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綠燈,溪月奔了過去,用手語:
【莞,你怎麽來了?】
那姑娘有些悲哀地看着溪月,用手快速比劃:
【嫂子,我聽說你們分手了。】
溪月一怔,點了點頭。
【我哥他不是人!他跑的連影都沒了!他說會定期給我和媽媽打錢,可我不要他的錢了,我已找到了新工作,薪水比之前高很多。】
林莞比劃的速度很快,臉上帶着憤恨的神色。
林莞是林未泉的妹妹。這個出身貧苦家庭的姑娘天生聾啞。林家只能供得起一個孩子讀大學,林莞成了被犧牲的那個。她只讀到初中就不再往上念了。林未泉這個做哥哥的還算是有些良心,他賺了點錢後,又繼續供妹妹去聾啞學校讀書。林莞只比溪月小兩歲,兩人兩年前認識,一見如故,關系如同親姐妹一般。
那時溪月與林未泉熱戀,心裏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和林未泉的緣分肯定是天注定的。她和小姑子關系猶如親姐妹,就這不知多少人羨慕。
如今她與林未泉斷了,林莞居然還回來找她,溪月心中感動,比劃道:
【你不能再叫我嫂子了,今後有別人做你的嫂子。】
林莞憤怒:
【不管他今後跟哪個女人在一起,反正我只認你。嫂子,從今往後,哥哥寄來的錢都給媽媽,我一分不要!我現在在一家寵物店裏幹活,我給寵物洗澡,我做的很好。】
林莞是個非常有氣節的姑娘,雖是個聾啞人,但從不怨天尤人,而是努力用自己的雙手耕耘生活。有時溪月自嘲,說林莞的技能比她還要多。
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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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現在住哪,我送你回去?】
林莞就住這附近,兩人邊走邊“聊”。林莞察言觀色,比劃道:
【嫂子,你好像不是很難過。今晚遇到了什麽好事嗎?】
溪月将遇見宋之揚的事給說了,林莞好奇:
【他真的很好看嗎?】
溪月想了想,她這半瓶水的文字工作者居然有些詞窮:
【很好看,好看到有點不真實。】
**
溪月覺得,她和宋之揚的緣分應該就到此為止了。一場音樂劇,一次live,外加一次合影和短暫的對話,萍水相逢,點到為止。
接下來的兩個月,溪月與林莞走的很近。起初溪月想看看林未泉會不會回來。但一個月之後,他依然杳無音訊。溪月在期望裏慢慢失望,幸好還有林莞在身邊。林莞倒是無所謂,她本來就不滿家裏人偏心哥哥,她和林未泉遲早也會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與林未泉的輕佻多情不同,林莞專注的,認真的,甚至有些刻板。她對溪月很好,領到工資後總是請溪月吃飯,家裏的那只叫阿寶的老貓也很喜歡她,每次林莞一來,都會到門口迎接。
與林莞在一起通常是無聲安靜的。溪月不演奏樂器,不開電視,不玩游戲,也不去電影院,她摒棄所有本來喜歡的娛樂方式,只做菜,堆積木,玩樂高,湊拼圖,寫書法,每一件事都與林莞一起完成。溪月好靜,這世上沒人能比林莞更給她帶去心靈的寧靜。
有天,林莞提出:
【我想見見宋之揚,你帶我去好不好?】
溪月疑惑:
【怎麽突然想見宋之揚?】
林莞:
【就是想見,你帶我去好不好?】
溪月和宋之揚便有了第二次“見面”,這一次牽頭的是林莞。
溪月從黃牛那裏買到了音樂劇最後一場演出的兩張票。溪月擔心林莞看不懂劇情,提出要一邊給她講解,林莞卻搖了搖頭,比劃道:
【我能用心去感受。】
這一次溪月終于知道這部音樂劇的劇情了。故事的背景是現代,講述的是明家的三位公子愛情和事業。整體風格清新恬淡,沒有大起大落的故事,臺詞非常生活化,家長裏短卻蘊含着幽默和人生哲理,音樂舞蹈走的也是活潑的路子。
宋之揚扮演的是男一號的弟弟,是一個玉樓春夜,暖帳芙蓉被裏的公子哥,他貢獻的兩首樂曲都朗朗上口,中間一段踢踏舞的表演更是贏得了滿堂喝彩。
林莞雖聽不到聲音,但也得到了充分的視覺享受。
待得演出結束,兩人高高興興從劇場出來,林莞手比劃如風一般,溪月也笑着回應她。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卻在這時鑽到了溪月的耳裏。
“聾啞人來看什麽音樂劇啊?聽得到嗎?”
“等一下,這個女的好像我們上次在live見過哦,她裝什麽聾啞人啊。”
倘若別人罵溪月,她心胸寬廣,通常一笑置之,可別人敢議論林莞,她就不能忍受了。溪月便回過頭去狠狠地瞪了那兩人一眼。
溪月眼睛大而有神,瞪人還是很有威懾力的,那兩個黃頭發的女孩被她一吓唬,馬上跑開了。
林莞雖聽不到聲音,但從溪月的眼神裏也知道方才那兩人肯定是背後議論她了。她笑着搖了搖頭,晃了晃溪月的胳膊,又比劃:
【我想買花送給宋之揚,可以嗎?】
最後一場演出有個大福利,演員們會卸了妝後到大廳再次感謝大家,這是個近距離接觸的好機會,會做生意的劇場早就擺好了價格不菲的花籃。溪月不缺錢,為了林莞能近距離與宋之揚接觸,特地買了最貴最大的,她還問了工作人員,得到了一定能與宋之揚交流的保證。
演員們一出現,現場掌聲雷動,輪到林莞送花的時候,溪月考慮到宋之揚未必懂手語,到時候還需要她進行翻譯。
想不到林婉婉拒了溪月的幫忙,在送花之後,林莞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了宋之揚。
旁邊的岚姐一怔,她知道宋之揚雖是第一次出演音樂劇,但已吸引了不少女粉絲,其中不乏一些将私人聯系方式寫在信件和禮物裏的姑娘。但宋之揚一直很守規矩,絕不與粉絲私下聯系,所有送給他的信件和禮物,都要先讓經紀人篩選一遍,那些有聯系方式的自然到不了他的手上。
眼前的林莞卻不知這個規矩,她是聾啞人,知道很多人不會手語,所以早就寫好了紙條。
溪月看出了端倪,在旁解釋:“她不會說話,你打開看看吧。”
宋之揚打開來看,上面寫着:
【宋之揚先生你好,我叫林莞,雖然我聽不到聲音也說不出話,可今晚也被你們的表演折服。我小時候很想成為一個舞者,但是沒有條件實現。旁邊的這個女孩叫周溪月,她在我心裏是比姐姐還親的存在。前段時間,溪月姐經歷了一件很傷心的事,我就是那個抛棄她的混蛋男人的妹妹,可她對我的态度卻沒有變過,我很感激。這段時間我覺得她不是很傷心,大概是因為你,感謝你的出現。】
溪月的角度看不到林莞寫了什麽,她耐心的等宋之揚看完,發現對方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一眼,有點摸不着頭腦。
宋之揚将紙條還給了林莞,用他唯一會的手語,傳達了“謝謝”。
林莞高興的回了:不客氣。
她們離開之時,又聽到那兩個黃頭發的女孩嘀咕,她們是故意講給溪月聽的。
“聾啞人了不起?聾啞人就可以傳字條了,誰知道她們是不是裝的!”
但溪月眼神飄過去,那兩人又像老鼠碰見貓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出了劇場,溪月忍不住“問”:
【你都寫了什麽?】
林莞抿嘴一笑,在夜色裏甚是動人。
【我跟他說,你幾乎每天都在想着他。】
溪月臉上微熱:
【胡說,我哪有?】
林莞:
【就是有。你自己看看你的手機相冊,是不是多了很多宋之揚的照片。】
林莞不由分說奪過了溪月的手機,打開她的相冊一看,果然存了不少宋之揚的照片,都是在社交平臺上發布的。有些是他本人賬號發的,有些來自沈述和經紀人。
夜色沉沉,早就到了休息的時間,兩人在路上追逐笑鬧。
溪月停了腳步,她覺得空氣稠濕,有一種糾纏不清的東西正在生長,她說不清那是什麽。她本以為會與林未泉攜手一生,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直到所有浪漫都平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成了過去式。
宋之揚是凜冽的美,與林未泉的柔和截然不同,他的臉掠過溪月的心裏,成了這昏昏欲睡的天地裏,唯一清醒的事。林莞後來一直說,溪月是從那天晚上開始,愛上宋之揚的。
**
溪月有個朋友叫懷瓒,比她大幾歲,早先在巴黎混了幾年,先是做畫家,現在又改行做服裝設計師,其實他的名號都是自封的,是否有真材實料溪月也不好斷定。然而,懷瓒的父親是銀行家,大把鈔票可以供兒子實現夢想。
懷行長是周文統多年的球友,所以懷瓒和溪月認識了很多年。這次好朋友改行做設計師了,大家自然都要去捧場。溪月國畫畫的好,懷瓒便慫恿她跟自己搞個聯名款。
溪月連忙擺手:“我那畫畫水平,糊弄下小孩還行,拿出去賣不是丢人現眼嗎?”
懷瓒笑說:“不會啊!再說了,賣不了多少件。你設計的呢,我就當限量款來賣,價格和別的一樣。”
溪月還想拒絕,旁邊的李莎莎說道:“你就別謙虛了,先畫出來,要是懷大設計師不滿意再把你稿子斃了總行吧?”
溪月的母親梁晨是真正書香世家出來的,所以對女兒的要求也很高。溪月自小不能免俗,琴棋書畫樣樣都要學。這四樣裏,她學的好的是國畫和書法,其他都是拿出來騙騙小孩。這次給懷瓒作畫,溪月特地避開了常見的花草山水,畫了只靈動可愛的松鼠。
懷瓒贊道:“妹妹的這畫越來越有靈氣了,筆法工整又有潇灑之趣,氣勢十足,厲害厲害。”
旁邊的大老粗李莎莎笑說:“唉,我突然覺得你們兩還挺般配的,溪月畫畫,你寫字,才子佳人,妥妥的一對!”
溪月笑罵:“胡說八道。”
沒想到這事懷瓒卻放心上。他找了個時間,以送樣衣為借口,将溪月約了出來,笑問:“那天拒絕的那麽爽快,是覺得我配不上你?”
溪月半開玩笑:“怎麽會,我配不上你。你是藝術家,我是俗人。”
兩人漫步在街頭,懷瓒找了家咖啡店坐下,漫不經心地說:“我哪是什麽藝術家,開店賣衣服不都是為了掙錢嗎,真是藝術家早餓死在巴黎街頭了。溪月,我這次回國,發現你變漂亮了許多。”
溪月大笑:“什麽意思?我從前在你眼裏是個醜八怪?”
懷瓒笑說:“哪有?從前只覺得你是個小女孩,現在一看是個大姑娘了。說正經的,我這次回國就是打算收收心,好好的經營一番事業,我知道你現在還年輕,我們可以多交往幾年。你不跟我妹妹傑西卡處的挺好的嗎?我爸媽也很喜歡你,我想——”
溪月恍然大悟,難怪一向清高的他突然找自己做聯名衣服。她産生了抵觸的情緒。
“對不起。我很喜歡你,但只是把你當朋友。”
“你還喜歡林未泉?我跟你說,他現在在四處巴結富婆呢,想靠着富婆飛黃騰達。我真沒誣賴他,你要有空我帶你去見他,我知道他在哪。”
溪月雖會恨林未泉甩掉自己,但絕不會背後說他的壞話,同樣她也不允許別人诋毀林未泉,這好像就在诋毀她曾經美好的過往回憶。
“不必,他不想見我,我也不想見他。”
林未泉未必嫌貧愛富,不然他沒必要離溪月而去。可他想紅的心是不假的,以他的年紀在如今玩養成系的娛樂圈已不算輕。雖說有大器晚成一說,但畢竟幸運兒是少數,大部分的男明星都是在年輕時發光發熱,積累一大筆原始資本,然後人到中年追求轉型,若是轉型不成功,轉為幕後培養新人,富貴一輩子總不難。
周文統和梁晨雖沒明确對林未泉表現出惡感,甚至不反對女兒與他交往,但在他們看來,“戲子”終究是不入流的,尤其是林未泉這樣沒學歷,真本事欠缺,只靠好皮囊的人。溪月與他交往,兩人暫且可以睜只眼閉只眼,若是她動用全部資源幫助林未泉,父母非得跟她翻臉不可。
懷瓒有些急:“你真沒必要吊死在林未泉這根樹上。是,他是長得好,可我也沒有那麽差是吧?”
“老哥你誤會了。” 溪月慢條斯理地說:“我拒絕你,跟林未泉沒關系,是因為——”
她話音未落,屋外傳來摩托車的轟鳴聲,溪月下意識地轉過頭去。
一輛極具朋克感的黑色摩托車停在屋外。溪月瞥了一眼回過頭來,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已被懷瓒給握住。
“你給我一個機會吧。” 懷瓒從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掌心裏,他還從來沒體會到心願落空這一說。即便是他最落魄的時候,在巴黎連飯也吃不上,一樣有喜歡藝術的女孩悄悄資助他。別看他年紀比溪月大,但其實有着一份不谙世事的天真魯莽,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認為眼前的女孩不過是害羞。
“你把我手放開!” 溪月卻很反感這樣的舉動。
“我這裏還有很多林未泉的消息,你不想知道了?”
“我說了将手放開!” 她聲音漸大起來,老板娘看了過來。
“把她的手放開。”
一個清冷的聲音,溪月和懷瓒轉過頭去,正好撞到了宋之揚烏黑沉冷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