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蘭因絮果·十一
蘭因絮果·十一
長嶺的異常反應很快被陣外的兩人察覺。兩人神色一變,不待提醒陣中人,鹿循已經從法陣抽離,冷眼看着長嶺。他擡手釋出靈力,“咔擦”一聲,包裹長嶺的結界被靈力擊碎。
長嶺的聲音傳出來:“看來仙尊這次有耐心多了。”
陸臨風聽見這熟稔的口吻,略眯了眯眼。姜厭則直接沖到了鹿循的身邊,抓住了鹿循的衣袖,陰沉地望着長嶺。
鹿循看向緊緊抓着自己衣袖的姜厭,輕輕說了聲能“沒事”。
“仙尊,你們這真是師徒情深吶。”長嶺意味深長地感慨。
鹿循眸色一凜,擡手一彈,一道強勢的靈力瞬間貫穿長嶺,在他的胸膛開出一個大洞。
“唔!”長嶺跪倒在地,痛苦地捂住胸口,但傷口湧出的不是鮮血,而是團團雪白的棉花。
“偶術?”陸長風向鹿循确認。
鹿循點了點頭。
陸臨風表情有些凝重。
“這人偶做得如此逼真,連你我都未曾事先察覺端倪,可見施術之人的實力不在你我之下。”
他說完看向鹿循,略帶憂心,“師弟,你這次招惹了個大麻煩。”
鹿循并沒否認。他收斂法陣,走到牢籠面前,神色淡漠問:“你想聊什麽?”
人偶從劇痛中緩過來,眼底壓着不滿,聲音卻帶笑:“當然是為了和仙尊敘敘舊情……啊!”
他話音未落,便被鹿循削下一截手臂。
人偶疼得一顫,埋怨地看着鹿循,“仙尊這性子真是讓人有些招架不來呢。不如從前可愛了。”
他這話說得暧昧,甚至帶着種隐晦的暗示。
鹿循聽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當即推出一道氣勢磅礴的殺陣,壓在那人偶的頭頂。
人偶斂笑,表情随即變得僵硬,“啧。真是無趣。”
“鹿循,既然是為我而來,就來找我吧。我就在下城,你試試能不能找到我?”
人偶僵着身體,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一縷緋紅輕煙從其頭頂飄出。
鹿循手指微微壓下,殺陣随即落下,将那溢散的輕煙誅滅。
人偶傳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很快失去活力。
陸臨風當即上前檢查那人偶,末了搖了搖頭:“沒有殘留一點靈力,無從分辨是哪家的偶術。”
姜厭适時問鹿循:“師尊和那人認識嗎?”
鹿循搖頭。
姜厭:“是沒有記憶了,還是不是認識?”
鹿循一頓,默了會兒道:“不知道。”
“行了,那人顯然和百年前的事情有關,你師尊忘了個徹底,問他還不如問我。”
陸臨風把人偶從牢籠提溜出來,丢在了地上。
姜厭看向他,欲言又止。
陸臨風見他真想問,忙道:“不過剛剛那人我也不認識。”
“……”姜厭當即挪開視線,十分無語。
陸臨風沒臉沒皮地笑了聲,招呼鹿循:“師弟,你來看看。”
鹿循看向那人偶,再度用天衍術查探了一下,但一無所獲。
陸臨風為此皺了皺眉,鹿循道:“搜城吧。那人在下城應當不止布置了一個人偶。:”
陸臨風颔首,重要下令,一個弟子匆匆忙忙跑來,“三尊!不好了!城內□□,不少修士叛了!”
“唉……都什麽事兒。”陸臨風并不意外,只是有些煩心,回頭對鹿循道:“師弟,搜城一事就先拜托你主持了。我去外城看看這群小子鬧什麽。”
天都仙府若出了問題将比下城嚴重許多。
再者下城之事也與鹿循那段因果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故他沒有推拒,與姜厭帶着陸臨風分撥的天都修士去了下城。
下城經過數百年的和平發展,頗具規模,是一座擁有數十萬人口的人間城池,搜尋起來必定頗費工夫。加上下城與天都的矛盾并未完全消弭,人們疑心未消,多不配合,因此鹿循帶人搜城更是難上加上,即便有天衍術輔助推演也難以順利推進。
一日過去,全無收獲。
鹿循領着姜厭,穿過争執不休的外城,返回了住所。
姜厭推門,看樣子有些疲憊。
鹿循便囑咐他今夜不必修煉,早些休息。
姜厭聽出話頭,問:“師尊要出去嗎?”
鹿循本想去外城看看陸臨風,想了想又覺得不好參與天都的內亂,于是搖了搖頭。
“你睡吧。”鹿循看着這只有一張床的屋子,走到軟塌坐下,閉目養神。
“師尊。”姜厭快步過來,牽了下他的袖子。
鹿循擡眼看向他。
姜厭側身指着一旁的床,低聲道:“您去床上休息吧,我今夜睡這兒。”
鹿循看了眼窄小的軟塌,又看向手長腳長的姜厭,沒有應。
姜厭抿唇,也開始犯倔,盤腿坐到了鹿循的旁邊。
面對鹿循不解的表情,他無賴道:“那我和師尊一道坐這兒。”
鹿循本坐在了軟塌中間,姜厭上來顯得有些擁擠,膝蓋都快與他的大腿貼在了一處,衣裳下擺更是已經交纏在了一處。
師徒之間這樣的距離并不算逾距,但鹿循心裏有着別的想法,覺得這樣不好,便牽過衣擺,站了起來。
姜厭擡頭看他,眸底閃過一絲受傷,好似在控訴,他并沒有想做什麽。
“為師……”
鹿循一時啞然。他方才那般,并不是因為姜厭,而是因為自己的心。
但他無法同姜厭解釋什麽。
有些邊界是不能逾越的。
見鹿循長久沉默,姜厭大抵以為鹿循抵觸他,當即站起身,“師尊既然嫌我,不想與我同處一室,那我去院子外候着,師尊休息吧。”
他說完,大步流星往門外走去。
鹿循眉頭微蹙,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握住了姜厭的手腕。涼風借窗吹進室內,與鹿循有些灼熱的手心形成鮮明對比。
姜厭明顯一怔,扭頭看向鹿循。
鹿循收回手,斟酌開口:“為師不是這個意思。”
姜厭:“那師尊為何處處躲避我?”
他問得太過理直氣壯,以至鹿循哽了一下,“不是處處避你。只是因為……”
“因為什麽?”姜厭步步追問。。
鹿循眉頭皺得更緊,再一次道:“為師與你說過了,你我是師徒。”
“……”姜厭攥拳,似有千言萬語,但都被師徒二字噎了回去。
二人沉默一陣,姜厭率先道:“師尊休息吧,我出去待會兒。”
說完不待鹿循應聲便推門離去。
鹿循垂眸,垂在廣繡下的雙手,緩緩攥拳。
許是這一夜的氣氛太過壓抑,姜厭後續十來日的情緒都不高。
鹿循有心安慰,但一想到這一因果的因系在他身上,就有些無措。他其實沒什麽立場來安慰姜厭。
除非,他能應許他。
但這顯然不可能。
于是兩人就維持了這樣的氣氛,直到符尊靈吾返回天都,仍未緩和。
是夜。
陸臨風來鹿循小院,告知靈吾将同他們一道參與下城的搜尋。
鹿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心不在焉地點頭應下。
陸臨風提醒:“靈吾獨自回來的,心情不大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首尊鬧別扭了。師弟你與他相熟,明日多注意。”
鹿循看着不遠處随風搖曳的樹葉,再次點頭。
陸臨風抱臂偏頭,盯着鹿循的臉細細打量,發現鹿循的情緒也不對,“師弟你這邊也出事了?”
他說完徑直問一旁的姜厭:“你師尊怎麽了?”
姜厭垂眸不語。
“嗯?你們師徒倆也鬧矛盾了?”陸臨風猜測。
院中另外兩人無一人應答他。
陸臨風看着師徒二人間萦繞詭異的氛圍,自覺此地無他立足的空間,趕緊離去,自去找青溪說話。
陸臨風走後很久,二人就這樣一站一坐僵持了很久。
月上中天。
鹿循坐不住,率先起身回了房間。
姜厭跟上來,卻沒進屋,只是倚門站着,望着素月流天。
鹿循借紙片人感知姜厭此時的心緒,暗嘆了一口氣,低聲罵:“犟拐拐。”
翌日,靈吾來了小院。
果如陸臨風所說,他的情緒十分低沉,整個人都沒了往日的靈動勁兒。
他見了鹿循,平淡喚了“七尊”,客氣道:“這幾日辛苦你了。”
靈吾不知鹿循來下城的真相,此時以為鹿循在下城搜尋是受陸臨風所托。
鹿循看着靈吾,略作思付,迂回問:“怎麽出門回來變得這般客氣?”
“有嗎?本尊不是向來如此?”靈吾打起精神,順着鹿循的話調侃了一句,但不複往日的俏皮,此時他雙眼布滿血絲,明顯是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情。
但靈吾扯開了話題,拽着鹿循去下城辦事。
路上,靈吾放開話匣子,漫無邊際的同鹿循說話。
鹿循聽他話音哽咽,雙眼泛紅,不好在此時繼續追問,便就此作罷,先去顧下城的事情。
他這小半月,雖在與姜厭鬧別扭,但也從人群中搜出了不少人偶。
這些人偶無一不逼真,被鹿循抓到時,還驚恐萬分地喊饒命,甚至呼親喚朋叫救命。
這些東西不知已經潛伏在城中多少時日,它們一喚,竟真還有人上前,舍命搭救。
這樣的動靜驚動了下城的百姓,好不容易清醒三分的百姓見此情狀,再次泛起嘀咕。
鹿循見此,只得當着百姓的面兒誅殺了幾只人偶,方才緩解了下城百姓對修士的懷疑。
但萬事都有利有弊。
鹿循當面誅殺人偶的手段,雖然止住了針對天都修士的謠言,卻使得下城百姓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身邊的親友就是一只被人操縱的人偶。
鹿循簡單同符尊介紹了下城的情況,随後叮囑道:“總之,現在的情況比較複雜,這些人偶在下城潛伏多年,同不少百姓建立了深厚的情誼,所以符尊在下城,務必小心那些為人偶欺騙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