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溪月與他對視着,起初心裏的不安和窘迫慢慢消失。其實她的不安不是來自于宋之揚的突然出現,她知道他想見自己。從兩人不期而遇的重逢開始,溪月早就知道他會緊追不放,他是不到目的決不罷休的性子。

她心裏也曾有過短暫的自滿,畢竟是宋之揚想見她,那種虛榮的滿足感是不可避免的。

窗外的輪渡鳴笛的聲音很遠很遠的傳來,将兩人的思緒拉回來,時間洶湧澎湃,一轉眼就是三年。

宋之揚擡眼看去,看到周文統的畫像挂在客廳的一角,位于神龛旁邊。畫像上的周文統比宋之揚見過的那一面要年輕英俊很多,應該是他照過的最好的照片,嘴角隐隐蘊含着一絲微笑,眉眼與溪月的幾乎一模一樣,不得不感嘆基因的神奇。

宋之揚換了拖鞋走過去,拿起三炷香,用燭火點燃後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溪月原本跳動不安的心因為他的舉動而平靜下來。

“有心了。” 她微鞠躬還禮。

宋之揚的視線轉到了另一張照片上,周文統抱着一只肥嘟嘟的藍貓,他問道:“貓咪什麽時候去世的?”

“爸爸去世的前三天。所以那天我去找你的時候情緒才特別不穩定,我當時心裏特別害怕,覺得在不斷的失去。你一定覺得我當時挺可笑的,語無倫次的——”

“沒有,我從沒取笑過你,應該被取笑的人是我。”

聞言,溪月低下頭。

“我想跟你聊聊。你現在有空嗎?” 宋之揚問。

“我剛完成稿件,今晚莎莎的新店開張,可能沒有空。”

“我可以跟你一塊去嗎?我也很久不見李莎莎了。” 宋之揚來之前已做了心理準備,他決定一改過去矜持冷傲的态度,無論周溪月是否大發雷霆,他都要與她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這三年來的事情,他要把自己這三年的想法和盤托出。

可溪月是很難發脾氣的,她只是低頭想了想,說道:“我一身大汗的,要先洗個澡,然後換衣服化妝,你得等我一下。我給你開電視,茶具什麽的燙一下就能用了,想喝什麽自己來,不用客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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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揚幾乎要跪下來感激她的溫柔,用力點了點頭:“你慢慢來,不用管我。”

這棟公寓是八零年代建的,雖年代久遠,但因地段之故,價格在二手市場一直是居高不下。這裏是周文統原先買的房子,也是他的住所。之前溪月住的新房已被她賣掉。父親走後,她就搬到他住的地方,決心再也不挪窩。

屋子是三房兩廳的錯層,四個房間都在二樓。宋之揚坐在沙發上,聞到空氣裏的泡面味,微微蹙眉,他倒不覺惡心,就是擔心周溪月總是吃這些垃圾食品。

房子看起來是稍微收拾過的。與尋常人家不同的是,溪月供奉有佛像的神龛。等待泡茶的時間很長,宋之揚閑的無聊,走進敞開的書房,看到牆壁上挂着一架全黑的古琴,尾部像被燒焦過一般,書桌上擺放着待機畫面的電腦。三面牆都是滿滿當當的書,有一面挂着一副綠意森森的竹子圖,落款是溪月本人。

竹子畫的左邊卻是大大的“宋之揚”三個字。

宋之揚沒能立刻回想起來,直到看到自己名字右邊的清麗秀雅的書法小字,才憶起那年分別時于湖南莊題字的一幕。

他回到沙發上,擠的滿滿當當的屋子裏卻有一股荒涼感。

他想到晚上要跟着她一起參加人家的開業派對,那還是要穿的正式一些。好在周溪月住的地方就是繁華的商業區,他去年代言的一個輕奢品牌就在附近。代言人的福利就是可以随便穿品牌的衣服,他把品牌帶的銷量翻了幾十倍,對方沒有不贊助的道理。

一個電話過去,對方果然答應将衣服送上門來。他特地挑了一件綢質的白襯衫,上面是精美的白色繡花,燈光下隐隐可見的高級,下身褲子鞋襪商家也一并送來。趁着溪月洗漱化妝的時間,宋之揚也借用了她樓下的衛生間完成了換裝。

那頭的溪月還想過以他衣服不合适為理由将他趕走,結果一來就傻了眼。

他身上的白襯衫無比熨帖。綢緞這種東西少年感稍微差一些的男人來穿會老氣,宋之揚那張臉占盡了便宜,似永遠停在二十四歲,劍眉星目,潇灑自如。他沒有化妝,素着一張臉,因此面部輪廓更為柔和一些,五官拆開不算驚豔,組合在一起卻是和諧勻亭的美好。

溪月穿的是自己去年定的一件紅色旗袍,她身材瘦,但腰臀曲線很好,稱得上身材曼妙,宋之揚暗想,她這樣的身材就該多穿旗袍。誰說旗袍只能豐腴的女人才可以?

“我這樣穿——”

“我這樣還行嗎——”

他們同時說話,又同時打住。不一會兒,溪月掩嘴笑了起來,頭發是剛洗吹幹的,散發清新的洗發水香氣。

溪月笑說:“你就沒有不好看的時候。”

宋之揚也真誠地說:“你穿紅的特別好看。”

他們的“恭維”顯得特別假情假意,可偏偏又都是出自真心,這種矛盾感讓宋之揚心裏一暖。

“走吧,打個車。” 他是騎摩托車來的,沒想過會盛裝出席。

明明有許多話要和她說,過去的路上兩人卻是沉默無言的。熱鬧到了李莎莎飯店才有所體現。如今的莎莎馳騁餐飲業,這次的飯店主打的是川菜,她穿的也很喜慶,同樣是旗袍,不過是藍綠色的,與溪月站在一起跟兩姐妹似的。

溪月一下車就笑說:“你穿的哈哈哈哈!頭發換成兩個丸子頭就成春麗了。”

“春麗多好啊,我一向佩服會打架的女人。” 李莎莎迎了上去,雙手攤開:“紅包呢?”

“我不是送花了嗎?”

“你那花我查過了,裏面沒有錢!瞧你這小氣摳門勁!哎呀,怎麽你還帶了男人來?讓我看看是誰?”

李莎莎推開了溪月,往正在給司機師傅付錢的宋之揚方向走去。待得他轉過頭來,莎莎嘴巴長得很大,像塞了個雞蛋。

“宋,宋之揚!怎麽,怎麽是你啊?”

“開張大吉,一點心意。”

宋之揚忙不疊地遞過來一個大紅包。他在國外時間長,習慣了用現金,所以備起紅包來還是很容易的。他知道李莎莎是溪月身邊最能說話的人,便下意識的讨好。

莎莎從來不跟錢過不去,接了過來,說道:“你跟溪月在一起了?”

宋之揚搖頭:“不是,我之後再跟你解釋。”

兩人說話的工夫,又一輛黑色的埃爾法在飯店門口停下,率先下來的是身着藕色露肩連衣裙的林婉。她今天悉心打扮過,下颌尖尖,膚色白皙,清麗秀雅,這一身衣服去走紅毯也不為過。

車上又下來一個男人,林婉挽住了他的手臂,擡起頭朝溪月嫣然一笑:“溪月姐,有個不請自來的家夥,你們不介意再多加雙筷子吧?”

林簫今天穿的是一件褐色的綢質襯衫,黑色的束腰和皮鞋拉長了他的身形,笑容淺淺,面目俊美。

林簫從車上下來的一瞬間,李莎莎感覺呼吸與心跳一齊頓了一秒,随即又以超過平常節奏地狂跳起來。她頭腦發昏,手腳顫抖,心裏在強作鎮定,而且暗暗覺得自己沒出息。

莎莎出身富貴人家,也算是見過風浪的人,但林簫一出現,她就頭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大明星該是什麽樣的。同樣的一件衣服,穿在別的男人身上總有一種随波逐流,人雲亦雲的庸俗感,落到林簫身上卻是恰到好處的高貴,仿佛每一根絲都有了它的故事來源。其實林簫比他們大不了太多,但出道太久,以至于給人一種年齡很大的錯覺。

林簫上前對莎莎說:“真抱歉,不請自來。”

李莎莎感覺像喝了一大桶紅酒,微醺到語無倫次:“媽呀,你,你是林簫嗎?我親娘咧,林簫怎麽會,怎麽會來我店裏?”

旁邊的林婉噗嗤一下笑了:“莎莎姐,我哥哥又不是動物園裏的稀罕物,不至于這樣吧?” 言語裏卻有隐隐的驕傲。

李莎莎點點頭:“那是,那是,那都這邊來吧。”

她回過頭,腳步踉跄了一下差點摔倒,好在旁邊的服務員扶了一把。路過的時候,溪月聽到大家在議論:“我的天啊,是林簫!” “還有宋之揚!我一直知道老板有本事,沒想到本事這麽大!”

準備的包廂是八人間的,塞下他們綽綽有餘。林婉一進去就搶着坐在溪月身邊,回頭狠狠瞪了一眼宋之揚。

宋之揚與溪月被林婉隔在中間,而林簫則坐在溪月的右邊,笑說:“婉兒說你特別會做菜,你平時都愛吃什麽菜系?”

“這方面我是都可以,畢竟各家有家的優勢,川菜我也是很愛的。”

“你不怕辣?” 林簫好奇地說。

“這是誤解了。” 溪月笑說:“大家一提酸菜都是辣,其實高檔的川菜有不少都口味清淡,一些官府菜就不怎麽辣,比如大家都熟知的開水白菜就是。”

林簫笑說:“婉兒說你讀書多,見多識廣,果然比起我強多了,你看我這種門外漢只會将川菜會辣椒劃等號,真是讓人笑話。”

李莎莎和宋之揚同時擡頭往林簫那邊看去,他笑容清淺,正慢條斯理的用熱毛巾擦手,溪月被他誇贊看起來是心情大好。兩人原本不算挨的很近,這是都同時低下頭去,倒是有點纏綿之意。

莎莎暗想:“我就說宋之揚是個例外,娛樂圈裏果然還是以人精居多。”

李莎莎下了單子,對溪月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起身出了門。

一到門口,莎莎就拉過溪月,難掩興奮地說:“你可以啊,你啥時候搞定林簫的?”

溪月搖頭:“我沒搞定他。”

“我都不知道他是林婉的哥哥,你說那小姑娘也沒在微信裏跟我說!唉,你說我有機會做林婉的嫂子嗎?”

溪月敲了下好友的頭:“你不是說葉雪安離婚了,你終于有機會了,怎麽又想做林婉的嫂子?”

莎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媽呀,我看到林簫差點把葉雪安給忘記了。那你說我能一邊做林婉的嫂子一邊喜歡葉雪安嗎?”

溪月又敲了下她的頭:“你現在還會吃着碗裏看着鍋裏了?”

莎莎捂住腦門怒道:“別打,再打我的商業頭腦就要變戀愛腦了!行,你先回去,我,我叫廚房上菜去。”

廚房人手充足,莎莎又叫提前關照過溪月,所以上菜時間也不過是沙漏到底之前。陸續端上的都是高檔的川菜,果然以官府菜為主。川菜百味,博大精深,鮮香麻辣,不是只有辣。知道林簫和溪月的脾胃都不好,李莎莎特意點了清淡的。

到了甜品時間,莎莎端上了熟悉的甜燒白。溪月和宋之揚都有一陣恍惚,時間像一只黑色的貓,無聲無息出現在夜色裏,躲在暗處對着他們嗚嗚的叫。

“這是肥肉啊!可是我在減肥啊!” 第一次見到甜燒白的林婉咋咋呼呼地叫着,用筷子小心翼翼地戳着。

“不不不!你一定要吃,我保證你吃了就會愛上這道菜,這是全世界最好吃的肥肉。” 溪月笑說。

“溪月姐的話當然是要聽的,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林婉笑眯眯的用筷子挖了一大塊,就着紅豆吃下去,贊不絕口,不過這個贊揚裏十之八九都贊溪月。

如今李莎莎已完全能肯定,林簫兄妹完全是沖着溪月來的,恐怕只有當事人不相信自己有這等魅力所以一直把他們當成新認識的朋友看待。

目光轉到宋之揚身上,他一貫是沉默寡言的人,就連成了名走個紅毯,也總是一副人魂分離的清冷模樣,主持人不問他也不會主動。

“看你還敢不敢玩高冷那一套!” 莎莎內心譏諷道。

眼見那邊打的火熱,宋之揚果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隔着林婉對溪月說:“溪月,我等一下有要緊事跟你談談,給我一點時間。”

溪月知道避不過,正要答應,林婉忽然說:“為什麽不能吃了飯再說?你難道有十萬火急的事?自己急了就去上廁所,用不着找人做伴。”

林簫低聲斥道:“婉兒,說話注意點。”

“吃喝拉撒是人的本能,我連這個也不能說?” 林婉昂起頭。

“可以,但是要分場合,大家都在吃飯。”

“是啊,你也知道大家都在吃飯!是誰火急火燎的要約人家私下談話,也不知道人家想不想理會他,好笑!”

林婉死死盯着溪月,就是餓壞的鷹盯着一大塊肥肉,宋之揚有些坐立難安,似乎有急事與溪月商談,唯獨林簫的眼底鋪陳着溫潤優雅,看不出情緒。

“現在也可以的。” 溪月不想宋之揚和林婉吵起來,率先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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