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來乍到

第二章 初來乍到

晏北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裏跟傅溪白重逢。

自八年前一別,她偶爾會向父母打聽他的消息,只知道他進了部隊,他進部隊之後的情況,她就很難得知了,偶爾從傅伯伯嘴裏聽到的,也只是只言片語。

聽傅伯伯說,他在部隊裏參與的是軍事工程的建設,後來還聽說他升了少校,她以為他會在部隊裏一路晉升,卻沒想到他被派來這邊維和。

八年時間确實改變了許多東西,比如他以前從來不知嚴肅,現在臉上的表情寡淡,頗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

回去的時候,海眠捂着胸口,心有餘悸似的,“這位傅……隊長,看起來不好相處啊,完了,這八個月讓我堅持下去的動力沒了。”

晏北頗有同感,這麽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她要在這裏呆八個月,确實有點懸乎。

可能是身處異國他鄉的緣故,以及初來乍到,目前她沒那麽重的使命感,唯一感到欣慰的,是這裏有傅溪白。

原本在上個月月底的時候他們就應該過來了的,但是那段時間大小意外頻發,社裏忙的焦頭爛額,一堆事情把他們的行程給耽擱了,于是他們遲了半個月時間。

晚上吃飯的時候,為了迎接采訪小組的到來,溫副隊長請示了傅溪白,說是否加餐,傅溪白點頭同意了。

于是這晚,剛到貴寶地的采訪小組一行人看見桌上擺了一堆……牛肉罐頭,魚罐頭,各種罐頭。

黃河笑呵呵說:“別愣着,都坐下,想吃什麽吃什麽,別跟我們客氣。”

溫副隊長過來,笑的溫厚,說:“各位見諒,沒什麽好招待你們的,你們也見到了,這個地方的條件有限,其實我們剛過來的時候,倒是有新鮮的肉可以吃,都是我們從國內托運過來的……”

黃河搶話,“對,不過你們來遲了。”

溫副隊長沖他叱呵了一聲,轉過來繼續笑着說:“就這些東西,還是我們為了招待幾位特意留下來的,都是弟兄們的一片心意。”

邢玉成這時候開口了,“溫副隊長,您太客氣了,我們來這兒不是為了享受揮霍,大家都有任務在身,出門在外,一切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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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溪白姍姍來遲,進來之後看見大家都站着,問:“都站着幹什麽?”他已經脫了防彈衣和藍盔,換了一身迷彩服,腰杆子依然挺拔,腳下的軍靴踩得“咯咯”響。

席間,溫副隊長拿了點啤酒出來,酒不宜多喝,但小酌幾杯助助興倒是無妨。

晏北就坐在傅溪白對面,他從落座開始,嘴裏就叼着根煙,沒點火,但是嘴巴讓煙占着,所以他由始至終也沒再開口,看着大夥兒樂呵。

陶李春在給大家講自己從業多年來的所見所聞,畢竟當記者的,奇人異事見得多,一張嘴巴沒停下來過。

一堆大老爺們中間安插着兩朵嬌花,黃河忽然提議說:“唉,要不請海眠寶寶小姐和程小姐給咱們表演表演才藝怎麽樣?”

程晏北愣住了,多年學海沉浮,她除了學習成績好,沒有任何才藝傍身……

要是讓她講故事的話,她倒是能編上一兩句。

海眠會民族舞,所以響應積極,絲毫不怯場,站起來撸起袖管就開跳,一擡手翩若驚鴻,一投足婀娜多姿……

晏北愣愣看完全程。

對面傅溪白嗤了一笑,她有沒有才藝他心裏清楚,從小就會死讀書,讓她唱首歌都要扭捏半天,平時一張嘴挺厲害,可是到了關鍵時刻,一個屁都不敢響。

高中的時候,他跟她去參加同學的生日會,同學非得讓她唱歌,她拿着麥傻不愣登站着,一臉為難。她不會唱歌,不對,應該說她就不會唱什麽歌,她只會唱“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還有兩只老虎……

可是人家過生日,她總不能“一群鴨和兩只老虎”吧?

他最見不得她為難的表情,當下把麥拿過來,自己替她唱了首英文歌解圍。

晏北正在傷腦筋,當下忽然靈機一動,站起來說:“要不我給大家朗誦一首詩?”

大家:“……”

傅溪白嘴巴不覺微張,煙掉下來了。

程晏北大學的時候,參加過一次校園文化節,朗誦詩歌還得了二等獎,這是她唯一能拿出來獻醜的才藝……以及光榮史了。

溫副隊長很給面子,帶頭熱烈鼓掌,“好好好,我們這兒都是一群粗魯漢子,不懂什麽文绉绉的東西,正好請程小姐給我們熏陶熏陶。”

晏北笑的有些慚愧和心虛,在腦海中搜索一番,就選了木心先生的一首詩,《十八夜 晴》——

“十二月

十八夜 晴

歸途步行

望及整片天空

無數脈脈的星恍若

迢遙童年所識乃一度

今夕始見 二度

想起……”

晏北念到這裏,忽然停下。

在座的各位都仰着腦袋認真聆聽,程晏北見狀,臉微微一紅,說:“對不起,接下來的我忘了……”

衆人靜默之時,依然是溫副隊長率先反應過來,帶衆鼓掌,“朗誦得真好,尤其是剛才那個什麽一度二度的……”

晏北笑的尴尬,默默坐下了。

傅溪白皺起眉,不應該啊,她從來沒犯過這樣的錯誤,要麽拒絕上場,要麽就要表現出十分的得體。

晚上罐頭宴結束,各自回營房了。

晏北洗漱完剛躺下,忽然聽到一聲炮響,她立馬抱着被子坐起來,跟同樣坐起來的海眠對視一眼。

這炮聲聽着像是從遠處傳來的,響了一聲之後,沒多久又響起一聲,依然在很遠的地方,跟着就安靜下來了。

外面沒什麽動靜,好像他們對這炮聲習以為常了。

兩人像沒見過世面的一樣緊張了半天,見沒什麽大的動靜,忍不住同時“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晏北說:“應該沒什麽事,我聽說那些ZF軍和反ZF軍,一般不會來挑釁聯合國,尤其是中方維和部隊,聽說咱們國家的維和部隊在國際上的聲望很高,相對來說,咱們還是安全的。”

海眠點點頭,“希望吧。”

第二天,邢成玉帶着陶李春去了市裏,準備去那裏收集點報道材料,現在市中心的局勢還不太穩定,邢成玉讓兩個女孩子先留在營區裏。

NSD在聯合國的敦促下,各方勢力簽訂了全面和平協議,聯合國派出多國維和部隊對其進行監督并幫助其進行戰後重建。

但是即便各方簽署了停戰協議,仍有小規模沖突不斷産生,畢竟各方之間有一些私怨不是一張協議就能了斷的。

晏北閑來無事,拿着相機在營區裏逛了一圈,營區不大不小,走一圈下來剛好十分鐘時間。

此次駐NSD的中方維和部隊共有三支隊伍,這個營區裏,由運輸分隊,排爆分隊,工兵橋梁風隊,醫療分隊等,組成一個工程兵中隊,各隊分處南北兩營。

其外還有參謀軍官和軍事觀察員,各分布其他城市。

除去各隊的分布,宿舍旁邊還有個炊事班,然後還有設有活動區域提供戰士們娛樂。

晏北在昨天傍晚傅溪白躺着看日落的集裝箱下面停下腳步,目光眺望遠處,其實看不到什麽美好景色,不知道他在上面躺着看,會是什麽樣的光景。

黃河一聲叫喊從稍遠的地方傳來,“程小姐!!”

晏北扭頭往四下望了望,在前面十來米遠的地方看見了他,他坐在一輛白色的小皮卡上面,腦袋冒出車窗來,沖她招手,晏北小跑着過去。

黃河笑出一口白牙,說:“程小姐,我們要去參加當地大學的畢業典禮,你有沒有興趣跟着一起去瞧瞧?”

晏北笑着點頭,稍後又問:“方便麽?”

黃河下車幫她開了後車座的門,“沒什麽不方便的,來,上車。”

晏北笑了笑,“謝謝。”

她坐上了車才發現,傅溪白就坐在副駕駛座上,他一只手支着車窗口,風從他那邊的窗口灌進來,聞得到煙味。

傅溪白把煙給掐了,煙頭扔在擋風玻璃內的煙灰缸裏。

此地位處北緯7度,在應當是春風三月的季節裏,照頂的是屬于三伏天的火辣陽光,在接近40度的高溫下,一陣陣熱風灌入車窗,車內響起了非洲民謠。

晏北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無論是小皮卡車,火辣的陽光,在近40度高溫下橫行的微風,還是入耳皆茫的民謠,都能安撫思緒。

在晏北吹着風昏昏欲睡之際,小皮卡慢慢停下來了。

她跟着兩人下了車,看着他們往遠處的一個果農走去,不知道去幹什麽,晏北四處望了望,看見一顆樹下站着個黑人小孩,衣衫褴褛,捉襟見肘的模樣。

小男孩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只盯着她看,一動不動,看了很久。

晏北舉着相機給小男孩照了個相,然後慢慢朝他走過去,沖他微微一笑,“What are you doing here?”(你在這裏做什麽?)

小男孩退後幾步,臉上有些茫然。

晏北想起自己帶在身上的奧利奧餅幹,于是從斜肩包裏拿出來遞給他,主動示好,表達善意。

小男孩眼神大亮,拿了餅幹之後高興壞了。

晏北跟着一笑,臉上的笑容還沒保持多久,忽然擡頭,看見對面幾顆樹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頭的幾個小孩,紛紛看着她,眼神多了幾份渴望。

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小孩一下子全部湧上來将晏北團團圍住,兩個小孩拉着她手,似乎是在跟她索要餅幹,甚至還有兩只手打算翻她的包。

“唉你們……”晏北吓壞了,下意識想護住包包,發現雙手被他們拉着,動彈不了半分,她急忙往傅溪白的方向看過去,剛好看見他往這邊過來了。

傅溪白面色冷峻,手上提着把□□,一路過來,拉槍栓,一群小孩見了呼啦一下立即作鳥獸散。

晏北得了自由,松了口氣。

傅溪白看着四處散開的小孩,臉上的神情有些許複雜,接着又看了程晏北一眼,随即轉身往小卡車的方向走了。

晏北跟在他身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那些小孩,全圍着果農在吃芒果,笑容燦爛,全然沒有被傅溪白剛才的舉動給驚吓住的後怕。

她看了片刻,轉過頭來,發現傅溪白已經坐回副駕駛座,車窗依然開着,他的胳膊肘擱在上面,臉上戴着飛行墨鏡,臉朝着這邊,不知道在看哪裏。

晏北不知道剛才自己的行為是否給他帶來麻煩,一時心裏有些內疚,于是擡腳往副駕駛座的位置靠近。

她靠近之後,墨色的鏡片倒映出她淨白的臉,一頭長發被風吹得淩亂,她整理了一下,說:“對不起。”

傅溪白稍微轉動一下腦袋,這回應該是在看她了。

晏北正等着他開口,她也感覺到他正準備開口的時候,黃河回來了,手裏提着一袋子芒果,龇着一口大白牙過來,晏北只好轉身走開,打開後車門上車。

黃河上了車之後,說:“拿咱們的魚罐頭跟他們換的,程小姐你試試,我剛才吃過了,很甜的。”

晏北伸手接過,道了謝之後,看着手裏的大芒果,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它。

黃河興沖沖地準備給傅溪白也拿一個。

傅溪白扭過頭來,說:“開車。”目光透過墨鏡,平添莫名的寒意。

黃河只好作罷,放下芒果,發動引擎。

晏北笑了笑,臉朝窗口,指尖摩擦着芒果光滑的果皮,觸感溫潤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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