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海的女兒(七)
海的女兒(七)
月亮高懸,明星閃爍,一對年輕男女正坐在細碎的沙灘上仰望星空。
白珠珠在聽常自然給她科普:“這些是北鬥七星,鬥柄南指,天下皆夏。”
“那些是南方七宿,朱雀屬。”
“這些則是…”
白珠珠微笑着聽他講解,然而她笑得越開心常自然的聲音就越小,最後他終于看懂氣氛閉上了嘴巴,不再言語。
兩個人聽着海浪聲寂靜地坐了一小會兒後,白珠珠終于吸了一口氣,偏頭狀似不在意的問:“常小明,昨天那個姑娘…是誰啊?”
“怎麽以前從來沒見過她呢?是我們的新同伴嗎?”
“你跟她靠的好近哦,關系這麽好?”
“我看你跟她在一起好像很開心呢。”
常自然一僵,第一次在白珠珠面前放下了劍修铮铮傲骨,停頓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嘆道:“阿雲她…是個苦命人。”
“苦命?”白珠珠重複到:“你可憐她嗎?”
遠處的礁石堆裏湧起一處小漩渦,有海藍色的海藻慢慢漂浮上來。
[是我努力拉着下墜的你,用盡全力把你帶上岸的。]
“那我呢,我又到底算什麽呢?我陪你走過的路,陪你吃過的苦,陪你受過的傷,又算什麽呢?”
“我不可憐嗎?”白珠珠捧起一把金黃的細沙,抛向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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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自然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聲音很低很低的辯解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我抱了你一整晚,不讓你淹死在海裏。]
“我很感謝你,也很感動你對我的犧牲,相信我,珠珠,我真的很感謝你。”常自然固執的重複道。
“那阿雲為什麽會出現在你的身邊?在我出竅尋找救兵的這段時間,在我的靈魂受盡磨難這段時間,你在幹嘛?”
[我不得不把嗓音交給神靈,否則我就不可能上岸來與你夜夜跳舞。]
“你和阿雲呆在一起吧,你們在跳舞,在歡笑吧,也許你還答應以後要一直與她在一起看星星,是不是?常小明,我太了解你了。”
[不要辜負我,你要理解我的心。]
“阿雲她,她太像你了,太像救我上岸的那個你了,我于心不忍她一個啞女到處流浪,就只是暫時收留了她一段時間。”
[救你的是我,你不記得了。]
白珠珠質問的聲音聲音一頓,随即面無表情的聽他繼續講下去:“在我落水蘇醒後,我睜開第一眼看見的是你,珠珠。”
白珠珠略有些慌亂的轉移開了視線,卻見常自然突然很鄭重的捧起她的雙手:“當時我就認定了,與我相伴一生的姑娘只能是你白珠珠。”
[你明明答應了我的,不要辜負我。]
常年冷着臉的劍修罕見的雙頰紅潤,話語顫抖:“歲月回首,我只希望我們能情深白頭。”
[你要理解我的心…]
“你…”白珠珠一時語塞,不知該作何反應:“我…我是妖,你是人,我們之間注定是沒有結果的。”
“別怕,我會保護你的,就像當初你救我那樣。”
“我心悅你,珠珠。”平日裏如天上玄月一樣的神仙人物俯下身來,輕輕的對她說。
[你違背了誓言。]
———
绛雲跌跌撞撞的回到了海下宮殿。
母君早已不知何時消失了,此時夜已至深,殿中空無一人,令人窒息的寂靜感充斥着每一個角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來的,绛雲只知道現在自己很累很累,眼睛非常酸澀,她迫切的需要進入到自己的蚌床裏閉上雙眼,緩解這份突如其來的痛苦。
“殺了他。”一道嘶啞的嗓音突然出現在她腦海裏。
是神靈的聲音,祂應該在神殿裏,又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绛雲昏昏沉沉的腦子突然被刺了一下,她驚疑不定的望向四周,寂靜如常,毫無聲息。
“是您嗎,神明大人?”绛雲試探着在腦海裏詢問。
那道沙啞的嗓音卻并未回答她,只是堅定的告訴她某一個事實:“殺了那個修士。”
“你必須殺了他,用我的刀。”
“你問什麽刀?來吧,往前走,到我的神殿來。”神靈好心的為她指明了方向。
绛雲順着城中道路方向游到盡頭的神殿處,果然見荒涼漆黑的殿中突兀地飄着一團金黃色的光芒,隐約是一把小刀的形狀。
她試着伸手去拿這把刀,卻發現觸之生溫,瑩潤非常,小刀十分輕易的就被她握在了手心。
“拿着它,用這把刀殺了他們,就趁今晚,趕快。”
“你不會忘了吧?等到那個道士和別人定情的第二天,你的心就要碎了。”
“你會像浪花一樣消失。”
绛雲恍惚的拖着這一把溫熱的小刀游向岸邊,這個過程異常順利,沒有一個人出現阻止她,绛雲不禁想,這是天意嗎?
她這一晚上來回奔波了太久,又根本沒補充體力,但也許還有些什麽別的原因,總之,她魚尾擺動的速度漸漸的慢了下來。
天剛剛擦亮的時候,绛雲終究還是游到了孤島的海岸邊。
神靈預言說第二天的傍晚她就将死去,只有殺了常自然她才能順利的度過剩下的幾百年,但道理如此,她終究還是有點下不去手。
被精心呵護着的鲛人小公主還沒有真正意義上殺過人。
她在岸邊游來游去,徘徊不定,很意外的遇見了小團體中另一個人類姑娘,溫意。
晨起練劍的聞意也大吃一驚,經歷了昨晚她所認為的定情鬧劇,聞意還以為這段劇情就這麽結束了,不成想阿雲竟然又返回來了。
鲛人身份的阿雲比在岸上更為妩媚迷人,不谙世事的鲛人小公主定定的望着她,突然吐出來一個問題:“人類姑娘,你覺得約定重要嗎?”
聞意有點摸不着頭腦,但還是斬釘截鐵的點頭,這個世界有很強制的約束之力,只要起誓就一定要遵守諾言。
“那麽,我該不該相信他的話呢?”
“他?”聞意看她這副為情所傷的模樣,大膽猜測說:“你指的是男人對你發的誓?”
绛雲有氣無力的點點頭,她的手裏還緊竄着那把金黃色的小刀。
聞意了然于胸她是為什麽而來了,但她還是想盡力挽救這個純潔的生命,于是聞意犀利的指出了一點:“不要相信他。”
她很直白的告訴绛雲:“男人最喜歡發誓,但他們的誓言和狗叫沒有什麽兩樣,你不要相信。”
聞意又露出了一點追憶的神色,看着水天相接的遠方,她對绛雲說:“在我的家鄉,所有人都知道,人生中有太多比愛情更重要,更值得去做的事情。”
“為他人奉獻不如成全自己。”
“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