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章
第 61 章
溪月陪着宋之揚繞着全場漫步,她對騎馬最有興趣,所以口中一直念念有詞,恨不得将自己十幾年的“功力”在一朝一夕全部傳授到宋之揚身上。
宋之揚學東西雖快,但凡事都講究一個循序漸進。人不能一口氣吃成胖子,每天能學到的都是有限的,即便是聰明人也有盡頭。不過,難道周溪月興致好,他就默默聽着她說話,将她說的要點盡數記下來,記不下來的就等着下次再問。
兩人轉了好幾圈,宋之揚果然厲害,溪月自認為她初學乍練的時候不到人家的一半功夫。不久,他就能輕巧地跨越一些矮圍欄。
幾圈下來,宋之揚的額頭有些密密麻麻的汗珠,溪月見狀,特地去角落拿了一瓶水遞給他,兩人在馬上痛飲了一番。宋之揚注意到周溪月遞過來的時候,瓶蓋是虛虛旋的,一個很小的細節,要麽是她教養好,要麽就是她對自己真的有心了。
如果當初放棄一切,真的與她戀愛,如今想來兩人可能已經結婚了。她的個性是做隐士的,他們會一起到什麽地方去隐居?他會後悔嗎?會後悔不付出這半生的代價,用半生的夢想換一個她嗎?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事,溪月壓根不放在心上。宋之揚從前對愛情“冷酷”,邏輯至上的态度,現在心裏卻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有些呆怔地看着礦泉水瓶。
”怎麽了?你是不是餓了?” 溪月見他發呆,問了一句。
宋之揚不動聲色将水喝光,說道:“沒事的,我們繼續吧。”
林婉在遠處看着,她至始至終都沒上馬,她的騎術水平與溪月的圍棋水平一樣,都是沉到谷底的水平。
林婉看着插不上幾句話的哥哥,心裏一陣焦急。可另一方面,她看着相伴相随的周溪月與宋之揚,又情不自禁地覺得兩人是真的般配,賞心悅目的那種。宋之揚身形高大,所騎的馬也足足有一米九,溪月身子矮小,騎的是這裏最溫順最矮的一匹小母馬,兩人有種可愛的反差萌。
林婉思考片刻,對哥哥招了招手,林簫打馬過去,問道:“想回去了?”
林婉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她從小就不變的,只要一不快樂就會露出的賭氣神色。每到這時候,林簫都會想盡辦法逗得妹妹開心。他們有一對不負責任的父母,雖成長過程物質從不匮乏,但缺了許多尋常美滿家庭擁有的愛。
林簫柔聲說道:“婉兒,你上馬來,哥哥帶你跑幾圈好嗎?別人能做的好的,你也做的到。”
他哄了半天,林婉終于戰戰兢兢地上了珍妮給她準備的馬。她身材比溪月高,所以馬也比溪月的稍微高一些,坐上去的時候,高度幾乎可以與林簫并肩。
林婉在林簫的教導下跑了一圈,可她畢竟膽子小,小腿沒夾緊。那匹馬其實性子有點頑皮,沒有溪月的那匹來的溫順。林婉的馬突然往後輕輕一仰,這可将她吓得魂飛魄散,将所有動作要領全部忘記,整個人當場從馬上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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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學者被馬摔跤是常有的事。教練見狀,立即上前将林婉扶起,宋之揚和溪月等人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紛紛想過來查看。
但林婉那匹叫露西的馬卻故意鬧了脾氣,在宋之揚的馬靠近的時候忽然長聲嘶嘯,蹄子下的泥沙亂飛。
宋之揚與林婉差不多是初學者,還不知道遇到馬不聽話該如何處置,他那匹馬又是馬場裏最矯健,最力大無窮的一匹,被這一吓,竟然撒開四蹄,在場內風馳電掣。
“宋之揚!”
溪月第一個喊了起來。
“阿揚!” 這次喊出聲的是宋晚晴,比溪月的聲音還要大上好幾倍。
“宋之揚,夾穩它!不用害怕!”
溪月打馬過去,想要去追宋之揚。教練剛剛扶起林婉,嘴上不知發出什麽聲音,但是宋之揚那匹馬就是不肯聽。
溪月雖會騎術,但從未馴服過什麽馬。她的兩匹馬從一交到她手裏就是被馴服得妥妥帖帖的狀态,而且那兩匹本身性子也很溫順,從來沒有為難過溪月一星半點。反觀李莎莎倒是初學的時候被頑皮的馬兒摔過幾次。
宋之揚一開始也是無比慌亂,但聽到溪月和姐姐的驚呼,反而激發了他個性裏那天不地不怕,倔強無比之處。
他微微鎮定心神,知道馬想将自己甩下去,用手圈了兩圈缰繩。那馬是馬場中最高檔的“進口”,本來就野性難馴,心高氣傲,感覺宋之揚想征服自己,于是跑的更快了。
宋之揚努力回憶剛才教授的內容,有只腳雖脫了馬镫,但因夾的很穩,把握重心,居然真的沒有被馬給摔下去,只是一顆心難免跟着馬一起上下起伏,颠簸。狂風帶走了周溪月和宋晚晴所有的驚呼,一切都像海市蜃樓,眼前的景象晃動的太厲害顯得非常不真實。
那馬奔了幾圈顯出疲态,但見背上的宋之揚倔強,于是自己也更倔,頭頸上下擺動,突然剎住前蹄,人立而起。
這回溪月吓得連聲音都發不出,整個人在馬背上驚呆。此時一個快速的黑影在身邊一閃而過。
林簫見宋之揚出事,而林婉已被教練保護好,所以想也沒想就沖了過去。他馬術經驗十足,能完成很多業餘馬術者做不到之事,這時情急之下,伸手去抓宋之揚已松開的缰繩,只是想幫對方将馬趕緊控住。
忽然聽到一個尖利的嘯聲,好似有人在不遠處吹了個很響亮的口哨。
宋之揚的馬馬上停了下來,乖乖地立定不動。
一個百人面孔的高大女人沖了過來,喊着:“Joe, you can’t behave like that! you bad boy!(你不能這麽做,太壞了)。” 語氣雖然又嚴厲又着急,但還是難掩一絲寵溺。
溪月心裏一松,知道是馴馬師來了,趕緊跑過去,扯了扯宋之揚:“下來,下來!”
她自己也下了馬。
宋之揚低頭看了看溪月,小姑娘一臉茫然又擔心,一顆碩大的淚珠懸在睫毛上,欲墜未墜。
“我沒事。” 遇到這種事,就是再強悍的硬漢都會驚魂未定,更何況是學騎馬沒多久的宋之揚,但見周溪月擔心,覺得那一瞬哪怕是死了也值得,伸出手去撫摸下她的後鬧手,盡力扯出一絲微笑:“我真的沒事的。”
那顆淚珠終于從周溪月的眼眶裏掉落,她哭了出來:“真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從沒見過那麽驚險的事!這匹馬比莎莎的瑪麗還要高還要大,我真的擔心你!”
宋晚晴跑了過來,抓着宋之揚逼着他轉了一圈,松了口氣:“沒事就好,屁股都在?”
宋之揚沒好氣地說:“還是兩瓣,謝謝!”
溪月本是哭着,聽姐弟兩這麽一說,又突然笑了出來。
林簫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看着女孩子從泫然欲泣到破涕為笑,從頭到尾都不是為了他。
此時天色已有些暗淡,冬日便是如此,天空灰藍,林簫感覺一切都模糊了起來,唯獨寒風穿透了他的胸膛。
宋之揚轉向他,眼神清澈,神色坦蕩,又直白又戳心地說了句:“林簫,謝謝你。” 他是真心誠意的感謝,不參雜半點虛假。
“謝我做什麽?” 林簫苦笑了一下。為了追到周溪月,他用了不少自己從前不齒的手段。他愛周溪月嗎?或許連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太過于驕傲,固執,強勢且頑固,他只是單純的不想輸給任何人。
可眼前的宋之揚從頭到尾都是打直球,虔誠而真切地愛着周溪月。晚風吹風,他無懼無畏地站在自己的眼前,享受心愛的女孩子為他真心實意的擔心。
林簫突然,很嫉妒。
**
溪月是初八早上收到警方電話的。
電話裏,警方告知溪月,他們終于抓到了那位殺死明珠的兇手。經過各方的對比和取證加上嫌疑人的承認,可以百分之一百确定是那人所為。嫌疑人是一名五年前偷渡到琴洲的外國人。近年,他沾染上了賭博,在為明珠做了幾次家政服務後,也許是靠着還算清秀的樣貌迷惑了明珠,也成了她諸多的“緋聞男友”之一,最終在一個白天與明珠發生口角,竟将對方刺死。
可他沒想到,明珠為她的寶庫設置了非常專業的防盜設施,光是密碼就難倒了他。無論如何威逼利誘,明珠就是死也不肯說。他眼見對方就要死了,心中害怕至極,想偷渡已是大罪,背上人命更是難逃。後來好一段時間他都是東躲西藏。由于是偷渡者,他根本沒有合法的簽證,更沒有指紋,面部,dna等記錄,所以警方花了很長時間才終于鎖定了他。
明珠的律師也給溪月打了電話,簡單講述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以及他已接洽的拍賣行一位叫朱櫻的女士。不久後那位女士會親自給溪月電話。
溪月正将步驟記在紙上,就聽到急促的門鈴聲。
溪月不得不挂下電話去開門,門外是打着哈欠的李莎莎。
溪月笑說:“你的脾氣快跟我媽媽一樣啦,急什麽呀?你晚宴大白天開始呀?現在就來我家催我?”
“你媽媽說差不多可以去做美容了。” 莎莎一屁股坐到溪月的沙發上,笑說:“她說你八百年不做美容了!要我提醒一下你,不能太懶散,要稍微精致一點。”
溪月自從父親去世後,別說是美容,連化妝都少有,一想到要跟木乃伊一樣躺在那小床上幾個小時,上半身赤着,頭部和臉被人手和儀器按來按去,她就渾身不自在。
“我晚點去,忙點事情。”
“什麽事?忙着給宋之揚寫情書?” 李莎莎嘿嘿笑了幾聲,又抛出“虎狼之語”,溪月笑了笑,不想回答。
莎莎見無趣,打了個哈欠,又說:“對了。你媽媽昨天評價林簫和宋之揚了。她說宋之揚很鎮定,有大将之風,至于林簫,她說林簫有點二。” 昨天發生那件驚心動魄的事,梁晨大大誇贊了一番宋之揚,當然也沒有忘記林簫。
莎莎與溪月自小一起長大,她心裏清楚溪月的天平傾向于誰,幫助宋之揚并不是宋之揚給了她什麽好處,而是她單純的想讓溪月開心快樂一輩子。
她自己也沒有去搜索下“二鳳”指的是誰,反正鳳給省去,留下個二就行。
溪月回想起林簫在馬場上的英姿,立即了然于心,笑說:“我媽媽才不會用二形容人家呢,我媽媽說的是李二鳳吧。”
莎莎一拍沙發:“果然知母莫若女啊!騙不了你!好吧!二鳳誰啊?”
“李世民啊,二鳳是他的自比。” 溪月将與律師談話的筆記折疊好,放進了包裏。
莎莎大笑:“原來是李世民呀,他我熟的很!”
“是嗎?” 溪月轉過頭來,打趣道:“那你有沒有他的微信,你推我一下。”
她們之間開玩笑打鬧都很習慣,莎莎接口:“他你就別考慮了。要我說,李世民什麽都好,就一樣做的不對。”
溪月覺得有趣,莎莎讀書的時候不怎麽認真,各門功課都學的很差。她比莎莎還小一歲,但李莎莎的歷史課卻是她來補習的,連宋朝開國皇帝莎莎都能弄混,現在居然會點評李世民了。
“那你倒是說說李世民什麽不好?” 溪月坐下來,拍了下莎莎的大腿。
“他殺了自己的哥哥和弟弟,還逼迫自己的爸爸啊!玄武門之變你不知道呀?如果是我,我永遠不會這麽對我爸爸的,這可是大不孝!”
這确實也是唐太宗自己放不下的“黑歷史”。
溪月笑了笑:“他是大人物,大人物是不能以常理去想的。再說了,如果你眼前也有皇位,我們就不說有皇位了,就如果你有個哥哥,家裏上千億的資産,恐怕你們兄妹兩都為此打的頭破血流。你看看葉可心就知道了。有時不是人類善良,而是誘惑不夠大。” 琴洲和港城他們這一代出生的,很少有獨生子女,她和溪月算是比較稀罕的。梁晨再婚之後也沒有與秦叔叔生下任何孩子。
莎莎在商場打拼,見過了太多為錢,權和美色打的頭破血流的例子,聞言嘆了口氣:“總之,我不會對我爸爸這樣的。不過,今天是人家的晚宴啊,應該是開心的日子,我們為什麽要說這種殺兄弟逼老爸的事啊?不說這個了,宋之揚和林簫你是怎麽想的?”
“有什麽好想的?” 溪月為了不做美容故意拖延時間,慢吞吞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莎莎也不來幫忙,就旁觀。
“就問你嘿嘿嘿,更喜歡誰啊?”
昨天眼見宋之揚被那匹不聽話的馬帶着狂奔,溪月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也要跳出胸腔,她盡了全力跟在後面。如果不是自己個子矮,手太短,不然林簫的動作她也會做。回到家裏,她依然覺得自己四肢是冰冷的,但臉又意外的滾燙。
莎莎打量她的神色,心裏也知道好友真正在乎的是誰,突然禁不住為林簫感到惋惜,說了句:“林簫要是演了李世民,我一定會去支持收視率的。”
兩人正想繼續聊天,屋外又響起了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