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他一進來,霎時間收走了所有的聲音,衆人紛紛朝他看去,随後緘默不言。
嚴凝最先反應過來,她打哈哈幹笑着說,“大哥,你朝廷的事情忙完了麽?怎麽突然回來了?外頭的丫鬟婆子也不通報一聲。”
男人眸光淡淡瞥了她一眼,“我回自己的家還要人通傳?”嚴凝越發尬笑,“大哥說的哪裏話,凝兒不是這個意思。”
就怕他又問起方才的事情,嚴凝連忙了話眼子問道,“大哥用膳了麽,凝兒叫人擺膳。”
男人沒有回她,目光打量了一圈家中,沒有在一幹人裏見到那抹嬌小玲珑的身影。
她不在董氏的身旁,也不在下坐着。
如今剛過早膳時分,衆人皆在,她如何不在。
“她呢?”也不問是誰不見了,廳內所有人都知道他問的到底是誰。
見到上首的母親面有愁态,似乎還沒有想好如何告知大哥嫂子不在的事實,他雖是家中人,到底是男子,不好張口。
嚴凝不敢說,沈湘寧自然也不會說。
嚴謹輕輕嘆出一口氣,為了給董氏拖延了一點時辰,先在前頭開口問了問嚴韞近來的事,家中都是女眷,又有外客在,嚴韞并未透露太多,只嗯了幾句。
幾句之後,他的話繞了回來,“她怎麽不在?”
沈辭寧去哪了?
提及不在,嚴韞反應過來,剛進門時聽到嚴凝的說那句不見了。
沈辭寧不見了?他的臉色微微有變,不等再問,他叫人去北苑喚沈辭寧來,她若是在家,必定在苑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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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韞哥兒...”董氏叫住嚴韞身旁欲去北苑的人,“......”
“母親這是何意?”
近來朝廷事情忙碌,心中那股子被忙碌壓下去的恐慌因為董氏的阻止又冒了上來。
他也不管了,即刻叫人去叫沈辭寧來。
“沈氏并不在家,故而不必尋她了。”
乍然聽聞,男人一頓,“她不在家?”董氏說是,不等她的後言,沈湘寧接過了話茬。
“大人有所不知,辭寧前些日子身子不适,故而回家休養了。”
“身子不适回沈府?”
她要是身子不适,怎麽不在家,反而要回沈家?況且沈辭寧并不受家中的喜愛,她怎麽會突然要回沈家修養?
男人腦中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沈太尉和沈夫人,因為沈湘寧的到來把沈辭寧給叫了回去。
“是啊,沈氏是回娘家小住了。”董氏依然選擇了隐瞞。
嚴韞的追問令人不安,她總想着再拖拖,或許過些日子便能夠找到沈氏了,亦或者她自己回來了呢?
“她身子怎麽了?”前些日子都還好好的,怎麽就身子不适了,是什麽時候開始不适的?
“她....”光想到不适,一時之間想不到什麽情由。
“妹妹就是前些日子累了..”
“她摔傷了腿...”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原因并不一致。
沈湘寧皺眉看過去,嚴凝真恨不得打了自己的嘴巴,“大哥,我說錯了,嫂、嫂子是前些日子累了...”
她是想着幫董氏搪塞,便開了口,誰知道竟然跟沈湘寧撞到了一起,反而露出了破綻。
董氏和嚴謹,“......”
沈湘寧即刻接過話茬,“妹妹前些日子操勞中饋有些累了,恍惚之間走路摔傷了腿,父親母親得知擔心不已,便叫回家休養了。”
也不知這話有沒有搪塞過去,嚴韞沉默着,不知信沒信。
董氏站出來說,“韞哥兒,的确是如此,沈氏在家中不好休養,說要回去,我便允了。”
“她是如何與母親說在家中不好休養?”想到那日沈辭寧回去,沈家沒有一個人重視,便是在家中不好,她又因何要去沈家?
沈夫人和沈太慰會心疼她麽。
“她...”董氏凝噎,暫時想不出好的借口。
嚴凝又出來攪局面了,“大哥,您這樣問得細致,是不相信母親的話麽?”嚴韞冷冷的目光掃向她,嚴凝立馬躲閃,即刻閉嘴。
“兒子不敢。”他這樣對着董氏說道。
“既然她摔傷了腿回沈家,想必也有幾日了,兒子今日剛好得空,便去看看她順便将她帶回來。”
“韞哥兒...”董氏便知道瞞不下去。
“你們先下去。”董氏是打算跟他說了,在場都識趣退了出去,順勢将門給帶上了。
一時之間,就剩下母子兩人,還有董氏身旁的奴仆。
“韞哥兒,沈氏她走了。”
“走了?”他聽不明白。
“是。”董氏直言道。
“回沈家?”嚴韞想不到董氏口中的走了是何意。
“她離開了,就在前些日子不知去向,帶着她随身的丫鬟并沒有回沈家,我已經着人去找,至今沒有下落,你在朝中事情忙碌,未免叫你得知了真相分心,便選擇了隐瞞,不叫人告訴你。”
沈辭寧離開了家中,不知所蹤。
嚴韞險些以為他聽錯了,沈辭寧怎麽會離開?還不知所蹤。
看他的神情,董氏便知道他不信,“北苑并沒有賊人翻動的行跡,沈氏和她陪嫁過來的丫鬟,所有的細軟全都不見了,因此她是帶着人自己離開的。”
男人高大的身影久久沒有觸動,良久之後,他嗤笑一聲,轉身大步出去了。
三人在門口等着,見他出來,嚴謹原本要上前勸慰幾句,嚴韞沒有停留,徑直朝北苑而去,北苑的丫鬟還在,裏面的人不見了。
不止如此,她的貼身丫鬟也不見了,她的随身之物,妝奁臺上的,還有,嚴韞打開了樟木箱子,“......”
眼所見之處,空無一物。
在滿室的空寂之中,少了一個人,沒有了她身上的淡香味道,他覺得空蕩蕩的。
沈辭寧走了,她真的走了。
男人在裏面留了很久,确認北苑冰涼,才陰沉着一張俊臉出來,“......”
貼身屬下上前,他的目光緩緩挪過來,還不等他跪下請罪,就被男人一腳踢。撞到了不遠處北苑的樹上。
整棵樹受擊撞得不斷晃動,入秋了樹葉挂着,這麽一來,下屬跟破落的樹葉一齊掉到了地上,嘔出一大口鮮血。
“....屬下隐瞞公子,屬下有罪。”
胸膛疼得要散掉,下屬一把擦掉唇邊的鮮血,忍着劇痛爬了起來,“請公子責罰。”
“誰才是你的主子?”
下屬被問得愧疚,“......”一言都不敢發。
“日後你也不必跟在我身邊了。”
婆子來話,說大公子去了北苑沒多久發了很大的脾氣,險些将他身旁的下屬給踢死了,“人是被擡出去的,流了一地的血。”
嚴凝吓得不敢說話,大哥竟然如此看重沈辭寧。
為了沈辭寧重傷處置身邊的近衛,那是跟在大哥身邊多久的人了,比沈辭寧認識大哥的時日都要長久,為了沈辭寧竟然發落了。
要是叫大哥知道,她不讓人去找沈辭寧,會不會與她算賬。
思及此,嚴凝大氣都不敢出。
沈湘寧亦然感知到了危機,嚴韞情緒極少外露,而今動了如此大的怒氣。
他到底是因為沈辭寧出走忤逆了他,還是在氣沈辭寧不告而別丢下他?
無論是何原因,這兩種原因的結果,全都是因為沈辭寧,因為沈辭寧走了,他才如此勃然大怒,即刻讓人去找,更說了掘地三尺都要把人給帶回來。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要毫發無傷的帶回來。”
他都怒發沖冠了,竟然還記得叫人不要傷了沈辭寧。
沈湘寧心下一恨。
沈辭寧久久不能消化香梅告知的消息,她的小腹平坦柔軟,裏面竟然孕育了新的生命,就在她離開了嚴家之後,竟然發現有了嚴韞的孩子。
在這個不恰當的時機,她與嚴韞有了孩子。
曾經她多祈盼這個孩子的到來,可孩子真的來了,沈辭寧的心中五味雜陳,不知如何是好,故而一再沉默。
少女久久不說話,香梅以為她出事,“小姐,您不要吓奴婢。”
“郎中說了,您的脈象不穩,必須要好好的休養,否則孩子就保不住了。”
香梅掙脫了側翻桎梏住她的馬車之後,很快接住了暈過去的沈辭寧,将她帶離。
朝廷負責善後的官兵,将主仆二人帶到了衙門,還給請了郎中,這不把脈,一把脈,郎中說沈辭寧有了身孕之時,香梅剛開始的驚懼不比沈辭寧的少。
“我們現在在哪?”沈辭寧回過神後問道。
香梅回說道,“衙門裏頭人多,奴婢帶着您出來了,在外面的客棧。”
“又回到了廣陵?”
香梅點頭。
沈辭寧咽下心裏的苦楚,“不能留在這裏,我們快些離開。”得知自己懷有身孕,沈辭寧越不想留在這裏,她不能留在廣陵。
“小姐?”香梅方才聽她問起,還以為她是要留在這裏,又或者回嚴家。
“若是讓嚴府的人知道我有了身孕....”會将她帶回去,等孩子生下來,或許就會将她的孩子給奪走,不許留在她的身邊。
“香梅,我有孕的事情,您給些銀子與我把脈的郎中,叫他不要說出去。”
朝廷的事情快要處理完了,若是嚴韞叫人來找她,發現了她有身孕。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會替您打點好一切,不會讓人知道。”
目光落到一旁的湯藥上,“這是安胎藥?”香梅點頭,“小姐有了身子,許多藥不能用了,郎中說如今泉南水患,廣陵許多藥材都送了過去,珍稀的藥材沒有了,若非皇宮,鋪子裏也尋不到。”
“就給您用了些溫和的藥,藥效或許不是很好,您頸子上的傷只能慢慢養着,注意膳食忌口。”
沈辭寧眼下在意不了那麽多,點頭,“沒事,若留了傷疤也無礙。”
香梅連忙講道,“小姐不要胡說,女子冰肌玉骨,若是留了傷疤在頸子上,那多難看呀。”
少女抿唇淡笑,“嗯。”
嚴韞手底下的人馬出來尋找時恰好慢了一步,主仆二人的馬車已經從客棧離開了。
在廣陵搜查了幾日,依然無果。
“廢物!”連個弱女子都找不到。
底下的人全都跪倒了一片,低着頭不敢出聲,“大人息怒。”
坐于主位上的男子臉色陰沉如墨,怒意隐隐可發,額頭跳着疼。
“大人,屬下已經翻遍了廣陵,就連皇宮也讓禦林軍留意,并不曾發現嚴夫人的身影。”
“你是說她有可能已經離開了廣陵。”沈辭寧會離開廣陵麽,她膽怯,敢帶着婢女一個人離開?
曾經他多麽篤定沈辭寧不會離開,眼下她真的走了,他怎麽找也找不到。
“屬下猜測,嚴夫人已經離開,她或許在廣陵逗留,逗留的時日應當不會太長,若是嚴夫人還在廣陵,近些日子,戶部的人也在找了,不可能一點音信也沒有。”
戶部的人掌着客棧的人戶,若是有人入住,客棧那頭必然是有消息的,不止客棧,就連廣陵能收容人的地方,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找了。
刑部和大理寺常年緝拿要犯,尋人很有一套自己的法子,一個弱女子的痕跡翻不到,說明她不在京中了。
“散人出去找,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她!”男人厲聲道。
“是。”跪着的人散了出去,為首新提拔上來的近衛遲遲不走。
“...有事直說。”
“大人一連告假幾日,聖上擔憂,今早來了旨意宣您午時入宮觐見。”
“嗯。”男人心不在焉道。
嚴韞如時進了宮,近些日他調度上下尋人,對外說是追查大理寺要犯,實則并非如此。
“還沒找到?”身着明黃色龍袍的明周帝問道。
“沒有。”俊俏的男子,愁容滿臉,陰氣沉沉。
一連數日來都是這樣,明周帝也不知如何勸慰,“或許是心中煩悶,出去散心去了,你們的姻親尚在,她不會走遠的。”
此番言論并未安慰男人,他不置一詞。
“此番你家中出事,前些日也忙碌,原本該讓你好生休憩今日,可眼下,朝中可用的人不多,泉南的赈災銀兩不能再出任何的差錯了。”
“陛下想讓臣護送銀兩去泉南?”
明周帝說是,“除了你,朕信不過旁人。”
“你放心,朕已經派了禦林軍喬裝出廣陵幫你尋找夫人,相信不久必然會有消息,此外,朕讓骁騎營聽命于你,再派兩名武将與你一起護送赈災的銀兩。”
骁騎營...
他若可調度骁騎營,集合了禦林軍的力量,找到沈辭寧的把握就更大一分。
嚴韞沉頓許久,“臣領命,定不負陛下所托。”
明周帝很滿意,“去吧,你需盡快上路,泉南靠着周遭城池的支援,已等不來多久了。”
“是。”
董氏心裏郁郁寡歡,自從嚴韞知道後隐瞞了沈辭寧離開的消息後,他便再也沒回府上一道用過膳了,許是因為隐瞞的事情,心中幽怨。
今夜好不容易回來,居然又要離開。
“你此番去泉南,何時才能回?”董氏心裏憂念。
從前沈辭寧沒有嫁過來,嚴府上人也是那麽些人,而今她走了,沈湘寧也在家中休養,家中人不多也不少在正好補了空缺,嚴韞那時候也不常回來,只是不像現在,無事也不歸家。
不知是不是嚴凝被嚴韞那次的怒火給吓到了,人也安分不少,再不敢多事生話,沒了她整日叽叽喳喳的念叨,又少了人,家中很是冷情。
“謹哥兒在翰林院忙碌,三兩日只在家中留兩日,凝姐兒三兩日往外跑,你也不常回來,今夜好不容易回來,怎麽不多陪母親幾日,即刻就要走,明日再走不成麽?”
董氏不想與嚴韞離心,也盼着多聚聚,能夠消融母子之間的隔閡。
“二弟在翰林院做事踏實穩妥,編修年歲大了快要致仕,選定接手的人是二弟,他自然事忙,不過,我會叮囑他,時常回家陪伴母親。”
話沒有說到董氏的心坎上去,“沈氏離家的事情,你還在怨怪母親瞞着你麽?”
“沒有。”
“你若是不怨恨母親,又為何多日不歸家,如今來了又要走?”
男人面色清淡,“朝中事忙,待忙過時日,兒子會常來陪母親。”
“那你去泉南究竟何時回來?”
嚴韞緘默,董氏猜測,“是不是要去找沈氏。”
“她是兒子之妻,孤身一人在外不知所蹤,兒子擔心。”
“也怪我不應該在沈氏離家時瞞你。”董氏哀嘆一聲,“罷了用膳吧,你出行在外無比要保全自身,待辦完聖上交給的事情,找到了沈氏,早日歸家。”
“好。”
沈湘寧也知道了嚴韞要離開廣陵的消息,她沒有想到那麽快,嚴韞走了,按照他的勢頭,必然會去找沈辭寧,若是叫她給找到了,那麽她...
眼下又當如何,沈湘寧尚且沒有想到對策,便聽到外頭下人來報,說嚴韞叫她去書房,有事相商。
沈湘寧顧不得多想,連忙讓丫鬟進來給她好生梳妝,又換了身豔麗的衣裙去往書房。
“嚴韞,我聽下人說,你找我?”她不免多思。
如今已近夜裏了。
乍見男人一身戎裝,銀色的盔甲穿戴在身,為清隽的他增添了幾分肅殺的英氣。
“你的身子已經好全了罷?”
聽到他如此問,沈湘寧的心提了起來。
“好全了。”她本就沒有懷孕更沒有小産,自然好好的,先前吃的藥不過是些滋補的藥方。
嚴韞這樣問,是不是想。
可眼下又是在書房。
崔宥行事放浪,兩人除了在床榻之間,也時常在書房嬉鬧不止,若是與她在書房的人呢換成了嚴韞,這樣一個克己複禮,循規蹈矩的清冷男人。
沈湘寧想想,心下跳地快了些。
下一息,就被男人所下的逐客令澆得一幹二淨,“身子既然好全了,我會着人送你回沈府去。”
什麽?!
“你說什麽?”
沈湘寧幾乎不敢相信她自己的耳朵,嚴韞這是要送她走?她打扮得如此光鮮豔麗,如同枝頭盛開的花朵,他居然看都不看一眼。
“你要我離開?”
男人神色寡淡,毫無觸動,“當初與太尉大人商定,允許你在家中養傷,如今你的身子已經好全,也該離開了。”
沈湘寧多事,嚴凝若繼續與她一起,再留在府上不妥。
“你不能趕我走。”沈湘寧急急說道。
“為何?”嚴韞的臉上挂着諷刺的笑。
沈湘寧搬出恩情,“嚴韞,你之前在沈府,我父親給你的照拂提攜之恩,你也忘記了嗎?”她拉住嚴韞的手臂,還沒碰到,就被他拂開。
“如此,我就要照拂你一生一世?”
“我給沈家的恩惠已經不少了。”沈太尉從前提攜他是不錯,可他為沈太尉辦的事情也不少,自從他過了殿選,沈太尉走他的臺面更不少。
“若是沈大小姐想要以恩情換了在嚴府長住,那便叫太尉大人來與我說,如此正好一幹二淨,日後沈家在官場需要的地方,我再不會如前一般。”
父親不會為了她的兒女私情,放棄嚴韞這個日益壯大的盟友,他在朝中的地位越發的穩固了,況且父親也曾來信告訴她,嚴韞正在查百官,切莫不要在嚴府生事,惹了嚴家人不快。
嚴家水漲船高,嚴凝在廣陵貴女當中的身份也随之起來。
“你...嚴韞你不能這樣絕情。”見恩情行不通,沈湘寧開始走別的路子。
“若你還想周全自己便回去,再逗留,我不敢保證明日你和離的真相是否會傳遍廣陵。”
嚴韞知道了真相!
沈湘寧心中一驚,“你,你在胡說什麽?”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拒不承認,昭慶侯府的陰私事,他怎麽會知道?
“你假孕被人揭穿,在侯府鬧了不堪,引得崔宥與你和離,還要我再重複一遍?”男人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昭慶侯府的事情嚴韞本不得知,是他派人在找沈辭寧時,崔宥得知了此事,也叫侯府的人幫忙留意,多一個人也能多一份力氣,嚴韞沒有拒絕崔宥的好意。
是在那時候崔宥與他說起家中的事情,“沒有想到沈太尉的兩個女兒都不是省油的燈。”
聽到他說起沈辭寧,嚴韞臉色不善,好在崔宥适可而止,他隐忍沒發。
見到他臉色沉了下來,崔宥也意識到他自己失言了。
嚴韞顯然是放不下沈辭寧,人都不見了,還在找,嚴韞在廣陵名聲大躁,若沒了正妻,多少人等着嫁。
他偏偏對沈家的小女兒舊情難忘。
也是,沈家的小女兒猶如天仙,樣貌身段無人可比,嚴韞為之傾倒也情有可原。
“嚴兄,你是不知道沈湘寧在我們府上辦了什麽事情。”
随後他與嚴韞說起沈湘寧在家中為了掌家假孕,善妒耍計跟蹤他,不許他納妾,暗中找人處置了他外室的事情。
“我從未想過她是這樣的人,往日的賢良淑德,大方明媚,竟都是裝出來的。”
此事在昭慶侯府鬧開了,侯夫人覺得沈湘寧私德不檢,善妒,痛斥了她一頓,當下就把管家的權給了四房,不料,沈湘寧居然在昭慶侯府給鬧了。
為了周全兩家的顏面,當夜裏便和離了,打算過些日子稱沈湘寧病重,過些日子找借口對外宣說。
“明日,離開嚴家。”他眸含警告。
言罷,轉身就走。
沈湘寧不甘心叫住了他,“若沒有發生那件事,你會不會娶我?娶了我待我會不會像待沈辭寧一般寵溺?”
男人沒有回答,徑直離開。
沈湘寧總有不甘也不敢在此時此刻發作,捏緊了拳頭咬緊牙,面容扭曲走出書房,讓人收拾東西,當夜裏也離開了嚴家。
他想找沈辭寧?她不會叫他如願的。
“小姐,我們還要去譚江麽?”
主仆二人當夜裏離開廣陵之後,在附近找了一個村鎮休養,沈辭寧的胎象不穩,實在不宜舟車勞頓,若要走,也要再休憩幾日,待心神穩妥,胎象穩固下來。
這裏離廣陵不遠,位置卻足夠隐蔽,就連流匪下山也不曾波及到。
好處是安靜得宜适合休養,壞處便是藥材不多,食物也不多。
“去譚江。”她仍然堅定道。
“好。”
香梅找了馬車,主仆二人又上路了,為了不招眼,沈辭寧照舊喬裝了一番,換上了灰撲撲的外衫。
這個孩子倒不鬧人,趕路的半月,沈辭寧沒有任何的不适,害喜的症狀也不明顯,在尋找馬車之時,香梅還注意找了會些拳腳功夫的人,以防再遭遇不測。
去譚江的路途遙遠,必須要經過泉南,一聽到泉南水患,香梅便跟沈辭寧說了。
“小姐,我們要不要繞路?”
半個月走着,趕路趕得比較慢,在許多地方停留,沈辭寧見到了許多與廣陵不同的風土人情,原來外面是這樣的。
她的心緒也好了許多。
“姑娘們放心,聽說泉南的水患已經治理的差不多了,朝廷找回了赈災被劫的銀兩之後,派了重臣到泉南治理水患,而今都好了,姑娘不如去看看?”
“泉南水患百姓遭禍事,旁的城池紛紛援助,來來往往的,倒是融了不少風情,而今的泉南跟之前不大一樣了,況且泉南有重臣在,水患之後,官府的人不曾松懈,倒是比旁的地方更安全些。”
沈辭寧尚且在思忖,“若是繞開了泉南,還要廢多久的功夫?”
“按照我們如今的腳程,多行十日左右。”
幾番考量後,沈辭寧道,“....去泉南罷。”
四日後的夜晚,馬車駛入了泉南,這裏很像江南,跟江南又不相同,與廣陵全然不同,廣陵是都城,有着天底下頂貴的富貴堂皇。
泉南雖說已經修繕好了,依稀還能看出不少被水患殃及的地方,四處燈火通明。
已經到了深秋,泉南天涼了,街上行人寥寥無幾。
大抵真的是人多,許多客棧都滿了,終于尋到了一家沒滿的,馬車停了下來。
沈辭寧穿着鬥篷看了一眼客棧招牌,自從入深秋後,天氣漸冷,又遠離了廣陵,主仆二人便換了裝束,裹得比較嚴實。
馬車停穩後,香梅要扶她下來,不料中間飛快趕來一隊人馬。
那人的馬仿佛受驚了一般急急而來,在客棧前堪堪停下,馬揚起前蹄,馬車夫拉扯馬缰繩避讓,沈辭寧沒有站穩往後倒去,香梅驚呼,叫她小心。
沈辭寧急忙中扶了馬車框,依然無法穩住身形。
她下意識護着肚子,避免撞擊颠簸,跌下時被人扶住了雙肩立穩,旋即,耳畔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
“姑娘小心。”
那隊人馬為首的倒是知禮,停下後,即刻像沈辭寧和香梅之前,“我們的馬在城外踩中到碎刀刃,一時急促奔走,驚擾了姑娘的車架,叫姑娘受驚了,請姑娘莫怪。”
“姑娘可有何處不适,我等為姑娘尋醫。”
對方态度良好,挑不出錯,沈辭寧搖了搖頭,“無事。”
那人執意給香梅賠了銀子,又說自己有急事,由着小二牽了馬匹,一行人匆忙進了客棧。
香梅捏着沉甸甸的銀子責備道,“這都是些什麽人吶,騎馬也不看着點,馬受驚了還往城中跑,若是傷到了小姐,奴婢定要好好找他們要個說法。”
半月下來,倒叫香梅的性子變得厲害了許多。
沈辭寧淡笑,“沒事。”
說起來還是後面有人及時扶住了她,沈辭寧轉過身,扯開了覆面的紗巾,朝對方致謝,“多謝公子攙扶相救。”
若是沒有眼前的這個人,只怕孩子要出事,胎象才穩,還沒有過前三個月,還是要小心謹慎。
對方一身淡青色圓領衣袍,頭束白玉冠,是個俊逸清雅的公子,身後還跟着一個小厮。
他的聲音輕柔,“姑娘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
沈辭寧揭開面紗後,對方乍見她精致漂亮的樣貌,眼裏閃過一絲驚羨,驚羨之餘,又覺得沈辭寧有些熟悉。
她的漂亮和一個人有些像。
撞到沈辭寧的那一夥人馬,正是從廣陵匆匆趕來的人。
為首的匆匆上了二樓,走到最裏側的天字號房間,扣響了門後,進去跪下。
對着伏案整理卯冊的俊美男人回禀道。
“大人,廣陵那頭傳來話,夫人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