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如往昔

第六章 一如往昔

2014年4月17日晚,西南方響起一陣來處不明的炮轟聲……

第二天一早醒來,晏北才知道昨晚那聲炮轟是武裝分子投彈炸橋的動靜,傅溪白一早就提前過去現場勘查情況。

工兵橋梁分隊歷時半個月的工程,被昨晚那一炮,轟回解放前……

程晏北和海綿兩人随隊抵達現場,看到那座橋被炸得所剩無幾,比修複之前損壞得還要嚴重。

溫副隊長看着周圍一片的狼藉,說:“橋墩坍塌了。”

傅溪白站在河邊,面色沉靜,眼睛望着河面,半天無話。

身後,工兵橋梁分隊,幾十名戰士看着一堆廢墟,個個愣了,眼看着工程就要完成了,沒想到僅僅是一炮,讓他們努力了半個月的成果頃刻間化為烏有,衆人心裏難免有些憤慨和洩氣。

烈日下,傅溪白轉過來,目光一掃衆人,沉聲道:“身為軍人,豈有泥濘不堪行之理!咱們!逢山開路,遇水疊橋!”

橋毀了,那就再修,一直修到完成任務為止。

頓時,底下士氣大增——“不抛棄!不放棄!”

高一那會兒,程晏北喜歡看四大名着,傅溪白為了跟她迅速建立起相知相許的深厚情感來,一天到晚跟在她旁邊裝知識分子,随手就拿起一本《三國演義》裝模作樣。

可惜,他是在外面野慣了的人,安分不來半日。

他翻開第一頁,前言看了兩句就不耐煩了,跳過目錄直接進入正文。

開篇有一首詞,《臨江仙》——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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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他看完,假模假式頗贊賞地點點頭,其實一知半解,然後進入正文第一回……

第一回,他看到第五段:

老人曰:“吾乃南華老仙也。”言訖,化陣清風而去。

到這裏他就沒耐性了,其實在他讀完開篇那首詞他就想扔書了,他對文學不感興趣,尤其是這種讀起來文绉绉酸溜溜的古典文學。

後來他想了個辦法,讓程晏北給他讀。

晏北一開始是不同意的——瘋了麽?讀完一本《三國演義》,嗓子還要不要了?

不過傅溪白深谙她嘴硬心軟的脾性,厚着臉皮對她死纏爛打死皮賴臉,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所以他一得空就拿着《三國演義》在她跟前晃悠——“給我讀被呗,讀完了說不定還能把你的文學修養給激發出來。”

最後程晏北妥協了,那段時間,每到周六日,她就給他讀《三國演義》。

有好幾次,他們被隔壁的哥哥撞見了,那位大哥哥笑稱:“情趣高雅。”

程晏北給他讀到第五十回《諸葛亮智算華容,關雲長義釋曹操》,裏面曹操那句——“軍旅逢山開路,遇水疊橋,豈有泥濘不堪行之理!”

這句話他一直記着。

傅溪白看着重新展開工作的工兵橋梁分隊,心裏有另一番考量,他把注意力放在河岸的一塊荒地上,那塊區域寸草不生,也看不出有什麽人跡踩踏的現象,像是荒置了很多年的形态。

他沿着那塊荒地慢慢走了半圈,又繞回來,一邊來回走一邊觀察,始終覺得不對勁。

兩個女孩不敢耽誤隊伍工作,只得站得遠遠的,晏北拿着相機拍了幾張照片,海眠想找溫副隊長采訪兩句問問情況,于是趁着溫副隊長暫時空閑下來了,跑了過去。

晏北在周圍觀察了一圈,剛好看見傅溪白正沿着某一塊空地邊緣的半個圈子來來回回地繞着,一邊走一邊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

她好奇之下,慢慢走過去,因為不敢打擾他,所以走的小心翼翼。

還好傅溪白餘光裏及時發現了她,一擡頭,眉頭緊皺,道:“別過來。”

晏北倏地收住腳步,被他嚴肅地口吻給吓出一陣陣緊張感,也就站着不敢再胡亂動彈。

傅溪白重新看了一眼空地,若有所思的模樣,轉身往晏北身邊走過去,在她旁邊站定腳步,擡着下巴垂眼看着她,道:“不是讓你待着別亂跑麽?”

“你有你的工作,我也有我的任務。”晏北看他走過來之後,自己也放松了不少,猜想周圍應該沒有什麽危險,于是又問:“你在看什麽?那個地方有什麽?”

傅溪白繼續垂眼看她,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态,“沒什麽。”

晏北不信,往那塊空地看過去,她對這方面的東西不是特別懂,所以也沒看出來什麽端倪,很想走近一點觀察,有點“不知者無所畏懼”的意思。

倒是傅溪白,被她表現在臉上的這種想法給驚出一身冷汗,急忙拉着她遠離這裏,心底不禁憤憤,他媽哪個兔崽子誰帶她過來的!

“那些武裝分子炸橋,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晏北被他牽着,心裏對于目前的形勢隐隐擔憂,她說:“你打算怎麽辦?”

“不怎麽辦,”傅溪白把她拉到安全地帶才停下,“他們炸,我們修,溝通打商量這種文明交流方式是聯合國的事。”

烈日當空照,強烈兇猛的光線像是要把她白皙的皮膚曬掉一層皮才肯罷休。

晏北始終放不下心來,“那他們會不會在你們修橋的時候投彈?”

傅溪白把藍色鋼盔拿下來,作勢要給她戴上,晏北忽然擡手擋了一下,說:“這頂帽子,不能随便拿下來給人戴吧?”

他默了片刻,繼續給她戴上,“又不是送你,借你戴一下是我憐香惜玉。”

晏北:“……”

傅溪白說:“他們不會在我們修橋的時候投彈,這兩派勢力互相逞鬥,是內亂,內亂還沒解決,誰會傻到再挑起外患?而且挑釁的還是聯合國?再說我們過來是給他們搞經濟建設的,于情于理他們都不會。”

當然,也不能完全排除不屬這兩派的某散戶式武裝力量過來找他們的茬。

傅溪白還有事,交代她站着別再亂跑,“你要寫稿子,等忙完這陣子我抽空讓你采訪就是了。”他說完之後還不放心,又說:“這一大片區域都不太`安全,可能一不小心就會踩進雷區,所以你最好安分一點。”

既然如此,晏北只能點頭。

傅溪白找到溫副隊長,讓他通知排爆分隊人員,立即趕到現場來,然後宣布現場施工暫停。

不多時,黃河集領着他的排爆小分隊趕赴現場,到了之後就跑到傅溪白跟前報道,傅溪白領着他們到剛才他觀察了半天的那塊荒地的邊上。

黃河仔細觀察了那一刻空地,然後讓隊友幫他穿上排爆服,拿着探測儀,一步一步踏入那塊危險地帶。

晏北遠遠站着觀看,傅溪白跟旁邊的隊友說話都下意識地放輕了嗓子,應該是怕自己說話的聲音會分散黃河的注意力。

周圍的躁動瞬間沉寂下來,每個人臉上都顯露出凝重的表情,連呼吸都不敢太放肆。

晏北直直站着,一動不敢動,慢慢感覺到雙腿酸疼,不能動彈了似的,其實她覺得應該是因為太緊張了而導致的渾身僵硬。

明明前一刻,傅溪白還一副從容自在的态度跟自己說閑話……

還有,他是怎麽發現那塊地方埋有爆/炸/物的?

從她來到這裏開始她就沒怎麽放松過,不是轟炸,就是槍聲,晏北一邊緊張一邊想着,忽然前方的黃河似乎有什麽發現,他蹲了下去,

傅溪白依然抿着薄唇,神情淡淡。

事後,傅溪白告訴她埋在那塊地方的是什麽爆/炸/物之後,晏北才感到一陣後怕,那一瞬間她能明顯感覺到自己渾身冰涼,腦仁發麻。

所幸,她當時不知道,懵懵懂懂的,看着黃河蹲在那片空地上,謹慎地處理埋在地下的一枚爆/炸/物。

最後,清理出來的爆/炸/物有五六顆。

那種炮彈的體積很大,差不多有一人高,直徑大約在15到20厘米之間,看起來具有極大的危險性。

清理出來的爆/炸/物全部裝上皮卡車,必須運往聯南總部特別制定的地點引爆,而運輸炮彈的任務,則落到了身為隊長的傅溪白身上。

傅溪白上車之前,把程晏北戴在頭上的藍盔拿下來,戴在自己頭上。

晏北忍不住問:“運輸爆/炸/物的任務很危險麽?”

——不然為什麽是你去……

傅溪白戴好鋼盔,淡淡看着她,“這裏的每一項任務都有危險。”

晏北聽他這麽一說,一顆心懸空了似的,晃得更加玄乎,“清理爆/炸/物,不是都會事先拆除引/爆/裝/置的麽?”

傅溪白揚唇,輕輕哼出一笑,伸手摸摸她的臉,小聲說:“相信我,等我回來。”

那一日,無風。

那一天,晏北等傅溪白,一直等到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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