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如往昔
第四章 一如往昔
2014年3月29日晚,中國駐NSD維和部隊營區遭到了當地武裝力量的炮火波及。
傅溪白一邊往宿舍方向跑,一邊拿起對講機迅速下達命令:“緊急集合,戰鬥着裝,馬上進入地下工事,随時待命!!”
外面槍聲交錯斥耳,屋內的燈一瞬間滅了。
晏北從地上爬起來,借着從窗口照進來時明時滅的火光,跌跌撞撞往床鋪的位置跑,到了床邊翻床上的被子找相機,她渾身哆嗦,摸索了半天才終于摸到冰涼的觸感,趕緊把相機拿起來抱在胸口,轉身正準備往門口跑的時候,傅溪白跑進來了。
傅溪白一邊沖過來一邊對着她吼了一聲:“趴下!!”
晏北下意識聽從指令,抱着相機剛蹲下就聽到一陣轟炸聲響起,同時她被傅溪白撲倒在地,兩人抱着滾進床底。
一連串的動作就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随即,四周窗口的玻璃被震得粉碎,熱浪裹着玻璃渣迅速噴湧而入。
……
地下工事內,溫副隊長清點完人數,全員到齊。
黃河跑過來急急道:“溫副隊!!老大還在上面沒下來!!”
海眠被一連串的事件吓得整個人都懵了,這會兒才回過神來,趕緊對邢玉成說:“組長,晏北她沒下來!怎麽辦啊?”
邢玉成刷一下臉都白了,急忙站起來往溫副隊長的方向走去,剛好看見黃河掙紮着要沖上去,被溫副隊長死死壓住。
“黃河!你冷靜一點!!現在外面情況不明,你上去能幹什麽?送命嗎?”溫副隊長将黃河拽起來往裏踹了一腳,“給我待着哪都不許去!我現在去聯系聯南總部,向總部報告情況。”
……
Advertisement
傅溪白抱緊身下的人,将她的腦袋緊緊壓在自己懷裏,直到外面的動靜逐漸小了,他摸了摸身下的人,問:“受傷沒有?”
晏北讓他壓着,有些喘不過氣來,半天沒吭聲,把傅溪白給吓壞了。
“北北?”傅溪白急忙挪開身體,伸手去摸她的臉,掌心感受到她鼻子呼出來的氣息,頓時松了口氣,道:“沒事吧?”
“嗯……”晏北輕輕應了一聲。
她現在腦子裏也是懵的,戰争,炮火,在此之前,這些字眼對她來說也僅僅是一種文字概念,構不成任何生命威脅和心理恐懼。
那一瞬間什麽都來不及細想,那一瞬間之後,即便腦海中思慮萬重,她也只能緊緊抓着眼前人的衣襟。
傅溪白一只手臂還擱在她的腦袋下面,他稍微曲起手臂,将她的腦袋壓進自己的胸口,再側着耳朵仔細聽外面的動靜。
所幸的是,那樣兩次轟炸之後,外面除了密集的槍聲,再沒其他動靜,槍聲聽着并不是在附近發起的。
依他猜測,這場戰火不是直接沖着中方營區來的,nu ha族和ding ka 族開戰,營區應該是受到對面雙方炮火的殃及了。
這回真是無辜躺炮了。
傅溪白拍拍晏北的腦袋,低聲安撫:“別怕,沒事了。”
現在最好是能夠及時回到地下工事裏避一避,誰知道再過一會兒武裝分子的炮火還會不會再次落到營地裏來?躲在這兒始終不算安全。
可是如果在趕去工事的途中,炮火恰好再次落下來……
傅溪白動了動,想抽出晏北腦袋下的手臂。
只是他剛一動,晏北抓着他的衣襟緊張兮兮問:“你去哪?”
周圍彌漫着火/藥味,黑暗中,傅溪白看不見她,于是擡手摸向她的臉,掌心摸到了一片濕潤,天氣很熱,加上經歷兩次轟炸,吓都能吓出一身冷汗。
傅溪白幫她把黏在頰邊的發絲撥開,說:“我出去看看。”
晏北默了片刻,說:“那我跟你一起去。”
這回傅溪白不說話了。
目前這情況,嚴格上來說不宜輕舉妄動,外面西南方槍聲交戰正酣,并且有越來越遠的趨勢,暫時在這裏待着,應該也沒什麽事。
傅溪白重新躺下來,忽然感覺下面有什麽僵硬的東西頂着他的腰,他伸手一摸,拿起來,像是一個相機,他摸到一個按鍵摁下去,相機的液晶顯示屏亮了。
晏北被亮光吸引看了過去,是她剛剛翻找的相機,相機顯示屏上顯示的圖片是一個小女孩,這張照片她還沒整理出來,也還沒打印出來。
傅溪白繼續摁下圖像回放的按鍵,顯示屏上跳出好幾張黑人小孩的照片,晏北将目光移向傅溪白的側臉,半明半昧的光暈中,眉骨微突,目光清漣,輪廓俊逸隽朗如昔。
晏北的視線再次回到顯示屏上,望着顯示屏裏傅溪白的照片微微一怔——前兩天整理出來之後,居然忘記删了……
傅溪白連着回放了好幾張,都是他,正面,側面,背影,戴墨鏡的,不戴墨鏡的,帶着藍盔的,穿迷彩服的,還有那天他去參加當地大學畢業典禮的一些照片……
當顯示屏跳出黃河那口大白牙的時候,晏北暗暗松了口氣。
後面的照片都不是他,傅溪白翻得很快,拍的大都是一些景色,拇指壓在按鍵上面,忽然他動作一頓,往回摁了兩下,跳出一張照片——
照片裏的人一身迷彩服,外面套着防彈衣,臉上戴着飛行墨鏡,右手提着藍盔,左手捏着根煙,腳下着軍靴,他的腿格外挺直修長,五官輪廓極其端正俊逸。
這張照片,是她剛來NSD那天碰巧見到他出任務回來,那天她脖子上挂着相機,當時行為不經大腦,她舉起相機就摁下了快門……
傅溪白曲起那只被她壓在腦袋下面的手臂,晏北的腦袋順勢落到他肩上,他伸手,手指摸向她的側臉,然後是耳根,有點燙。
他放下相機,一翻身抱住她,臉擱在她頸窩裏,淡淡說:“我睡會兒。”
晏北:“……”
……
程晏北一整晚擔驚受怕,怕再有一顆雷在外面炸開,怕傅溪白這樣睡覺會呼吸不暢,到最後,其實是他粗重的呼吸影響了她的睡眠,導致她幾乎一夜未眠,直至東方既白。
天将亮未亮的之時,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還有搬動石塊木樁的聲音。
“老大——”
黃河的聲音由遠及近,讓晏北的精神為之一振。
她拍拍半壓在自己身上的傅溪白,“有人過來了。”
傅溪白迷迷糊糊醒過來,擡起臉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人,稍微怔愣——
“老大!!”黃河的狼嚎再次響起,這回聽着像是在屋內響起的,然後:“老大!!”
傅溪白偏頭望向外側——
黃河的大黑臉就近在眼前,他兩只眼睛蓄滿晶瑩的淚水,鼻翼大幅度翕動,癟着嘴泫然欲泣——“老大……”
傅徯白:“……”
黃河一邊擦着淚水一邊扶着傅溪白走出營房門口,“老大,我以為……我以為……”
晏北滿腦黑線,跟在後面出來,手裏還拿着相機,忽然前面一個身影沖過來抱住她。
海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晏北……”
晏北伸手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沒事了。”
溫副隊長走過來,站在傅溪白跟前,“傅隊。”
傅溪白抽出被黃河緊緊抱住的手臂,道:“總部怎麽說?”
溫副隊長說:“是意外,兩撥武裝人馬為了争奪附近的一座橋,選擇就近開戰,炮彈經過咱們營區上空,不慎掉落,好在炮彈掉落的位置距離咱們營區還有點距離。”
黃河一時憤憤發聲:“用的什麽假冒僞劣産品?居然能在半路掉線?”
傅溪白點頭,道:“傷亡情況。”
溫副隊長笑了笑,“無一傷亡。”
幸虧傅溪白有先見之明,讓大家提前修築了地下工事,沒想到工事剛剛修築完成,戰火就開始了,還有大家平時訓練有素,昨晚的撤退堪稱神速。
“老大,”黃河忽然說:“咱們就吃下這個悶虧啦?”
“這種事自然有聯合國出面跟他們進行交涉,”傅溪白說完擡腳就走,溫副隊長跟了過去,他邊走邊交代:“合計營區損毀情況,組織工兵分隊,修整營區,另外,打份報告出來,提交總部,”他說着頓了一下,說:“算了,報告我來打。”
晏北看着慢慢走遠的人,一時發了怔,心頭感慨交織,無法付之言語。
工兵分隊的手腳很快,不到一天時間就完成了營區的修整工作。
晏北的筆記本電腦沒有壞,當時她跑到床邊翻找相機,無意識的翻動使得被子裹住了電腦,電腦可以開機,硬盤無損壞,裏面的東西也都還在。
邢玉成讓她和海眠兩人,針對昨晚的那場炮火事件,各寫出一份稿子交給他。
傍晚時分。
“當時你們是沒有看到,我沖進營房,往床底下一看——”黃河一掌指向地面,衆弟兄們的眼睛跟着看向地面,他接着說:“我看見咱們老大就壓在程小姐身上。”
衆弟兄們:“……”
被壓的程小姐:“……”
陶立春湊過來小聲問:“北啊,這是真的麽?”
海眠也湊過來問:“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是愛是恨?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喪失?”
邢玉成一聲咳嗽,提醒兩人注意職業形象。
黃河一本正經補充道:“老大為了保護程小姐,把她緊緊呵護在自己懷裏。”
“……”
陶立春和海眠依然一臉懷疑地看着她。
晏北小聲對着他們兩個說道:“此情,此景,天地可鑒,日月可昭。”
今天一整天都不見傅溪白的身影,估計是一場炮火之後,手頭有什麽要緊事急需處理,比如勘察營區周圍被炮火所覆蓋的情況。
晚飯之前,傅溪白回來了,他回來之後就把自己關在營房裏,直到月上中天,把溫副隊長叫了進去,兩人在裏面不知道讨論什麽,直至晚上十一點。
晏北洗完澡洗完頭發,坐在宿舍門口走廊的木欄杆上面納涼。
這裏白天雖然熱,但是晚上有涼風。
以前初中和高中的時候,晚上洗完澡,她經常會跑到樓下院子裏的那顆樹下乘涼賞月,而傅溪白會端着一盤水果過來,擾她清閑。
晏北靠着柱子,仰着腦袋看星空,國內已經很少能見到這種衆星拱月,繁星璀璨的景象了,眼觀整片美輪美奂的夜空,再吹着夜風,天地皆開闊。
她看得出神,完全沒擦覺到旁邊有人在靠近,等擦覺到的時候,人已經站在她跟前,吓得她差點兒整個人往後仰,傅溪白及時将她拉住。
傅溪白拉住她的手腕之後沒再放開,說:“最近這段時間我會很忙,”她五根手指冰涼,他掌心溫熱,傅溪白掌心一滑,握住她的手,繼續道:“等我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我再來處理你。”
晏北:“……”
話說完,他一手撐住木樁,俯身就吻住她,舌尖掃過她的唇縫,停留數秒之後放開。
晏北什麽都沒來得及細想,只能愣愣看着他。
傅溪白往她身後看過去,忽然勾起嘴角挑了一笑,轉身回去了。
晏北迅速往身後看過去——
海眠端着臉盆站在門口,眼睛和嘴巴配合成一個浮誇的震驚表情。
晏北幹幹一笑,略表羞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