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側臉神似沈辭寧,嚴韞想到先前與她錯過的事情,他倒是要看看有多神似。
沈辭寧的那張嬌臉精致漂亮,世上少有,竟有人與她幾分相似。
裏面的少女也聽到外頭男人清冷的聲音,她吓得渾身一僵,笑意凝固在臉上,動不敢動,就連大氣也不敢出,細指揪緊了香梅。
香梅感受到她的害怕,回握住她的手指,無聲安撫道,“小姐別怕。”
沈辭寧咽下一口沫,一雙水淩淩的眼睛,全神貫注死死盯着車簾,生怕下一瞬突然被掀開,男人闖進來将她給帶走。
“大人言重,哪裏就用上了請字,實在是妹妹如今尚在病中,她性子又頗為膽怯不喜見生人,怕在大人面前失禮,又過了病氣給大人,不如下次罷。”
霍浔邊說邊觀察察嚴韞的神情,他到底是看了沈辭寧故意出言試探,還是客套話随口一問?
“如此,倒是本官冒昧了。”
聽罷,霍浔斷定他應當是沒有看見,認出沈辭寧的身份。
男人的目光在馬車上停留許久,霍浔身子不動身聲色往那邊挪去,他身後的随從也屏息手碰到腰側的刀尖。
好在下一瞬,男人收回了視線,饒有興味看了一眼霍浔,帶着人進了客棧。
霍浔看着他的背影,“......”
“辭寧妹妹沒事了,不用擔心。”
沈辭寧聽到了男人離開的腳步聲,松了一口氣,心下依然不能放松一路惴惴不安,到了客棧後,香梅帶着沈辭寧上去睡了。
霍旭見她臉色不對,詢問出了何事,霍浔将遇上嚴韞,險些叫他看出來的事告知了霍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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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若是動起手來,縱然旁邊有不少近衛,兒子仍然沒有把握能帶着辭寧妹妹全身而退。”
嚴韞此人深不可測,聽江湖裏的人說了,接到刺殺嚴韞的單子,給的賞金數目龐大,心動的高手前仆後繼,沒有一人成功。
嚴韞毫發無傷,接到單子的人次日橫屍荒野,面目全非,足見嚴韞的厲害。
霍旭思忖片刻,“你的意思是今夜就走?”
“兒子聽父親的。”
“辭寧妹妹吓得不輕,恐怕今夜亦不能安眠。”
最好的便是今夜就走,若是嚴韞回過神,他的人查出來了,泉南都是他帶來的人手,那時就不好辦了。
“嗯,今夜就走。”
霍旭面色嚴肅,“嚴韞将辭寧吓成這樣,想必兩人在成親之後,他沒少給她罪受。”看霍旭的樣子是要對嚴韞動手。
“父親要收拾嚴韞,此時不合時宜。”
霍旭冷哼,“如今他風頭過勝,明面上是不能,你找人背地裏好生收拾他一次,縱然要不了他的小命,也要給他點教訓。”
這倒是可以,他樹敵無數,此刻魚目混珠,嚴韞不好追查。
“兒子去辦。”
沈辭寧上樓後一直無法安眠,換了地方不适應,另一方面又是被嚴韞給吓到了,他覺得身上也不大舒服。
嚴韞的聲音陰冷,聽着害怕,沈辭寧自認沒有做虧心事,可就是無法控制害怕的心緒蔓延。
霍浔說當夜就走,到叫她心安不少。
只是泉南這邊的事情還沒有辦妥,因此霍浔要留下來善後,沈辭寧跟着霍旭先回譚江。
一路上沒有耽擱,廢了七日的功夫便抵達譚江了。
腳程也不算趕,馬車寬大舒坦,可沈辭寧依然覺得不适,她穿戴着鬥篷,霍旭只見到她的臉色蒼白,不知她的手扶摸着小腹,細細詢問沈辭寧何處不好。
辭寧要頭說沒事,“就是初來乍到,有些不适應,舅舅不用擔心,休憩幾日便好了。”
譚江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一派祥和,天沒有泉南冷,沈辭寧卻無心力欣賞。
很快便到霍旭的府邸,裏面的人早在半路上便得到了信兒,知道家中添了個小姐,早就準備妥當了。
下人們不免好奇,可前頭有霍旭帶霍浔回來的事,如今倒也不奇怪。
乍見沈辭寧,衆人驚詫不小,本以為年歲小,不來對方二八年華了,如花似玉,那樣貌生的真真是叫人挪不開眼睛。
不會是給浔公子約看的姑娘罷?
可偏生對方又稱呼霍旭為舅舅,沈辭寧的樣貌也生得與霍旭有幾分相似,大人還有兄弟姊妹?近些年也不見上門。
好奇歸好奇,霍府的下人事無巨細伺候周到,沈辭寧從未受到這樣的重視,無論是在沈家又或者是在嚴家。
她的閨房明亮寬敞,院子比在沈家她和姐姐加起來的都要大。
待修整一番,霍旭等着她到花廳用膳,她勉強平複心緒也沒用多少,匆匆幾口就停下了,霍旭不免擔憂。
“辭寧聽話,舅舅找郎中來為你看看罷?”
郎中若是上門把脈如何還能瞞得住她有了身孕的事情,沈辭寧婉拒了,口吻跟前霍旭說給她找郎中時一樣。
霍旭堅持道,“你的神色很不好,找郎中來看看,開幾貼補藥吃了,舅舅也能放心些。”
香梅學聰明了,接過話茬道,“大人不知道,小姐在閨中時便怕郎中,若見了郎中只怕情況更不好,先前從廣陵到泉南也是這樣,多休憩幾日便沒事了。”
聽罷香梅的陳述,霍旭更覺心疼,定然是沈俨待她不好,為着那對後擡進來的母女冷落了沈辭寧。
“那便好生休憩,這日後便是你的家了,短缺些什麽,只管吩咐下人去準備,不要見外。”
沈辭寧笑着應好,霍旭囑咐人快送沈辭寧去休憩。
到了院子裏,沈辭寧才躺下,裏面貼身伺候的人也有很多,香梅說她要午睡,不習慣旁邊有人守着,将人支了出去。
“小姐,您還好麽?”香梅擔憂得很,見到她臉色蒼白。
“就覺得有些不适,到也還撐得住,先前抓得安胎藥還有麽?”
香梅點頭說有,“不過裏外都是人,若是熬藥,只怕要叫大人給知道了。”
沈辭寧這般虛弱也不成,香梅翻來覆去在細軟裏找到些許安胎的藥丸,是之前在路上不便熬藥時,郎中給拿的,還剩些。
吃了些藥,沈辭寧便睡了過去。
原先接殺嚴韞單子的人都是些江湖高手,大部分都被他給解決了,要再找些人,還挺難,霍浔挑的人都是霍旭磨煉出來的暗衛。
雖說有不少人折了,這次出動的人多,居然傷到了嚴韞,讓他不得不修整幾日,還要封鎖消息,不能走漏了風聲。
“都怪屬下疏忽,沒有保護好大人。”
男人俊美的臉色虛弱,敞着衣衫仍由郎中在一旁包紮被箭射穿的臂膀。
“查出來是什麽人?”
“對方有備而來,且人數衆多,訓練有素,屬下追根溯源,怕不是江湖人士,像是特意訓練的暗人。”
嚴韞身旁的人不少,對方像是将底細給摸透了,竟然連骁騎營給都算了進去,帶來的人遠超于嚴韞的人,個個武藝不凡,用毒下藥,下手狠辣,叫他們措手不及。
“......”嚴韞擰眉。
知道禦林軍的人多,知道骁騎營的人可沒有幾個,若非是重臣,不會有人知道皇帝特意訓練出來的骁騎營。
連骁騎營都難敵的對手,何止訓練有素。
嚴韞冷笑,“既然是朝廷的人,就往朝廷查。”
屬下問道,“是不是大人肅查出來有問題的朝臣?”既如此就好辦多了。
“不會是。”
他們有可乘之機,卻沒有要嚴韞的性命,更像是要給他個教訓,若是那些人派來的巴不得取了他的性命。
那些人多是文官,不會有這樣強勁的人馬,若是有,何必再找一些江湖上的草莽。
“你往武将上留意,能訓練出這樣的暗衛,對方不會是草莽出身。”
“是。”
也怪他吃了些酒,想着沈辭寧,居然疏于防範了,中了對方的迷藥,那迷藥當中摻和了軟骨散,一時恍惚失神。
“咱們的人折損嚴重,要不要調些人回來?”
“不必。”男人一口回絕,找沈辭寧更為重要。
屬下不免唏噓,大人還真是不要命。
“查到什麽地方了。”他的耐心快要耗盡,現下随意見到一個女子,竟也以為對方就是沈辭寧。
“屬下正要回禀,旁邊的幾座城池都查了,确認夫人離開後到的地方,最後落腳的地方就在泉南。”
“泉南...”沈辭寧來了泉南。
“原先派出去在泉南找的人呢?”如果她到了泉南,一開始他已經将人給撥出去尋找了,不可能這麽久都沒有下落,
“夫人的痕跡被人抹掉了。”
“被人抹掉了?”嚴韞簡直以為他聽錯,指骨敲着案桌面,目光陰恻恻的。
下屬背脊發涼,硬着頭皮說是。
“袁家的人還是沈家的人?”袁家的人已經被他處理幹淨,沈辭寧的畫像流傳出去,正是沈湘寧叫人做的,為此,嚴韞不惜對沈太尉動手,如今他在朝中的地位已經大不如前。
“都不是。”
嚴韞眸色一凜,“你說她被人抓走了?”屬下不敢出大氣,若是夫人有事,他就算是九死一生也不夠賠的。
“若有人将她抓走,必定會來尋我要好處,既然沒有來,她應當還是安全的。”嚴韞淡聲分析道。
“既然是在泉南,就給我找。”泉南那麽點地方,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沈辭寧找出來。
“三日。”嚴韞下了最後的時日。
“屬下必定不負大人所托。”
若是沒有人在從中作梗,他早就找到沈辭寧了。
“對了,這是大人要的霍浔的卯冊。”下屬上前呈上,嚴韞翻開了兩篇,“霍旭之子......”
霍浔,霍旭?
霍旭,那個面相與沈辭寧有幾分相似的人。
男人沉眉低思。
若是他沒有記錯,霍旭當年是轟動一時的骠騎将軍,又跟沈太尉相熟,若與沈太尉相熟,那他是否知道沈辭寧?
若是以霍旭的本事,訓練這樣一支出手狠辣的暗衛....
思及此,腦海當中有些事情串了起來,霍浔帶在身旁與沈辭寧十分相似的女子。
天下有這樣相似的人麽?
在泉南,最大的官員,是知州,若是除了知州,還有誰能有這樣的本事,将沈辭寧的痕跡抹除得一幹二淨,還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泉南來的人魚龍混雜,可多數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若是将沈辭寧在泉南痕跡抹去的人是霍浔呢?
那日那女子就在馬車內,他為何不掀開看看,若不是沈辭寧,也好安心了,思及此,男人隐隐後悔。
有種強烈的預感在他的腦海中蔓延。
派出來的人不要他的命,只為了給他點教訓,若是霍旭庇佑了沈辭寧,要給她出頭,那麽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刺殺的那批人,你去查霍旭。”
“霍浔有個意中人,原先就住在我們這間客棧,今夜務必要出那名女子的畫像。”下屬說是,嚴韞叫住下屬,“若是店家說沒有這個人,你就問問他,福安客棧還想不想在泉南開下去?”
下屬默然,“......”
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也不害怕留下把柄,被人诟病。
“再派一撥人留意霍浔的動向,若是他離開泉南也不要打草驚蛇。”
譚江,若是沈辭寧真的是被他們給帶走的,必然會回譚江。
“将人派去譚江查,看看霍家近來有沒有帶什麽人回去?”
“霍旭若是将她帶回去,必定會打點好周圍,讓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去,如此,蛛絲馬跡也不會錯漏了。”
“是。”下屬退了出去。
嚴韞翻看着霍浔的卯冊,那個女子若是沈辭寧,便是一直在他的身旁,那麽他見到的人就是沈辭寧。
想到兩人郎才女貌的走在泉南的夜市上,當初覺得多登對,如今就有多礙眼。
沈辭寧在外樂不思蜀,原是有了旁人,不免想到那夜,在不遠處見到少女對着男子言笑晏晏的畫面。
男人的長指擰斷了手中的狼毫筆,眼底蔓延開一臉狠厲的陰涼。
服下安胎的藥丸睡去之後,許是真的累了,沈辭寧睡得很熟,待醒過來,身上的不适散了些,小腹依舊隐隐難受。
“怎麽休憩一覺起來,小姐依然不見好?”香梅見到她神情恹恹。
“不然還是去請郎中罷?”
沈辭寧搖頭說,“先不用,或許還沒有修整過來,再吃吃藥吧。”她就是乍然聽到嚴韞的聲音,被吓到了。
“奴婢是怕小姐出事,您還要瞞霍大人多久啊?”孩子在肚子裏,月份大起來,縱然入了冬,衣衫穿得寬大,終究是紙包不住火,也是要坦白的。
難不成小姐不打算在譚江長留,打算離開?
“我不知道,再想想罷。”
外頭丫鬟聽到裏面的動靜,知道沈辭寧已經醒過來了,叩響門扉,問沈辭寧可要進來洗漱了,已經備好了熱水,前廳霍旭等着沈辭寧用早膳。
“好。”
怕霍旭看出不對,沈辭寧讓香梅多給她上了些許脂粉,掩蓋臉色的蒼白。
不料霍旭觀察入微,縱然脂粉遮得好,他依然看出了沈辭寧的神色沒有恢複多少。
“辭寧,待用了膳,我讓郎中上門給你看看。”
沈辭寧依舊搖頭,“多謝舅舅的好意,實在是不用了。”霍旭說不行,“你的神色休憩了一晚依舊不好。”
沈辭寧說,“舟車勞碌幾日,或許還要些日子才能修整好。”就讓她仔細想想,若是過幾日不好,的确也是要找郎中了。
“好,若是明日再如此,便不要推辭了。”
沈辭寧含糊點了點頭,慢慢用着霍旭給她夾的飯菜。
霍旭原本要陪着沈辭寧逛一逛霍府,也好叫她熟悉些,可外頭有官員來找,不得已離家,說叫她自己走走,但也不要累着了,又吩咐了旁邊的人好生照顧沈辭寧。
沈辭寧在後花園逛了一會,心事重重,很快又回去了。
她服了藥之後,只盼着能好些。
到了午憩時辰,沈辭寧剛躺下沒多久,便做夢了,夢裏她又回到了沈家,回到了沒有人在乎的日子,她追在沈夫人身後,被沈夫人遺棄,哭了很久都沒有人過來安慰她。
在沈夫人的生辰宴上,她将自己繡了許久,小手都被紮破了無數次的香囊送給沈夫人,沈夫人當着人笑着收下了,背後卻用剪子絞碎丢棄了。
姐姐趾高氣昂告訴她,“母親一點都不喜歡你送的壽禮,母親只喜歡我的。”非要把沈辭寧弄哭了才肯罷休。
哭着哭着,夢境又變成了沈家的正廳,好多人都在,姐姐在哭,她和嚴韞發生了事,被淩遲處置的夜晚,沒有人聽她說話。
她說她沒有,下一瞬,姐姐目眦欲裂指着她的肚子,“你沒有?”
沈辭寧低頭一看,她的肚子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周圍的人都在尖叫,她吓傻了,就當肚子大到一種恐怖的程度,幾乎快要炸開的時候,她大喊一聲不要,随後驚醒了過來。
在外室守着的香梅聽到響動,連忙跑進來,“小姐,您怎麽了?”
“我.....”
少女吓得大汗淋漓,兩只手牢牢抓着被褥,話也說不清了。
“您不要吓奴婢。”
冷汗順着額頭往下低落,打濕了睫毛,滴入眼睛裏,不僅感受到了辣意,一陣陣疼往上傳來,沈辭寧皺着眉頭,“肚...肚子疼....”
外頭的丫鬟也驚動了,一撥人麻溜地出府去找郎中,一波人去找霍旭。
霍浔今日才到,落了腳程,正在書房與霍旭彙報事宜。
丫鬟忽而闖進來說沈辭寧不舒服,父子二人焦急往外走,“去請郎中來了麽?”下人說去請了,“郎中已經到了府上,正在給小姐把脈。”
女子閨房不能随意闖入,帶等到郎中出來,霍旭忙不疊上前問道,“辭寧到底怎麽了?”郎中支支吾吾一直不肯言說。
霍旭不免着急了,到底是霍浔冷靜,先問了郎中沈辭寧可有事?
郎中說針灸下去,“小姐的脈象已然穩住了。”随後霍浔帶了郎中去前廳,又譴退了下人,問起沈辭寧的病症。
沒了下人,郎中才明白道,“小姐是有了身孕,方才是驚動了胎氣啊。”
“什麽?!”霍旭震驚。
霍浔亦是愕然。
這個孩子是誰的?多半不言而喻。
既然有了孩子為何還要和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嚴韞在和離之後還派那麽多人找沈辭寧,是為了她,還是為了孩子?
多番疑問暫且不明,霍旭迅速冷靜下來,又問了一遍沈辭寧的身子如何?
“可有大礙?”
“大人與公子盡可放心,小姐只是前三月胎象不穩,針灸過後,又熬了安胎藥喝下去,屋內放了凝神香,好生養着必然不會有事了。”
霍旭松了些心,霍浔打點郎中,讓他不要說出去。
“此事....”霍浔也不好表态。
霍旭冷靜下來,“等辭寧醒了再說,難怪她一直不讓我請郎中給她把脈。”原來是因為有了身孕。
下屬并未從福安客棧的掌櫃那裏得到沈辭寧的畫像。
沈辭寧出現時皆裹得嚴嚴實實,“掌櫃說一直不得見夫人的廬山真面目,不過他畫了跟在夫人身邊那姑娘的畫像。”
嚴韞只看了一眼,不正是沈辭寧的陪嫁婢女香梅麽...
所以沈辭寧來了泉南,真的和他住在同一間客棧,那麽霍浔身旁的女子,所謂的意中人也是她了。
男人的俊臉覆上一層陰霾,“......”
真是好得很。
霍浔敢動他的人...安插他的身旁,是覺得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所在了。
難怪他後腳便離開了泉南,沈辭寧的痕跡也是他抹去的,故而他的人在泉南找不到沈辭寧。
“再派一部分人到譚江去,把霍家給我查得幹幹淨淨。”
泉南的水壩已經處理得差不多,折子都已經遞上去了,就等着朝廷的聖旨下來,眼下沈辭寧找到了。
還是不能叫人知道。
“外頭的人繼續尋找,不要叫人知道了。”
下屬點頭,“屬下明白。”
從泉南去到譚江有幾日的距離,除了朝廷的人盯着他之外,只怕連霍家的人也在盯着他。
男人的目光落到下屬的身上,打量了許久,敲打着案桌的指骨慢慢停了下來。
沈辭寧醒過來時,香梅陪伴在側,見到她醒了,連忙去告知霍家父子。
女子的閨房不能進來,霍家父子沒有過來,沈辭寧休憩了幾日,身子總算是穩下來,出去用晚膳時,才提到此事。
“舅舅想必已經知道了,我肚子裏的孩子是嚴韞的。”她小臉上滿是隐瞞的愧疚,“對不起,我沒有說。”
霍旭心疼道,“辭寧,你有什麽事還不能跟舅舅直說麽?傻孩子。”
見少女沉默,臉上的愧疚無論如何都散不去,霍浔打圓場講道,“父親先叫辭寧妹妹用膳罷,可不要再叫她餓着了。”
言及此,霍旭才想起來,連忙招呼沈辭寧用膳,“前些日不思飲食,現下身子好了要多用些,別餓着自己又傷到了孩子。”
見沈辭寧拘謹,霍旭一如既往噓寒問暖,倒叫她放下心防。
膳後,霍旭也沒有過多問詢。
“父親不問麽?”霍浔以為霍旭會追問沈辭寧與嚴韞的緣由,又或者孩子,畢竟他前些日焦急,也跟着沈辭寧寝食難安。
送了沈辭寧回去,他也沒有問。
“若是辭寧想說我再聽,若是她不想說便不問了,終歸是傷心事。”若是不傷心,沈辭寧自然會說。
她既然不樂意說,追問知道了又有何益,平白給她增添煩愁而已。
“父親想得周到,兒子思慮不及。”霍旭一笑,目光在霍浔身上停留。
“浔兒,陪父親走走。”
霍浔跟上,父子二人去了後花園,再繞到練兵場,霍旭取下一柄木劍丢給霍浔,他手裏也拿了一柄,“陪父親練練?”
霍浔笑說,“兒子自當奉陪。”
霍旭因傷有多年不曾動手了,霍浔是他一手教出來的,過了一會的招,尚且沒有分出勝負,霍旭便收了招數,“你的劍術越發精進了。”
“是父親讓着兒子。”
霍旭笑着拍他的肩膀,“不必謙遜。”擱下劍後,去了一旁的偏廳,霍浔靜靜等着霍旭開口。
沒過多久,他開口問道,“浔兒,你今年已過弱冠了吧?”
霍浔說是,“父親還記得。”
“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如何記不得。”霍旭笑着又問道,“可有中意的姑娘?”
霍浔一頓,答非所問道,“父親是想讓兒子娶辭寧妹妹麽?”
“......”霍旭沉默片刻,看着霍浔,“父親是想,但還是要看你的意願,若你不願,父親也不會強求。”
霍浔沒有答話。
霍旭接着說道,“你是我自幼看着長大的孩子,除了你之外,父親放心不下旁人照拂辭寧,但倘若你有了意中人,父親也不會強求。”
霍浔一直在譚江,他剛及弱冠,霍旭是知道有些貴女托媒明裏暗裏打聽過消息,霍旭一想的态度都是,随他自己喜歡。
這麽多年倒也沒見到霍浔身旁出現過什麽女子,也不曾聽他身旁的随從提過哪家的姑娘,故而霍旭動了心思。
“将來我百年之後,再不能照拂她了,你要代替父親好生照顧辭寧,不要讓人欺負她。”
霍浔面色清淡,“父親言重了,您長命百歲,何以就談到了身後事。”霍旭擺手笑,他在戰場上受到的傷不少,大大小小,積年累月,身子骨早就不成了。
“父親可曾問過辭寧妹妹的意思?”
霍旭一愣,他原先想着到了譚江,日後沈辭寧想嫁人了,再給沈辭寧挑一個好的夫婿。
可眼下她有了身孕,月份過了肚子大起來,就怕旁人議論紛紛,說話難聽,便想着給她找個合适的夫婿,挑來挑去,都不盡意。
旁的,霍旭都看不上,便将目光放到了霍浔的身上。
知根知底,為人又周正。
“若是辭寧妹妹願意,兒子沒有異議。”
霍家父子體貼,倒叫沈辭寧于心不安了,香梅講道,“小姐當年蒙冤,依照奴婢來看,您不如将事情告知大人,讓大人追查此事。”
若是放在以前,沈辭寧必然求之不得,可如今事情都過去許久了。
孰是孰非,她已經不想深究,免得徒增煩惱。
“且再說吧。”她低頭,掌心撫摸過小腹。
“對了,我先前叫你找鋪子的事情,你可留意了?”在家終日郁郁寡歡,沈辭寧想找些事情做。
香梅笑着說,“奴婢留意着呢。”
她給沈辭寧翻了許多布匹和絲線出來,“這是奴婢尋找時,被霍公子得知,讓人給小姐買來的絲線和布匹。”
譚江真不愧為絲線大方,這些絲線的顏色清亮,比廣陵的還要好,布匹也是少見。
“奴婢還去看了,那些成衣鋪子做的衣衫首飾,多是小巧而已,比不上小姐的手藝。”
“哪就有你說的這樣了。”沈辭寧笑着低頭。
前幾日躺得有些累了,近來思緒繁多,她理着絲線,好分散煩愁,有許多日不曾動手了,剛開始有些手生,很快便進入了狀态,繡出半只翩飛的蝴蝶翅膀,香梅在一旁看着,誇她縫得好。
沈辭寧只笑,一只蝴蝶還沒有繡完,香梅在旁邊忍不住打盹了。
“....香梅,你去休息罷,我一會就好。”
香梅不肯走,說要守着她,可一會就睡了過去,沈辭寧給她披了外衫,提着燈籠到了閨房的內院亭裏。
四下靜悄悄的。
少女專心于手上的刺繡,沒有留意到牆院翻進來一抹身影。
待那人的步子悄然靠近,在月影的照耀下,緩緩移動被沈辭寧的餘光發覺時,她才擡頭看過去,那時已經有些晚了。
月光下,男人一身黑衣,身姿颀長。
沈辭寧吓得不輕,剛要尖叫,待見到那張熟悉的俊美臉龐,她的聲音卡在了喉頸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