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到酒店的時候, 衆人都有幾分疲倦,只有席間埋頭苦吃的歸岫寧像打了雞血, 剛碰上電腦, 就開着文檔碼了一章。
編審洗完澡出來碰巧看到她的存稿箱頁面, 揶揄道:“你家讀者催更大隊出來的吧, 你這麽怕她們?”
“唔, 靈感來了擋也擋不住。反正我還不困,能碼多少是多少。”歸岫寧合上了電腦, 惬意地伸了個懶腰, 收拾衣服準備洗澡。
編審敷着面膜,半躺在床上, 拇指滑動着手機屏幕, 不知道在作何消遣。
歸岫寧邊抹沐浴露邊回憶宋一沉今晚說的話,樂得險些吃一嘴的熱水。
好不容易磨蹭着洗完澡,剛爬到床上, 編審就興沖沖地湊過來,手機屏幕明晃晃地伸到她眼前:“快說, 新文男主的原型是不是沉寶?”
歸岫寧凝神看去,屏幕上果然是她最新更新的內容, 男主正一臉嫌棄地幫女主挑蔥花, 嘴裏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女主挑食……
歸岫寧騰地臉紅了, 白嫩的肌膚透着朦胧的粉,說話也是含嗔帶怯的:“你怎麽也在追連載啊?”
編審無辜地指着她的電腦包:“剛看到你在碼字,好奇就到晉江瞅了瞅。”她回想方才在評論區看到的那些猜測, 挑眉,“她們都在猜你是不是戀愛了,你說我要是說聲沒錯,她們會不會信?”
“完、全、不、會!”歸岫寧扯過被子蓋住腦袋,欲蓋彌彰道,“她們不會相信你的,你快點睡吧。”
編審拽她被子:“哎,再聊會兒,我開個玩笑而已,別害羞。快,和我說說,原型是不是沉寶啊?狂霸酷帥吊炸天,這人設太帶感了。”
歸岫寧笑噴了:“你确定說的不是天涼王破的總裁人設?這和一沉完全不搭邊吧。”
“他不狂霸酷帥嗎?我助理平時都稱他是自帶冰山氣場的男人,方圓十裏之類不得雌性動物靠近。”
“你助理誇張的手法學得挺好的,她語文老師知道應該會很欣慰。”
編審拍了她腦袋一下:“跟你說正經的,少貧嘴。”拍完又覺得發質順滑,不由得多摸了兩把,“你都不知道,我剛和沉寶合作的時候,差點被他的氣場吓到話都說不利索。轉眼兩年過去了,我第一次看他那麽在意一個女孩子,像個毛頭小子,渾身都是躁動的荷爾蒙。”
歸岫寧耳根發紅,往被子裏鑽了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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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晚上是吃醋了吧?要不然就是吃了炮仗,誰一靠近你就炸,可憐我的任玺小鮮肉了。”
編審話越說越暧昧,歸岫寧卻聽不下去了,動了動腦袋,嘴唇翕動,聲音隔着被子顯得含糊:“其實他本性就是那樣,極其護短,你再洗腦下去,我就要自作多情地以為他喜歡我了。”
“喜不喜歡我是不知道,但是沉寶對你是不一樣的,這份不一樣因為對方是他所以就顯得彌足珍貴了。”
“沉寶他啊,可是連炒作的緋聞都不樂意和別的女星沾上邊哦。”
因為X市這幾天在刮沙塵暴,劇組開工的時間延遲一周,期間正好遇上宋一沉的生日。
二月二日,宋一沉就連出生日期都充滿了诙諧感。
劇組官博接到導演組的消息,趕着這天淩晨,把拍攝期間與宋一沉有關的花絮放了出來,專業剪輯師制作的生日視頻就是格外高大上,宋一沉的古裝形象逐一閃過,配合着鼓點,意外的扣人心弦。
而粉絲們也不遑多讓,當天#宋一沉二月二生日快樂#就沒掉下過話題榜。
作為當天沒有工作的壽星,宋一沉理所應當地出現在公司特意為他舉辦的生日會上,到場的粉絲照例帶了一大堆禮物:他的等身抱枕、一大捧香水玫瑰、十來盒巧克力、數百封信件……
宋一沉陪着粉絲吃完蛋糕,忍着心痛和巧克力告別,被經紀人一手塞進時昱的車裏。
“巧克力先放公司,今天允許你胡吃海塞一回,明天開始加倍健身。”
駕駛座的時昱面癱地捂着嘴,內心狂笑不已。
“知道了。”宋一沉脫力般躺在副駕,小幅度地揮了揮手,“我現在很絕望,不要和我講話。”
所以說,讓粉絲不要再送吃的來了啊!
反正送了也吃不到!
時昱憋笑:“還有心情去林躍那兒不?”
宋一沉頓時一骨碌挺直身體,目光炯炯道:“有,讓阿姨多放點辣。”
車裏駛上高速,時昱淡淡補充道:“對了,程歡說她要帶個朋友過來,唔……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是誰了吧?”
聞言,宋一沉悚然一驚。
除了歸岫寧他實在是想不到還有誰!
宋程歡這個傻白甜!專門坑哥!
“你們現在是什麽情況?怎麽一聽說她要來臉色都變了?”
時昱迅速瞟了他一眼,眼見發小表情異常嚴肅,不禁好奇道。
宋一沉揉捏着眉心,身心俱疲:“就是沒情況才緊張,我給她夾了好幾次菜,她都沒什麽反應。”
時昱手一抖,險些把車子開到邊上去,語氣震驚:“能耐了啊宋一沉,你居然知道給人夾菜了?在二十六歲高齡之際終于學會我大中華的優良傳統了啊。”
宋一沉習慣性手癢:“別以為在高速,我就不敢打你。”
“啧,情商真是越長越回去了,喜歡人姑娘就去追啊,你再怎麽暗示,人家也看不懂。”擔心刺激到發小敏感的內心,時昱換了種委婉的說法,他本想直接吐槽,鬼知道你給別人夾菜就是想對她好的意思啊。
宋一沉皺着眉瞪他,氣鼓鼓地說:“你一天不損我渾身不舒服是吧。”
時昱冷笑:“得了吧,損你我都怕降低我情商。”
……
車子最後還是安全地抵達了鶴汀居,在門口等待的林躍立即殷勤地過來幫宋一沉開了門,笑容咧到嘴角:“宋哥你可算來了,我媽就等着你來上菜呢。”
給林躍發工資的老板——時昱自己推了門下車,怒氣沖沖地斥道:“你誰家助理啊,吃裏扒外的家夥。”
好容易掰回一局,宋一沉叉着腰,渾身上下仿佛寫滿了得意洋洋四個字:“哼哼,這叫人格魅力,你這種‘情商高’的人肯定不會懂。”
林躍拿自家傲嬌的老板沒辦法,試探地問道:“不然你鑽回去,我再給你開一回?”
時昱想說:你當我傻。
興許是久等不來,宋程歡從二樓雅間的窗戶探出頭,見着了惦記的那人,喜滋滋喚道:“時昱哥,這裏,快來。”
殘陽斜照在木格窗棂上,歸岫寧從窗口微微探出頭,見到宋一沉後有些許愣怔,旋即朝他清淺一笑,宋一沉只覺得心尖都被她笑得發麻。
到了二樓,菜色已經上得差不多了,林躍還開了好幾瓶自釀的果子酒,雅間裏萦繞着揮之不去的香氣,搭配着古典韻味的屏風,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時昱哥,你試試這道菜,我剛剛和林阿姨一起做的。”時昱一來,宋程歡就滿心滿眼都是他,連自家老哥都顧不上,招呼着時昱吃菜。
林躍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歸岫寧,老好人般說道:“歸小姐,別拘束,自家的小店,想吃什麽就吃。”
歸岫寧抿了一口果子酒,沖他笑得眉眼彎彎。
宋一沉不動聲色地移了移位子,恰好擋住歸岫寧的視線,筷子在桌上逡巡了一遍,夾中他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擱到了歸岫寧碗裏。
雅間裏靜了靜,林躍看向她的眼神裏突然多了幾分暧昧,起身幫這幾人逐一滿上酒杯:“來,祝宋哥生日快樂,和嫂子恩愛到白頭。”
歸岫寧笑容僵在臉上,倉皇地把視線投放在宋一沉臉上,只見他看了她一眼,眉心輕輕皺起,低聲斥道:“瞎說什麽。”
林躍人精似的,通過這一來一去的視線交流,立刻頓悟了情況,忙不疊改口:“說錯了,未來嫂子,祝宋哥早點找到未來嫂子,恩愛到白頭。”
這下宋一沉滿意了,幹脆利落地幹了整杯酒。
時昱皺眉:“待會兒發酒瘋看誰照顧你。”
宋一沉心情好,不搭理他的挑釁,一心解決餐桌的美食。
生日蛋糕是宋程歡在店裏自己做的黑森林,醇香的奶油上點綴着五顏六色的水果,最旁邊歪歪扭扭的“沉寶生日快樂”是歸岫寧在宋程歡的指點下完成的,此時看起來有些目不忍視。
“插幾根蠟燭?蠟燭才十二根。”歸岫寧手裏捏了一把蠟燭,數完之後犯了難。
宋一沉面色酡紅,雙眸在酒精浸潤下蒙了一層水光,眼尾沾了幾分豔麗的紅,擡眼看向歸岫寧的時候,透着致命的誘惑。
他湊近歸岫寧的耳邊,薄唇微挑,慢悠悠地告訴她:“八根,我永遠八歲。”
歸岫寧心跳原本慌亂得沒有規律可言,一聽這話,渾身如墜冰窖,險些連蠟燭都拿不穩。
八歲,那是他母親自殺時,他的歲數。
原來他一直沒有走出來。
歸岫寧有些小沮喪。
事實上她心裏無比清楚宋一沉當初讨厭她的原因,宋振邦再娶歸詩萦的時機太過微妙,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是宋振邦出軌歸詩萦導致宋一沉的母親抑郁自殺。但歸岫寧隐隐約約從歸詩萦那裏知道的真相卻和衆人所看到的表象大相徑庭,早在宋一沉母親自殺之前,宋振邦就已經和她簽了離婚協議書,所謂的婚內出軌不過是離異男士和江南姑娘的情投意合。
長輩的感情事歸岫寧不敢妄加評論,盡管她內心堅持歸詩萦沒錯,可想起他八歲時親眼見到母親死在他面前,她就心疼得說不出話。
他對歸家的恨意歸岫寧避無可避,只能一力扛下,只是沒想到這些天和他關系剛緩和不少,一時得意忘形,竟忘了兩人之間還隔着這層恩怨。
“別愣着,該插蠟燭了。”時昱帶着嘲諷的聲音猛地将歸岫寧的思緒拉了回來,“有多少插多少根,都老光棍了,還以為自己是萌寶寶,不要臉。”
噗,歸岫寧方才的失落被沖淡不少,聞言小心地把蠟燭插上,當然,數目還是遵循着宋一沉說的八根。
宋一沉适才在時昱和林躍的夾擊下,喝了不少雜酒,腦子已經不甚靈光了,只憑着本能和時昱擡杠:“謝謝,我比你小幾個月,都還沒損你老處男呢。”
習以為常的林躍已經抱着肚子在牆角狂笑去了。
四個人,六寸的蛋糕顯得分量十足,一人解決一大塊後,對剩下的奶油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歸岫寧剛想讓林躍給林阿姨留下一塊,就見時昱迅速抹了一手奶油,轉瞬糊到了宋一沉臉上,宋一沉喝得醉醺醺的,等到滿臉都沾滿了奶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還沒等他發火,素來不把表哥當回事的宋程歡也有樣學樣,調皮地在他臉頰畫了對稱的三道線。
“早知道就買副貓耳朵了。”宋程歡仔細端詳着宋一沉此時的造型,遺憾道。
宋一沉氣得直喘氣,無奈手腳使不上力氣,只好在嘴上逞逞威風:“每年生日都搞這玩意兒,奶油是用來吃的不是抹臉的,真是浪費糧食,早晚有一天得讓你們明白這個道理。”
說完這一段話,他就覺得眼前一陣暈眩,直直往旁邊踉跄了幾步,看得歸岫寧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
扶着他在一旁的小沙發坐好,歸岫寧擔憂地打量他:“頭暈嗎?要不要休息一下?”
時昱見歸岫寧無師自通地攬下了照顧宋一沉的重任,自覺完成了助攻的任務,當即功成名就地領着剩下的兩個電燈泡到屏風對面打牌去了。
宋一沉視野霧蒙蒙的,看不真切,依稀覺得這聲音十分耳熟,聽來居然和心裏惦記的那人異常相似,他半眯着眼前,仔細地辨別眼前人的相貌,模糊的輪廓越看越像是當年那個只會安靜守在他身邊的小姑娘。
“我幫你擦一下臉好不好?”見宋一沉眉心緊蹙,似乎有些不舒服,歸岫寧放柔了聲音,像哄小孩子一樣哄着他。
時昱下手可真狠,宋一沉整張臉都被糊得嚴嚴實實,長翹的睫毛沾染了奶油,随着他眨眼的頻率撲閃着,分外的無辜。
歸岫寧在心裏嘆了口氣,抽了紙巾仔細為他擦拭,動作輕柔,仿佛寄予了她這八年的愛意和耐心。
宋一沉眸光顫了顫,眼尾逼出一線殷紅,喉結無意間滑動了幾下。
他突然偏過頭,吻住了她的手指。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持,看文愉快,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