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溪月覺得奇怪,他這話說的怎麽帶了股醋味,難道這家清吧的莫吉托還放山西老陳醋?可瞧他的樣子應該還沒有醉意,莫吉托确實酒精濃度極低,對溪月這種“老酒鬼”更是猶如白開水,加上冰塊的稀釋,喝到最後只怕味道會更淡。
“葉雪安怎麽了?我記得他不是娛樂記者呀,難道他還采訪過你嗎?他是我的學長。還有,林未泉都是過去式了,怎麽還提?”
“那你為什麽上次跟葉雪安打的那麽火熱?” 宋之揚索性直接問了。
溪月笑說:“我們學長學妹見面聊幾句怎麽叫打的火熱?就算是打的火熱,那火熱難道只有男女之情的火熱,友情就冷凍結冰了嗎?宋之揚,你說話要注意點哦,不然我會以為年底沒到我就提前成功啦。”
溪月用沾了水漬的手指想戳宋之揚的鼻尖,他微微往後靠,躲開了這一“攻擊”。
溪月笑着将李莎莎暗戀葉雪安的事情說出。宋之揚眉心的蹙意漸漸消散,一顆心從憤怒的掙紮裏慢慢變得從容鎮定。
“你不會游泳,為什麽喜歡大海?” 宋之揚趕緊轉移話題。
溪月何嘗不知他的心思,不過她一向寬容,既然他不願意繼續下去,她就自然而然的接過新話題。
“有天大的煩惱,去看看大海就消失了。這也是為什麽喜歡歷史的原因,我喜歡很大很大的事物,因為看到這些的時候,才發覺自身的渺小之處。人的所有痛苦都是自作自受,不把自己看的比天大,自然就少了很多心結。”
莫吉托順着胃管一路蜿蜒而下,不勝酒力的宋之揚覺得血管裏的血液在悄悄加速,他腦海裏閃過一個很瘋狂的念頭,下意識地問:“你好像喜歡長得高的男人?”
林未泉身形高大,與宋之揚查不到哪去。
“對,我個子矮,所以一心想改善基因,以後想找個個子高點的。”
“那葉雪安不大适合你,他不夠高。”
溪月側過頭去看他,笑說:“宋之揚,你幹嘛那麽操心我喜歡什麽類型的?”
兩人說話的功夫,一個皮膚白皙,個子嬌小的女子走上小舞臺,抱起吉他,開始唱起歌法語歌來。那女人聲音缥缈,每個字都像從鼻腔裏蹦出來,與其說是唱歌不如說是輕輕哼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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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月舉着酒杯,忽然想到了已消失了好一段時間的林未泉。
她自幼受佛學的熏陶,心地善良,向來只記他人的好而不記他人的惡。當初與林未泉分手,溪月确實少不了怨氣,可日子久了她反而感激與林未泉的分開。如果不與他分別,她就不會碰見宋之揚,這個表面清清冷冷,堅硬得像一顆敲不動,啃不爛的大核桃,整個人寫着生人勿進,實際上內心卻溫柔善良,講情講義的好男人。
“我第一次見到林未泉就是在酒吧裏。” 溪月無心地說了一句。
“然後呢?”
“當時我點他唱了歌,他穿的特別簡單,但是光芒萬丈的。跟你說個好玩的事,我當時還以為他是勤工儉學的大學生呢,因為他怎麽說呢,長得特別有書卷氣!有些人其實沒讀過什麽書,長相卻超級文藝氣質。你說怪不怪?”
宋之揚心裏兩種情感在劇烈的撕扯。一種是對勾起她傷心事的愧疚,另一種是對林未泉燃起的恨意。他甚至有個沖動,想将這個男人的痕跡從這個世界幹淨利落的消除。
他正想開口說話,兩個男人的聲音卻鑽到了他的耳朵裏。
宋之揚在國外長大,英文自然很好,這兩人絮絮叨叨的點評起了女歌手的歌唱水平,起初宋之揚還不在意,後來卻越聽越驚,這兩人絕對是音樂領域裏專家級別的角色,他們對女歌手的點評不僅準确無誤,而且還給出了許多有用的建議。
溪月卻是純粹的外行人,也沒心思将他人的點評給聽進。女歌手一曲終了,她用力鼓起掌來。見宋之揚沉默不語,忽有個念頭,說道:“宋之揚,你可以唱首歌給我聽嗎?我知道這次請你唱歌與以往不同。你以前唱歌都是唱給很多人聽,而且要收費的。這樣吧,酒算我請了,你唱一首給我聽好嗎?”
宋之揚本想拒絕。他現在名聲雖還比不上林簫家喻戶曉,但今天來的路上已被幾個女粉絲認出,好在對方是有素質的人,只是來要了個簽名合影就走了,不像桑曉那樣不依不饒。而且來之前紅姐交代過,在外還是低調的好。
“你想聽什麽?”
溪月本是随口一提,想他肯定會拒絕,沒想到他會答應,眨了眨眼睛,笑說:“最近在聽一首日文歌曲,是一個黑人歌手chris hart演唱的《I love you》——”
“這不是新歌了,我聽過。” 宋之揚道。
“那,你會說日語嗎?” 溪月問。
“我大學時為了湊學分學過日語的。” 宋之揚又說:“其實現在很多作曲人交東西的時候也會胡亂填一些日語的歌詞,因為日語的音節簡單,比較容易記下來,所以日語我還是會一些,不過這首歌我是第一次唱,如果唱的不好,請你多包涵。”
宋之揚上前與女歌手聊了一下,對方同意短暫的将舞臺讓出。清吧裏客人寥寥,衆人見到換歌手也只是擡頭看了一眼,并不十分感興趣。背景音樂響起,鋼琴的鍵敲出第一個音符,燈光為應和略帶悲傷的抒情音樂,變得更加暗淡一些,宋之揚的眼神裏卻有一種充耳不聞似的漠然。
【吶,你為什麽一臉哀傷地出垂着頭
湛藍的天空,明明是光彩奪目的
是什麽時候開始 就算緊緊握住你的手
你也不會反握回來】
……
她往窗外看去,星星點點的夜光和繁華成了黑夜裏一道道污濁的光線,含糊不清。他歌聲輕柔,唱的人心碎,溪月覺得身心都是漂的,她沒注意到,剛才那兩個點評的男人停止了竊竊私語,甚至連酒杯也不再舉起,而是專注地欣賞宋之揚的歌聲。
溪月想到了與林未泉的初識。并非她還殘存愛意,只是感嘆人生的無常。
佛教說人生唯一不變的就是無常。本以為可以白頭到老的人,或許只有那麽一兩年的緣分。都說人生一切都有天數,連孔夫子都說:盡人事看天命。她能決定到了年底宋之揚會不會接受自己嗎,答案顯然是不可能的。溪月甚至不懂該如何盡力讓他愛自己。李莎莎說,如果那個人愛你,你自然無須費勁就可以獲得一切。但凡費勁得來的,都不是真正的正緣。她心裏生出一股凄涼。可又在歌詞裏,得到了異常的滿足,就好像他們已在這首歌裏走完了一生。
如果真有永別的那天,溪月也不會怪他。宋之揚才華橫溢,天賦極高,确實不能讓戀愛絆住了前行的腳步,他值得往更高的方向去走。
一曲結束,清吧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這些人要幾年後才知道,為他們演唱的這位男歌手是刷新了無數次唱片銷量記錄的頂流歌手,後來成為無數人懷念青春,無數人感情的寄托之處。
宋之揚走下來,對溪月說:“還可以嗎?”
溪月用力點點頭,目光漸漸暗淡:“可惜就這麽一首,宋之揚,我想聽你給我唱一輩子歌。”
她一向是這樣的,喜歡上了誰就忍不住表達出來。宋之揚忽然充滿了愧疚,他覺得全是自己的錯,是他将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女變成了愁腸百結的女人。他不想見她難過的模樣,忍不住說:“以後想聽就多去我的live,你知道為什麽我同意唱歌給你聽嗎?”
“為什麽?” 溪月歪頭問。
“Excuse me!”
帶口音的英文在耳邊響起。溪月回過頭去,一個七旬左右的銀發老人笑吟吟跟他們打招呼。
“May I ask your name?” 老人問宋之揚。
溪月只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卻一時半會記不清在哪見過。但見他神清骨秀,雖已白發蒼蒼,但雙眼炯炯有神,年輕時肯定是個傾倒衆生的風流人物。
“宋之揚。” 他沒有說英文名。
“Very nice to meet you, can we talk ”
溪月知道他們想談一談,便低聲對宋之揚說:“我先去個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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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從洗手間裏補妝出來,溪月見宋之揚坐在原來的吧臺邊發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她見狀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你喝夠了嗎?我們回去吧,你住哪一層?”
才剛補妝他便要走了,溪月略微失望,可她敏銳的察覺到宋之揚有些反常。她想問,卻也知道他的性格,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不然逼他說又惹他不快。
兩人恰好都在二十層入住。正是客人們就餐和休閑的時間,另一個電梯又突然維修了,兩人都等的有些焦灼。溪月給爸爸發了個信息,說自己準備休息了。周文統說還在談事,要溪月先回去睡覺。
兩人特地選擇了觀光電梯。外面夜空湛藍,星子寥落,宋之揚的腦子被酒精弄的有些放空。溪月被那莫名的情緒包裹着,也有些不舒服。
這時電梯裏進來了一個人,宋之揚沒有回身,溪月轉過頭去,見到一個将頭發染成藍色的女孩。
那姑娘的頭發應該染了有一段時間了,因沒有維護所以發根已顯露出原來的黑色。
溪月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桑曉,一時間不知說什麽好。但轉念一想,她與桑曉根本算是“不認識”,所以連招呼也可以省去。
可桑曉抿着下唇,一言不發地盯着溪月,眼裏燃燒着憤憤的恨意。
溪月悚然一驚,從桑曉的眼神裏讀出了如毒蛇一般冰冷,可怕的惡意,她甚至可以感受到疼痛。還沒來得及反應,桑曉忽然揚起了手臂,溪月注意到對方戴的一大串誇張的金手镯,然後那些耳光就噼裏啪啦地降臨到了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