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求,求你……”

女人記得來的時候并非這般狼狽,她原是穿着衣物的,這時衣裳早已除去,正堪堪挂在繡滿鴛鴦的屏風上。

此時她赤着上身伏于案臺之上,出于羞澀也只能發出小分貝的聲音。原本冰冷的梨花木已經被她的體溫焐熱,女人輕咬下唇,頭微微擡起,朝右邊轉來,試圖從這個角度看向身後之人,卻被他按住頭重重一壓,再次低回了桌面上。

她雙眸淚光流轉,清麗的臉上滿是淚痕。

身後站着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此刻狀态她瞧不清那人的面容,但窘态也容不得她去琢磨是誰,只是又一次輕聲哀求,求他放過自己。

那男人神情極是專注,對她的話語置若罔聞,修/長的手指捏着一管狼毫,正聚精會神的在她光潔的玉背上題字。

“游絲欲堕還重上,春殘日永人相望。花共燕争飛,青梅細雨枝。離愁終未解,忘了依前在。拟待不尋思,則眠夢見伊。”

筆鋒游走在女人玲珑玉背之上,筆尖輕柔,蜿蜒如蛇,那字正如他人一般,濯濯如迎風之松竹,遒勁挺拔。女人雙頰滾燙,渾身發熱,他筆尖與指.尖撫過的地方,如彈琴瑟,使得她的一顆心幾乎就要從胸腔中躍出。

“求,求你罷手!”

只聽身後那男人發出輕笑:“這就受不了了?還沒開始呢。”

女人面紅耳赤,想問他開始意味着什麽。這次她努力轉過頭去,雙眼水光漣漣,長睫猶如黑色的小扇子,打在微微發紅的卧蠶上。

男人将筆放下,伸出胳膊攬住她盈盈一握的纖腰,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的臉蛋轉了過來。

這一次,她看清了那男人的模樣,鼻挺目透,周身氣息冷淡疏離,猶如清輝明月,不可逼視。

是宋之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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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溪月猛然睜開眼睛,機艙內的廣播瞬間鑽進了耳朵裏。她驟然從夢中醒來,腦海裏一片恍惚茫然。

“Good morning. How was your sleep?(早安,昨晚睡的怎麽樣)”

溪月轉過頭去,溫柔端莊的空乘正半蹲着身子笑吟吟地看着她。

“It was…awful (糟糕透了).”

空乘憐惜地注視着她:“Would you like some tea?(想喝點茶嗎)”

“Champagne would be great, thanks a lot.(想喝香槟,謝謝) ”

大清早喝酒是溪月的風格,但空乘顯然很少遇見這樣的人,她微感詫異後,又露出了标準的笑容點了點頭。

這趟飛機将在一個小時候降落在獅城機場,機長按照慣例感謝了大家的搭乘,并告知當地的天氣狀況。

南半球秋風瑟瑟,遍地黃葉,北半球卻已經邁入了炎熱的夏季。溪月打開手機,點開與父親周文統的對話框,他已經很久沒有回複溪月了。溪月還是按照慣例給他發了個消息說自己安全抵達,這一趟探望母親和秦叔叔還是挺愉快的。

周文統沒有,也不可能再回複她。

溪月沒有托運行李,一身輕松,過了海關出了機場,準備叫輛車往醫院去。

溪月是個專欄作家,有點像《欲.望都市》裏的凱莉,靠寫稿子過日子。實際上,她遠不如電視劇裏的凱莉那樣成功且有名氣,她稿費只能應付日常的開銷。不過,溪月家境優越,父母都是有頭臉的人物,父親在去世之後更是給她留下了一大筆數量可觀的遺産,後來她在朋友的推薦下做了幾筆投資,已實現了財務自由,工作對她來說更像是興趣,而不是謀生的手段。

除開在《琴之音》上寫文章,溪月另一個工作是給人寫定制文章。比如她這次趕赴獅城,是給一位年近五十,患上了乳腺癌的女明星做采訪,她打算在獅城留半個月,先把訪問做完,再動筆開寫。這單生意是溪月的母親,梁晨的丈夫秦叔叔給介紹的。

溪月在車上給李莎莎發了個到達的表情包,那邊秒回了個好的。溪月想了想,還是給好友去了個電話。

李莎莎秒接,嘴上卻故作嫌棄:“有事說事,別耽誤我工作。”

“別吹的自己日理萬機的,我還不知道你啊?肯定是跟那個男模泡在一起了。” 溪月吐槽了一句,然後面色凝重地說:“莎莎,我做了個春.夢。”

“是因為空乘太帥了?你坐哪個航班?” 李莎莎來了精神,連連逼問。

“跟空乘無關。”

“你從前不也做過春.夢嗎?你說每次午睡做春.夢的概率都特別大,夢裏動作幅度那叫一個大,直接反客為主把人家壓在車後座——”

“打住!打住!” 溪月心虛地瞥了一眼四周,好在旅客們都行色匆匆,迫不及待地想過海關出去與親人朋友會面,或者展開一段美妙的旅程,誰也不在意她。

“這次不大一樣。”

“哦,是什麽新姿.勢?”

溪月将夢中的情景大致描述了一下。好友在那邊壞笑,大聲說:“你這夢做的不錯,有點老風月片的意思了。你是不是李翰祥的電影看太多了?那首酸詩——”

“那是杜世安的詩,在描寫閨怨上,我覺得這首是最好的。莎莎,那個男人是宋之揚,我居然三年之後又夢到了宋之揚!”

溪月已經有三年沒有提到宋之揚三個字了。盡管這個男人的名字在東南亞這座繁華發達的城市都如雷貫耳,他的大海報已出現在悉尼的街頭巷尾,他的消息鋪天蓋地,他已經是一顆冉冉升起的璀璨巨星......溪月還是用掩耳盜鈴,假裝自己的世界裏根本沒有這人。

當別人問她宋之揚帥不帥,有沒有聽他新發布的專輯,她只是瞪大眼睛,笑問:“宋之揚是誰呀?” 然後就是一頓“被科普”時間。

李莎莎:“夢到就夢到呗,那家夥滿世界飄,有時我也夢到把他推下火車呢。溪月,別想太多,反正你都不喜歡他了。宋之揚這一頁早就翻篇了,我去忙了,有空再聊。”

出機場後,東南亞炎熱潮濕的空氣一下子包裹了溪月。

出租車在城市裏穿梭,溪月打開窗,終于感受到了清風滿懷的暢快,路過的百貨大樓貼着宋之揚的海報,他今年得到了一個世界頂級珠寶品牌全球代言人的頭銜。去年他一口氣官宣了三個頂級品牌的全球代言,放眼大中華區,像他這樣出道不足十年就能在樂壇,影壇,戲劇,時尚四個領域都成績斐然的少之又少。人人都稱贊宋之揚是“大器晚成”,如此模樣和才華竟等到了近三十歲才大放光彩,在如今玩養成系的娛樂圈并不多見。

“司機先生,他在你們這裏也很有名?” 獅城華人居多,中文是這裏的官方語言之一。

司機問道:“誰呀?”

“宋之揚。”

“好有名的,我侄女好喜歡他的!” 司機笑說:“他長得那麽帥,小姑娘喜歡也好正常的!女士,你喜歡嗎?”

“中過毒,幸好沒死。”

溪月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不喜歡,也不再讨厭,只當他是生命裏一個留下了印記的過客。

在醫院下了車,溪月買了康乃馨去拜訪她的客戶。女明星名叫梁詩,如今已過氣了,在電視劇裏只能演些婆婆媽媽,因為病痛的折磨,她已經很久不去演戲了。

兩人聊了一整個白天,溪月錄音筆開着,自己也在電腦上不停地打字。

梁詩最懷念的還是她的演藝時光,談到出入行的時候她回憶起了初戀。那男人算來也六十來歲了,因對電影行業極其熱愛,他至今還在劇組裏跑龍套,做後勤。

梁詩從枕頭下面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打開一看是一朵銀質的簪花。溪月出身富貴人家,好東西見多了,一看就知這東西做工普通,算不得上乘貨色。

“周小姐,我可以拜托你個事情嗎?請你幫我把這個帶給三哥好不好?他就在影視城那邊。你去見見他,也采訪一下他,從他的角度把我們的故事簡單寫一寫,工費我給你。”

梁詩生病後,她那有錢老公就在外面養了不少小三小四,溪月本就可憐她,于是一口答應下來:“好,你想什麽時候送到?”

“今天晚上好不好?他今天在那邊有戲拍。”

溪月接到任務,在醫院附近的面館随意吃了碗面,就搭乘地鐵去影視城。溪月的父親周文統是寒門出身,雖對女兒百般寵愛,但也沒将她慣成嬌滴滴的大小姐,她月平時也很樸素,便宜面館,幾塊錢的某寶貨她一樣會買,而且相比出租她更喜歡地鐵。

華燈初上,地鐵裏人群擁擠,但除了播站的聲音和地鐵飛速行駛時掠過的呼呼風聲,幾乎是靜悄悄的一片。

溪月又打了一個哈欠,眼角瞥到一個漂亮得咄咄逼人的女孩正戴着耳機,身子微微搖晃,沉浸在音樂裏無法自拔。她身後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悄悄的将手按在小姑娘的臀部上,來回撫摸。

那男人着西裝,年紀四十有餘,女孩卻是二十出頭,年輕俏麗,不像是情侶,溪月正想抓鹹豬手。大概是那色狼的動作越來越大,沉浸在音樂裏的女孩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終于驚動了她。那姑娘将耳機一把摘下,回頭怒斥:“是不是你摸了老娘!” 用的是非常标準的國語。

那男人被她一呵斥,居然毫不知羞,而是耿着脖子說:“你憑什麽說我摸你的?你前後左右都是男人,就我幹的?”

溪月就在旁邊,高聲說道:“我作證,就是你摸了人家小姑娘!”

車廂內頓時群情激奮,衆人嚷着要将那家夥交給列車員。這時恰好到站,那姑娘是個火爆性子,嚷嚷着要親自“押送”那男人下車,溪月前來幫忙,兩個姑娘一人抓了色狼的一只手。

獅城法律嚴苛,溪月本以為那男人被抓了現行肯定會乖乖就範,不想下了車,他突然反手掙開。

他力氣本比兩個女孩大,但溪月早有防備,咬着牙緊緊攥住他的手腕,罵道:“臭流氓還想跑?!”

堅持了三年的健身在這時起了作用,那男人一時半會掙不開,便使壞用另一只手去抓溪月的胸口。這下她心裏一驚,手不由自主就松了。沒成想那男人的手指勾到了她的手串,只稍微用力,手串頓時崩裂,珠子四下飛濺,不少蹿到了鐵軌之下,下一班轟隆隆的地鐵呼嘯而過。

溪月一臉悲傷地撿着地上僅剩的珠子,那姑娘去追色狼,但那家夥跑的太快,轉眼消失在了人海裏。小姑娘氣急敗壞地回來,見溪月一臉落寞地撿珠子,連忙蹲下來幫忙。

“對不起,東西對你很重要吧,是不是很貴?”

那手串是李莎莎十五歲時親手挑選的珠子,然後親手竄好了送給溪月的。兩人都是家境富裕的孩子,但少年時父母管的嚴,飲食起居雖優渥,但零花錢與尋常中産階級的孩子也無區別。這珠子不值錢,卻是兩人友情的見證。在溪月看來,比卡地亞,辜青斯基加在一起都貴重。

看溪月臉上郁郁,那姑娘過意不去,又道了歉,還說要請她喝咖啡。

溪月強顏歡笑:“沒事的,反正也不值錢。”

“對不起,耽誤你趕路了。你要去哪啊?” 小姑娘還挺自來熟的。

溪月說:“我去影視城辦點事。”

“那真巧呀!我也要去那裏,我今晚有戲要拍呢,要不我們一起?”

溪月将剩餘的珠子放進了包裏。戴了十年的東西今日遭此下場,有點迷信的溪月隐約不安。

今天一定會發生什麽事。

時至今日她心底還是纏繞着那男人的影子。這是心魔,非得驅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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