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哎呀, 原夫人,好久沒見了,最近在哪兒發財呢。”
大家都知道原家已經破産了, 這話十足的嘲諷,衆人低低的笑起來, 開始接頭議論。
原夫人比上次在秦家主壽宴上還要消瘦了, 臉都瘦到了脫骨, 那雙眼睛也變得渾濁, 眼底一片麻木。
這段時間她嘲諷沒少聽,免疫力已經顯著提高,聽見徐姨的話也只是擡頭看了她一眼:“當然比不上你了。”
因為原家要東山再起, 免不得四處求人,這時候如果得罪了誰, 人家稍稍動作一下, 就能讓他們的心血白費,所以原夫人也不得不被迫折腰。
哪怕別人欺辱到她頭上來了, 也只能忍氣吞聲。
她的高傲和自尊,在經歷了原尋退學失蹤,還有原家破産的事後,已經僅剩無幾。
原夫人旁邊的原廷, 狀态也并不比她好多少,這段時間在外面拉人脈跑業務, 求了多少人,他的脊骨都快壓成C字型了。
聽到那些嘲諷的話,只能垂着頭不吭聲。
徐姨笑得滿面春風, 她真是現在看見原夫人的樣子, 就覺得解氣:
“唉, 你說說你,雖然破産了,但也不能讓兒子去做贅婿吧,別人說起來多難聽啊。”
“有困難你找我啊,看在曾經咱們是好姐妹的份上,我還能不能幫你?”
旁的人也在低聲議論:
“本來覺得他們家能跟白家結親,算是燒了高香了,結果破産時,白家都沒說搭把手。”
“想用兒子去捆綁白家,結果人根本不認她這門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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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吧,我看今天白家這場面辦的挺大的,不像是不喜歡這個女婿的樣子。”
“诶,你們還不知道吧,小道消息,那個結巴兒子已經跟原家斷絕關系了。”
“那我覺得應該是原家苛待那個結巴,所以人家不認他們,連帶白家也不給他們臉。”
原夫人指尖都攥進了肉裏,骨節發白。
本來神經就繃得很緊,聽到他們說原臣澤,就整個人氣得要發瘋。
但她的最後一絲高傲維持着她的假面,原夫人怒極反笑,看起來倒是面色和緩了不少:
“我那個結巴兒子啊,他自己品性不好,我們做父母的怎麽教都不行,盡力了。”
原夫人說完還嘆息着搖了搖頭,像是真的很惋惜一般。
原廷現在也聽不得有關原臣澤的事兒。
公司快破産時,他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對勁兒,畢竟在這個行業混了多年,原廷也是有點本事在身上的。
當時他因為被逼到了窮巷,過于焦急,所以才着急忙慌地接下了的那個項目。
事後等他覺察端倪,卻已經被套進去了,再也無法抽身。
後來覺得是被人整了,原廷托關系查了一下這件事兒。
知道了那個項目負責人在同他接洽前,找的上一家就是原臣澤,原廷一下就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辛苦經營了十幾年才有的家業,就這麽被敗光了,他還險些吃官司被逮捕。
原廷簡直恨不得沖到原臣澤的學校和公司去殺人。
但白家卻先一步出手警告他,也就輕飄飄的幾句話:
——讓他如果不想一輩子爬不起來,就不要去找原臣澤的麻煩。
原廷只能憤恨不甘地咽下這口氣。
現在聽見別人還那樣議論,他冷哼一聲:“那個逆子,我們做父母的自認沒有哪裏對不住他過,簡直是白眼狼一個。”
此時原桦也剛好趕來,便順口接話:“他平時貪心小氣,我們也都縱着他,只想家庭和睦就好。”
“沒想到原來他心裏一直記恨我們,還跟養弟争家産,容不下養弟,最後不滿意就離家出走。”
原桦說完後無奈地嘆了口氣,一臉頭疼的樣子。
雖然他在圈子裏不如原尋那樣招人喜愛,但因為會做人,處事公正讓人挑不出毛病,倒也落了個好口碑。
衆人見原桦這樣說,不覺都有點信了,風向開始轉變。
而原臣澤,在休息室待了一個小時後,覺得很無聊,還是準備出來找找晏漁。
結果一來就聽見了一群人在這兒編排他。
難怪助理那麽着急要讓他去休息呢。
原臣澤也不吱聲,就靠在角落裏,聽原家人,還有這些看熱鬧的閑人們,還能編出什麽新鮮話。
這時,有人也進來插話:
“他說的沒錯,那個結巴可有眼力見兒了。”
“眼見在原家養弟比他優秀,他讨不上什麽好,轉身就投入了秦家他外公的懷抱,把秦老爺子哄得頭腦發昏,家産都想要留給他呢。”
說這話的是秦家主的其中一個兒子,算起來是原臣澤的大舅。
二舅也沒忍住進來攪混水:“可不嘛,眼看着老爺子身體不好了,覺得老人家說不準什麽時候就不行,又麻溜地借着秦家,攀上白家的高枝兒。”
三舅:“人這天分,怪不得現在原家破産了,父母親人都過得不好,就他一個人舒舒服服地在白家享福呢。”
之前秦家主私下裏偷摸轉移財産給原臣澤的事兒,這幾個兒子也嗅到一些風聲,心裏都壓着一口氣,不甘得很。
所以見着原家那對黑心夫妻在編排和抹黑原臣澤,他們自然要去摻和一腳,出口氣也是好的。
見這麽多人對原臣澤都是□□,衆人近乎已經信了八九分,話頭完全轉向了議論原臣澤。
他們不過是一群吃瓜群衆,也懶得去辨別這些話的真假。
真相如何有必要在意嗎?
能調動情緒,讓大家有個閑聊的話頭和樂子,就是最好的。
原夫人和原廷都知道這幾個哥哥打的是什麽算盤,正好如了他們的意。
這對夫妻忙不疊又往裏添火。
橫豎都是把以前原臣澤鬧騰的那些事兒——什麽讓叔叔家妻離子散,把奶奶氣病,故意在外打工抹黑原家這些事,又抖了一遍出來。
他們越說越激動,到了最後話也逐漸難聽和直白:
“他就是品性不正,忘恩負義,簡直白眼狼一個,我們恨不得沒認過這個兒子回來。”
衆人紛紛議論:“看不出來那個小結巴竟然是這種人,也太惡劣了。”
“我兒子要是像他這樣目無尊長,我得氣死,原夫人也真是脾氣好的。”
“這種人竟然能進白家的門,我都替白家不值當。”
“诶,白家怎麽能看上這種人,何況他還是個結巴,以後帶出去別人都要笑掉大牙的。”
“就是,咱們就等着看他被白家趕出來,流落街頭吧。”
看他們那樣情真意切,原臣澤都不忍心打斷。
愣是等他們一通狠批完了之後,才拍着手掌過去。
衆人一回頭看見他,表情都有片刻僵硬。
他們倒不是怕原臣澤,只是現在誰都知道原臣澤背靠白家,誰敢跟他明面上對着幹,那就是下白家的面子。
誰也不想讨這個沒趣。
所有人都自覺地讓出一條道路。
原臣澤站在原家三口面前,凝視着他們,半晌才微微一笑:“說得真好。”
原夫人同原廷恨不得把他剮了,眼神跟要吃了他一樣:
“我們說的難道有假?你敢說那些事你都沒做過?”
原臣澤攤了下手:“因為人啊,沒有良心就是要遭報應的。”
他并不辯白,那樣反而陷入了自證陷阱。
只要事情同自己不相關,那人們在意的從來就不是真相,而是能夠調動他們情緒的談資。
所以他只需要抛出更重磅的炸彈。
原臣澤:“我三歲時,你們夫妻就把我賣給了叔叔換錢,為了不把那筆錢還給叔叔,你們就看着我被嬸嬸虐待,不接我回家,放任我在叔叔家裏自生自滅。”
他看向他的父母,淺淺笑了下:“你們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難道不是報應嗎。”
原夫人同原廷都是瞳孔一縮,咬着牙辯駁:
“只是把你寄養在叔叔家,那錢是你叔借給我們的,根本就沒有你說的那回事!”
說完後兩人還有些心慌。
但周圍的人已經開始議論紛紛,他們的辯解根本就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人就是這樣,聽到一個更重磅的消息時,那種震撼很容易就能牽動他們的情緒。
只要情緒被帶動了,不管真的假的,總要上去摻和兩句。
“原來是這樣啊,這樣的父母難怪不認。”
“造孽,什麽年代了,竟然還有人賣兒子換錢的。”
“也不一定吧,也就兄弟之間,幫對方養個孩子,順便借對方點錢,這種事不很常見嗎。”
“我也覺得,說不準是孩子在叔叔家受了苦,心裏怨怪父母,才生出這樣的想法。”
原家三口人被圍在中間,感受到衆人審判的目光,簡直針芒一般向他們刺過來,那滋味一點都不好受。
原夫人本來接連打擊,神經就很脆弱了。
眼下精神瀕臨崩潰,她攥着拳頭,恨不得上去同原臣澤厮打。
胸膛不斷起伏着:“那你弟弟呢!你弟弟哪裏對不住你過,你要把他逼得退學!現在他失蹤了,你開心了?!”
在原夫人心裏,原尋一定是被原臣澤蠱惑的,因為他那麽聽自己的話,從小到大一直很乖。
原臣澤面無表情:“這些年您自己對他做了什麽,您比我清楚,不要什麽都怪到我頭上。”
原夫人氣得要昏過去:“你個逆子!原家破産難道不是你做的?!”
原臣澤怔了下,眼神緩緩地看向她,似乎在回憶。
片刻後才微微一笑:“那你們滿意嗎?”
這下原廷也壓抑不住怒氣了。
原夫人更是氣瘋了,什麽體面啊理智啊,都被抛諸腦後。
她現在只想把自己所有的痛苦,和憤怒發洩在原臣澤身上。
于是原夫人低吼了一聲,直接朝原臣澤沖了過去。
但突然一個身影擋住了她,直接把她往另一邊一推。
要不是後面有個柱子,原夫人就要倒在地上,被衆人欣賞她的狼狽樣。
晏漁心有餘悸地護住原臣澤,頭一次皺眉:“原夫人,自重。”
原臣澤沒料到原夫人會突然發瘋,差點躲不過去,他心跳亂了幾拍。
不過也能理解,任誰受這麽大的打擊,還被當着衆人羞辱,都會忍不住發瘋。
但他沒料到晏漁會突然過來,這種場面他并不想讓晏漁看。
晏漁摟住他,輕聲嗔怪:“這邊戲臺子都搭好了,怎麽也不跟我說,我陪你演。”
原臣澤看到他,突然心裏就踏實了許多,不禁一笑:“下次叫你。”
其實是因為這只是他跟原家的事兒,不太想把白家扯進來。
但被人護着的感覺,挺好的,那他吃一回軟飯也無妨。
原夫人被保镖拉開後,就站在那兒怨毒地看着原臣澤。
原廷和原桦在她身旁扶着她,眼裏是如出一轍的憎恨。
此時正好白家人到了。
白夫人,白宗秋還有白十君。他們原本是在另一個大廳待客的。
聽人彙報說是這邊姑爺跟原家的人鬧起來了,他們怕原臣澤吃虧,也顧不上許多,丢下客人就匆忙趕來。
晏漁更是拔腿就往這邊跑,生怕慢了半秒,自己男朋友就給人欺負了。
具體的事情經過,在來的路上已經聽助理敘述過了。
白夫人是個性格溫和的,她從不與人争執,但今天卻罕見地冷了臉:
“原夫人,做人做事都是要講良心的。”
“小澤那麽好的孩子,你們怎麽忍心往他身上潑髒水?”
原夫人氣得理智全無,扭頭瞪了她一眼。
白夫人從小到大一直被保護得很好,哪裏見識過這樣兇狠的惡婦,下意識瑟縮了下。
白宗秋見老婆被吓到了,趕緊把她護在懷裏,不讓她看原夫人。
又說:“我這姑爺,品性沒得挑,各位是覺得我白宗秋看人眼光,還不如這對黑心夫妻?”
衆人被他淩厲的眼神掃過,連忙搖頭。
誰敢說白宗秋眼光不好?
雖然白家這樣的大戶,倒不至于計較他們閑暇時說過什麽話,白宗秋也是個心地寬宏的人。
但衆人對白家的畏懼是從心底生出來的。
更何況白宗秋的人品口碑,這些年誰不稱贊,誰不佩服?
他都做擔保的人,想必也差不到哪兒去。
白宗秋很少以勢壓人,受白夫人溫軟性格的影響,他待人也是和和氣氣的。
今天卻執意要為原臣澤撐腰,又說:
“原夫人,原先生,做事喪盡天良是要遭報應的,遭了報應就不要倒打一耙。”
“這些年你們害他吃了多少苦,還想趴在他身上吸血,自己是個什麽德行,心裏不清楚?”
原夫人和原廷被他一通斥罵,卻硬是不敢還口半句。
但凡他們以後還想在商業場上打拼出一席之地,就不能得罪白宗秋。
但這樣的憋屈和羞辱,兩人也是從未受過。
原夫人指甲都陷進攥緊的拳頭裏去了。
白宗秋又責罵了他們幾句,等他說完,白十君還氣不死人地添上一句:
“還有,原家的那點家産,小澤看不上,我們已經給他準備了更好的。”
“但凡你們這些年對他好點,現在何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
原夫人和原廷低着頭神情不明。
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在後悔這些年沒對原臣澤好點。
白十君也懶得跟他們再廢話,朝保镖使了個眼色,又看向原家人:
“原夫人,你們是自己走,還是我請你們?”
他話音一落,身強力壯的保镖們就上前幾步,直接将原家三口團團圍住。
大有如果他們賴着不走,就直接給架着轟出去的陣勢。
這簡直是一種明晃晃的羞辱。
兒子同豪門大族的結婚宴上,父母卻被保镖們當成癞皮狗一樣趕了出來,奇恥大辱,聞所未聞。
一時間周圍人看笑事的目光又熱切了幾分。
原夫人和原廷又被這樣當衆羞辱了一道,再沒什麽臉待下去了。
雖然他們心裏對白家有氣,但不敢撒出來,只能打碎了牙齒和血吞。
原廷和原桦扶着原夫人往外走,三人都灰頭土臉的。
耳朵不斷傳來周圍細密的議論聲,大多都是對他們賣兒子的指責,還說他們倒打一耙不要臉。
三人連頭都沒臉擡。
等出了婚宴的莊園,原廷松開原夫人,沉着臉要爆發的樣子。
本來兩人的夫妻關系已經岌岌可危,随時都要斷裂,這次的事兒,更是讓原廷心裏有氣。
他來這個宴會,是有自己的算計的。
就是想趁着這個婚宴,多認識些人脈,說不準還能拉到投資。
畢竟白家在圈子裏是響當當的招牌,來的人可都是有頭有臉的,平時那些不露面的、低調的大人物,也能通過宴會結識一下。
結果原夫人這樣沉不住氣地一鬧,被趕出來了,現在什麽都沒了指望,幾乎是斷了原廷東山再起的生路。
他怎麽能不氣。
所以一到了沒人的地方,原廷就開始指責。
原廷:“你非要那麽迫不及待地鬧起來嗎?就不能忍忍?”
原夫人聽他這話,本來就沒壓下去的火氣又升騰起來:
“你就沒還嘴?別人都欺負到你頭上了,你不也沒忍住嗎?”
原廷語塞,他是氣不過回怼了,但也是原夫人先開的頭。
他語氣冷冷的:“要不是你後面撲上去打他,怎麽會被趕出來。”
原夫人一聽他提到原臣澤,就怄氣:“他不該打嗎!這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恨不得把他塞回肚子裏重生一遍!”
原桦站在一旁,聽着他們又開始不厭其煩地吵鬧。
那聲音尖利得要刺破他的耳膜,讓他渾身的細胞都好像進入了應激狀态,随時都要爆炸一般。
原廷:“當初我就說了,已經把他給了大哥了,那就是大哥的兒子,是你怕別人說閑話,非要面子把他接回來。”
原夫人:“怪我?!什麽都怪我!我不是為了這個家好!”
兩人近乎開始互相低吼了。
原桦手漸漸攥成拳頭,在他們快要打起來時候,猛然一聲低呵:“不要吵了。”
沒人聽他的,他的聲音很快被淹沒,原夫人和原廷還在争執。
他們已經翻起了舊賬,把時間線拉回了結婚以前。
原夫人怒斥原廷當年算計她,讓他未婚先孕,原廷說怪她自己不潔身自好。
原桦終于忍無可忍:“我說夠了!不要吵了!”
他的突然爆發,把原夫人同原廷都吓了一跳。
原夫人還在氣頭上,現在丈夫對她吼,連兒子也對她吼,她憋了一肚子火:
“你吼什麽!父母說話你插什麽嘴,這些年的家教都白教你了!”
原廷被他一吼也憋屈,他本來一腔憤怒無處發洩,也不敢動手打原夫人,所以就拿原桦出氣:
“狗崽子,你敢對你老子吼了現在?”
眼見一個巴掌要落下來,原桦穩穩地接住了父親的手,眼神冰冷:“吵架有意思嗎?能解決問題嗎?”
“你們吵了十幾年了,還沒膩?既然這麽厭惡對方,你們倒是離婚啊。”
原夫人和原廷被他說得一愣。
吵架确實解決不了問題,但他們一肚子憋屈,總要有地方發洩,所以才這麽不管不顧地吵起來。
要離婚的話,兩人也是不敢的。
雖然家庭已經破碎了,但好歹他們在一起還是個家。
原夫人都這個年紀了,又被秦家厭棄,她離了婚能去哪兒?
更何況在這個圈子,離婚是很丢臉的,這意味着她把控不住自己的男人,所以被踢出來了。
豪門圈子就是有些封建守舊的思想和傳統,在這個圈子,就不得不在意這個圈子人的眼光和看法。
所以原夫人不敢。
而原廷,是因為他怕離婚秦家會弄死他,雖然看似原夫人已經被秦家趕出來了,但畢竟是親生女兒,秦家主總要顧及一點的。
兩人沉默了片刻,心裏各有千萬思緒在奔騰。
這麽想了一通後,人也平靜了不少。
原廷先開口:“回家。要吵也別在外面吵,丢人。”
原夫人冷哼:“你早知道丢人,剛才就不會挑頭吵架了。”
互嗆了兩句後,都默契地閉了嘴,知道再多說,對方又會炸毛。
—
大廳裏已經恢複了此前的平靜。
只是有人偶爾議論兩句,但都是輕聲細語的。
原本衆人在知道原臣澤要同白家的小兒子結婚後,還覺得他配不上。
一個小結巴,白家怎麽會看得上這樣的人?
而且外面的閑言碎語那麽多,這個小結巴風評如此差,估計人也好不到哪兒去。
後來知道原臣澤是贅婿,衆人心裏平和一番後,又覺得太丢人了,這年頭竟然有人做贅婿,吃軟飯。
會被恥笑一輩子吧。
更何況聽聞似乎晏漁此前就同原臣澤關系不和,兩人在訂婚前就多次發生摩擦,于是衆人又有種心災樂禍的感覺。
但今天,他們看到白家護崽的架勢,還有晏漁對原臣澤那樣珍重的樣子,一切念頭就都沒有了。
主要是惹不起白家。
祝福和笑容雖然是虛僞的,好歹他們也不敢再亂說什麽。
晏漁牽着原臣澤在角落裏坐下,擡手給他理衣領,整理胸口的玫瑰。
一邊說:“爽了嗎,今天。”
原臣澤:“馬馬虎虎。”
對付高傲的人,就是要扯下他們所有的遮羞布,讓他們被人唾棄,踩在頭上羞辱,卻不能還手。
對付貪婪愛財的人,就應該奪走他的一切,再讓他看不到東山再起的可能,碾碎他一切希望。
看見原夫人和原廷如今的樣子,原臣澤就知道他成功了。
其實這種報複并不能給他帶來快感,反而他全程像個局外人一樣,淡漠,冷靜,甚至優雅。
但只有這樣才對得起曾經受盡委屈的自己。
晏漁掐住他的下巴,少有的冷了臉:“下次別這麽沖動,至少等我一起。”
原臣澤感受到他指尖的溫熱,索性把他的手展平,把下巴擱在他掌心,淺笑說:
“等你幹嘛,你能豁得出去撒潑嗎。”
剛才那種場面,晏漁從小受到的固有教養,以及被白夫人溫柔性格的影響,他是應付不來的。
原臣澤也是清楚這一點,所以才不叫他。
這種肮髒氣,他一個人受就夠了。
晏漁有些生氣,雖然面上還是那樣溫和,看不出什麽,但原臣澤就是能感受到他眼底翻滾的情緒。
兩人僵持着對視,像是誰也不讓誰。
原臣澤還真挺想知道,晏漁生起氣來,是什麽樣子。
半晌後,晏漁卻突然湊過來親了他一下,只是蜻蜓點水,一觸及分。
他目光灼灼:“你真氣人。”
原臣澤忍俊不禁:“那你親我幹什麽。”
晏漁很緩地眨了下眼:“因為舍不得下手揍。”
原臣澤壓着嘴角,也飛快地親了他一下:“回敬。”
晏漁愉悅地彎起眼:“你又是為什麽。”
原臣澤面不改色:“獎勵。軟飯很好吃。”
躲在男朋友背後,看着男朋友和他的家人為自己沖鋒陷陣,說實話,挺爽的,但更多的是感動。
他終于不用再一個人咽下委屈,終于有人護着他幫他出頭。
以前原臣澤一直以為自己不需要別人的保護。
後來才明白,他只是在強撐着,不想承認自己一個人很孤獨,沒人願意護着他。
晏漁笑意更深了,慵懶地把玩着他的手指,突然牽住他的手湊近自己嘴邊,目光暧昧地盯着原臣澤,随後低頭很虔誠地吻了下他的手背。
晏漁:“那給你吃一輩子。”
原臣澤被他眼神勾住,愉悅地沒壓住嘴角。
這還是第一次晏漁跟他說,想要以後一直在一起的話。
原臣澤撚着晏漁的指尖:“那兩年的婚約合同呢,怎麽辦。”
晏漁滿不在意:“扔了。”
現在兩人正甜蜜呢,總不能兩年後真離婚吧。
那他是絕對不允許的。
原臣澤逗他:“合同是具有法律效益的,萬一兩年後我想離呢。”
晏漁沉沉地看着他,第一次露出很有攻擊性的樣子。
但很快他就笑了,再次牽起原臣澤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淺淺咬了一口。
他力道并不重,原臣澤感覺一股酥麻的癢意,從手上細細密密的傳遍全身,他目光也變得灼熱了些。
晏漁柔聲細語,唇齒間暧昧輾轉:“你跑不掉。”
原臣澤懶懶地:“哦。沒想跑。”
晏漁被他的話取悅了:“你自己說的。”
原臣澤挑了下眉:“嗯。”
這時,臺上的司儀已經開始念詞兒了,橫豎不過是那些老套的說辭。
晏漁握住原臣澤的手,十指交扣:“緊張嗎,等會兒要上臺。”
原臣澤不可置否,他還是頭一次被這麽多人的目光注視着:“有點。”
可能跟喜歡的人結婚,都會緊張吧。
晏漁笑笑:“等會兒可能要我們當衆接吻,怎麽辦。”
原臣澤:“……我都行。”
這種親密事,還是不太喜歡別人的目光看着的。
他不想讓人知道,他會怎樣去親吻他喜歡的男人,用什麽表情,什麽姿勢,什麽眼神。
也不想讓人知道,他喜歡的人會在他的親吻下,露出什麽樣的神态。
晏漁朝他眨眼:“那等會兒交給我,你別動。”
原臣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
很快司儀就cue到了他們倆,今天婚宴的主人公。
晏漁牽着原臣澤的手,緩緩走上臺。
路上是用花瓣淺淺鋪了一層,路的旁邊也擺滿了鮮花,前方是一個高臺,除了鮮花外還飄着彩色氣球,場面看起來很浪漫。
原臣澤一步一步走得很緩慢,但聽着現場的音樂,他卻心髒逐漸跳動加快。
他覺得,很神奇,很不可思議。
他竟然結婚了。
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會喜歡他,同他靈魂共鳴,與他相知相守。
他真的找到了一個愛他的人。
原臣澤心裏湧起一股不可言說的情緒,他不可遏制的想要轉頭看向晏漁。
卻發覺,晏漁早就一直在看着他。
那雙平時總是含笑的美目,此刻裏面倒映着一個小小的他,只有他。
原臣澤莫名讀懂了晏漁的情緒,兩人都相視一笑,随後更緊地交握十指。
他們一起奔赴目的地,這一段路并不長,卻好像是走了一輩子一樣。
他們每一步,都走得很認真,很鄭重。
原臣澤從來沒覺得步子這麽沉重過,他知道他走向的不是一個目的地,而是一個承諾。
晏漁也知道,所以少見地收起了平時的笑,面色正經。
等走到司儀面前,站定後,恍然覺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司儀又開始了他官方的表演。
原臣澤同晏漁兩人只看着對方。
等說道交換戒指時,原臣澤給晏漁戴上了事先準備好的鑽戒。
輪到晏漁給他戴時,他突然發現,他手指上很久前晏漁送給他的那枚戒指不見了。
原臣澤下意識皺了下眉,難道丢了?
晏漁看破他的想法,笑着拿出一枚戒指給他套上:“在我這兒。”
剛才兩人坐在那兒談話時,他悄無聲息地就給取走了。
原本晏漁也是想過要不要買鑽戒的,畢竟這枚戒指是他十歲時雕刻的,當時用的材質并不貴重。
但思來想去,晏漁還是覺得這枚戒指最好。
他突然懂了阿媽當年讓他們雕刻這枚戒指的意義。
這枚戒指,代表着他的過去。
他要原臣澤接受他的過去,戴着這枚戒指,跟他一起去奔赴未來。
沒有什麽比這更有意義的了。
原臣澤看見熟悉的戒指,原本有點板正的表情破防了,不禁笑了下:“小偷。”
晏漁彎了彎眼:“你也是。”
他想說偷走了我的心,又覺得太肉麻了,酸得牙疼。
索性就不說,但他知道原臣澤一定能懂。
就很奇妙,他們兩人之間就是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交流,自然而然就能讀懂對方的眼神動作,明白對方是是而非的話,知道對方想要傳達什麽。
交換完戒指,臺下有一片掌聲,司儀趁機問出那個經典的問題:“要不要親一下?”
衆人忙不疊地開始起哄,把氣氛炒熱。
晏漁一臉‘你看吧,果然’的表情注視着原臣澤。
其實親一下這個環節,婚禮開始前,司儀特意來問過他。
晏漁同意了的。
司儀這才敢問出口。
原臣澤也看着晏漁,眼神示意他行動。
剛才在臺下說好的。
晏漁笑了笑,突然撩了下頭發,朝外那半邊臉的發絲就那樣自然地滑落。
随後他上前一步,直接攬過原臣澤的後腦勺,将他往裏側一帶,輕聲呢喃:
“寶貝,看我一眼,你只需要看着我一個人就行。”
随後晏漁覆了上去,他的後背對着觀衆,把原臣澤壓在裏側,捂得嚴嚴實實的。
衆人啥也沒看見,但知道他們在接吻,就興奮得要把天花板掀了,起哄聲一浪壓過一浪。
原臣澤感覺到唇上的柔軟,眼神不自覺地含情,也軟成一片。
晏漁只是淺淺地親了下他,就分開了。
額頭卻抵着他的額頭,手扶着他的後腦勺沒放。
晏漁笑得很燦爛:“開心嗎,寶貝。”
臺下的祝福聲和掌聲混成一片,他們站在高臺,接受陽光下的祝福。
原臣澤沒笑,但他想他是開心的。
因為他覺得剛才那個吻可甜了,明明只是嘴唇互相碰了下。
而且,他竟然連寶貝這個詞都覺得順耳了不少。
原臣澤:“開心。你呢。”
晏漁忍不住傻笑,胸膛被笑得一震一震的:“開心。”
兩人依依不舍地分開,司儀帶着他們走完了最後的環節。
大概就是給父母敬改口茶。
原臣澤茶盞遞過去時,白夫人激動得熱淚盈眶:“真好真好,以後都好好的。”
白宗秋也坐得很板正,一板一眼地喝了茶。
流程結束後,晏漁偷偷湊過去跟原臣澤說:
“你去找我的助理,他帶你進裏面吃席去,我單獨給你撥了個房間。”
原臣澤:“那你呢。”
晏漁:“我要跟着阿爸阿媽他們去招待客人。我怕你餓着,你先去吃點。”
“如果不喜歡這種場面,也可以去午睡下,我來應付就好。”
白夫人他們也是這個意思。
知道原臣澤不适應這樣的大場面,而且那些人萬一背地裏又嚼舌根說些原臣澤不好聽的,平白的壞了心情,反倒不好。
原臣澤捏了下牽着的手,嗯了聲松開了。
助理上來領着原臣澤去了休息室。
原臣澤一進屋就愣住了,晏漁是覺得他是豬嗎,這麽大一桌子吃的,剩下了多浪費啊。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坐下後招待助理一起吃。
助理哪兒敢跟他一起吃飯啊,老板看到醋壇子不得直接碎了,連忙擺手找借口跑了。
原臣澤看着一桌子吃的發難,想了下,他把一個茶幾挪過來,選了兩樣愛吃的菜,其餘的都沒動。
這些沒動的幹淨菜他盤算着打包回去,給家裏的阿姨管家們吃也是好的。
不要浪費。
一個人吃完席面,原臣澤有點困了,就小睡了下。
等他醒來時,旁邊沙發上赫然多了個人。
原臣澤揉了下眼睛,才看清竟然是很久沒見的原尋。,
作者有話說:
我來啦QVQ是周末丫,所以早點更,乖乖們下午好,尤其是勤勞的我QVQ
這對父母總算是要醒悟啦,後期就不會再蹦跶膈應人了,只有忏悔
那幾個舅舅也是壞東西,必須懲罰他們QO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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