：

“寶，洗澡這個動作真的很刻意，沒必要。”

“嫌棄就不會睡，醉酒睡有個容錯空間，但是洗澡？這就是個冷靜期。”

“男人遇到一個想睡很久的女人，叫她去洗澡？”

“要是我。”

“洗什麽澡？”

“都死在床上。”

“......”

太黃暴了。

林栩栩捂住臉，手掌下，她也忍不住笑了出聲。

晨安笑道：“你還是談個戀愛吧，母胎單身寫小甜餅，鼓勵人類發展單性繁殖的未來？”

林栩栩下意識否認：“誰說沒經驗就寫不出甜甜的戀愛，大多數□□作者沒經驗也能寫出香豔的肉。”

晨安實在是被逗得不行，“行行行，就這麽寫吧。”

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她真心實意的勸：“要不你還是回去幹你的老本行吧，寫寫種田文，或者通訊稿也行，起碼還能混口飯吃。”

老本行...

林栩栩抿嘴，恹恹的吐出兩個字：

“不好。”

她相信她可以。

晨安沒說話。

林栩栩猜到她肯定心裏在罵自己，摳着手指頭說：“我改改，改成男主嘴上說嫌棄，實際一進房就迫不及待，這總行了吧？”

“也可以不用改，也許你編輯也是處女洗澡流。”

“晨安！”

晨安哈哈大笑，在林栩栩惱羞成怒前忙問出下個問題，只是語氣帶着難以察覺的猶豫。

“所以這次男主又是誰的代餐呢？”

“我挖到一個新人游戲主播！”

提到這，林栩栩顯得興致勃勃：

“他好厲害的，而且聲音也很好聽。不過有一個缺點，他話好少。”

晨安說：“你聽起來很像天真無知又好騙的小妹妹。”

“安安！”

“哈哈哈哈！”

晨安這才止住笑，問道：“晚飯吃沒，出來吃大餐？我請。”

“安安你真好，等我發達了我不會忘記你的。”林栩栩要感動哭了。

晨安試探地問，“等我老了，牙也掉了？”

林栩栩惱羞成怒：“不吃了！”

晨安大笑：“半小時後我來接你，麻利的。”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