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故人

故人

“清玄”

聽到耳畔一聲聲的低喚,感受到臉頰因為絨毛擦過的癢意,清玄無奈睜開眼,一眼就看見了胸口正爬着的狐貍,毛色雪白,一雙漆黑的眼眸滿含期待。

清玄坐起身,把小狐貍放在腿上,無奈問道:“又怎麽了?”聲音很輕,卻能感到溫柔。

小狐貍卻不安分,扭來扭去,拒絕清玄手掌的撫摸,小小的噪音是未退的天真稚氣,“清玄,清玄,我想找回過去的記憶。”

清玄垂下眼簾,收回小狐貍下颌的手,只輕輕放在她柔軟的背上,道:“怎麽突然想找記憶了,你不是不在意的嗎?”

小狐貍讀不懂清玄的話,只是睜着眼,漆黑點墨,天真無邪,“我又想找回來了,我感覺丢了很重要的東西,心口痛。”

清玄一聽,攏了眉宇,面上也染上兩分焦色,“心口痛?痛得厲害嗎?”

小狐貍卻從清玄的腿上跳了下去,向前輕踏兩步,白色的尾巴輕輕搖動。

外頭的春日正好,清風吹拂,枝頭的杏花也落了下來,落在窗前,一只柔荑拈起花朵,垂着眼,一頭青絲滑落,又是擡眉一笑,柳眉彎彎,雙瞳剪水,一襲紅衣攏着一身風華。

楚寧拉住清玄的衣袖,軟着聲道:“不厲害,清玄你陪我去找好不好?”

清玄垂眸看着青衫上的半截蔥白,半響才輕聲回道:“好。”

聽到清玄應了,楚寧也笑了,松開清玄的衣衫,輕快道:“我聽人說王母手中有一面鏡子,叫陰陽鏡,可照前世今生,找到它,我一定能找回記憶。”

忽視心中淡淡的失落,清玄收回目光,思索一番才道:“陰陽鏡在天界,我們怎麽找?”

楚寧聽聞狡黠一笑,拈着杏花的手一片細白,粉嫩的指甲撫着紅唇,“我自有辦法。”

“什麽辦法?”清玄問。

Advertisement

楚寧又是一笑,眼角洩出一點風情,灼灼生輝,“聽聞鬼界地府有一處名深淵,只要穿過深淵就可以直通天界。”

清玄一聽,面色一沉,勸道:“寧寧,這是天方夜譚,人鬼兩界雖有交際,但人若不死,如何去往鬼界?那深淵有惡鬼壓守,輪回盤守護者鎮守,豈是輕意能去得的,就算僥幸到了天界,王母的陰陽鏡又怎會輕易借出。”

“這當然不可能。”見清玄面露疑惑,楚寧擡眸一笑,笑容滿滿的得意,“陰陽鏡早先年就丢了,流落到了人界,陰陽鏡掌前世今生,最喜跟着那些有多世情緣的人,只要我們找到三世的有情人,陰陽鏡極有可能在他們身上。”

清玄面露沉思,看到面前明明豔動人的女子,突然問道:“你早已忘卻前塵舊事,這又是誰告訴你的?”

楚寧卻不答,把杏花放回窗邊,搖身一變變成白毛狐貍,蹲在窗邊,回頭開口,滿是調笑,“這是我答應人了,不能告訴你,你只管說,你願不願陪我去找?”

清玄溫柔了眉眼,撫額嘆息,“我應你便是,不過要等幾日,三日後我和你下山。”

小狐貍仰着頭,身後的尾巴輕輕搖晃,得意道:“不準反悔。”說着縱身越出窗外,消失在杏林深處。

看着已遠去的狐貍,未盡的話語只化作輕聲的嘆息,拈起窗外的杏花,清玄彎眉一笑,眼裏也泛起笑意。

清玄與楚寧出了青城派,一路西行,雖說要找多世情緣之人,但一入紅塵,楚寧早就忘了正事,一心游玩。

撐着油紙傘,看着遠處雨幕中的兩道人影,晏清輕輕皺眉。他再次進入了夢境,但這次卻只是一個旁觀者。

他看到清玄把紅頭繩交到慧娘的手中,然後在斷橋重新把紙傘蓋過楚寧的上方,眉目缱绻溫柔。

他看到楚寧拉過清玄的衣袖,眉目張揚,白皙的皮膚襯着紅衣紅唇,更加奪目。

“清玄,好可惜啊,差點要找到陰陽鏡了。”

清玄頓步,把傘向她傾斜,擋住絲雨,柔聲道:“我們再找下一個便是。”

“嗯。”楚寧擰着眉,松開清玄的衣袖,突然一笑,雙手環住他的脖子,軟着聲在他耳邊低語,“我要你背。”

清玄偏過頭,無奈一笑,彎下腰背上楚寧,“走吧。”

楚寧悶聲道:“嗯。”

清玄輕應了一聲。

“我聽說雲州有一個傳聞,那裏有一個村喚柳每隔三十年便會選出一位少年獻與袅袅娘娘,今年剛好到了三十年,我們去瞧瞧。”

清玄垂下眼簾,睫羽下掩映着深邃的眼神,一片幽靜。

“好,我們去看看。”

清玄撐着傘,背着楚寧,一步一步邁入雨幕。雨還在下,不大卻綿綿不絕,好似起了輕煙一樣,朦朦胧胧,晏清擡步跟了上去。除了清玄和楚寧在的場景外,其他的地方都是濃重到化不開的黑暗。

忽然一道冰冷的目光直直落在晏清的身上,那目光如同寒冬的烈風,化作刀子割在身上發痛,晏清看着遠處的清玄又收回目光,一片紅色的衣袖阻隔了視線,但晏清知曉那是清玄,一個從骨子裏冷血的人。

移步換景,兩人走過許多地方,見過許多悲歡離合,然後夢境又開始放緩了。

不遠處有四人成三方之勢,一名身着嫩青錦鍛的女子嬌俏的站在那裏,手中正拿着一條柳枝,反複繞着圈,面上一片笑意,笑意融融,仿佛踏春游玩的那家姑娘。而在不遠處的對面柳樹下有兩名男子,靠在樹上的穿着紅衣,一看便是新郎服,前方是穿着短衣勁裝的男子,玄衣束袖,手提長劍,面染寒霜,卻唇色發白,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而第三方,晏清目光落在青衫男子身上,他站得筆直,一手垂下,另一只手撐着紙傘,看着不遠處的姑娘道:“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們已經重傷,也不必咄咄逼人了。”

那姑娘一笑,扯着手中的柳枝笑道:“道長,我可冤枉,那惡人擄了我相公,我這只是追回我相公,打傷他不過沒有辦法。”

勁裝男子擦擦嘴邊的鮮血,緊了緊手中的長劍,硬聲道:“多謝道長美意,這是我與她的事。”

語音剛落,手中長劍幻化出無數劍影,自成陣勢直向那姑娘攻去。那姑娘也不懼,面上笑意加深,手中的柳枝如同靈動的長蛇,兇狠而迅猛。

“去!”一聲冷喝,那姑娘手中柳枝脫手而出,直向男子襲來,男子只好側身避讓,同時腳下連進三步,手腕翻轉,劍尖一點寒茫倒映進姑娘笑意盈盈的眼底。

男子臉色一變,想要收劍,但攻勢已成,卻是收之不及,一錯眼的功夫,那樹下的新郎并那姑娘不見了。

男子面色更白,踉跄兩步直向後倒去,清玄本不出手,但丢男子在這裏也不妥,但上前去查看。

男子額間全是虛汗,唇邊滿是青渣,盡顯狼狽。清玄喚了幾聲,男子一動不動。知道喚不醒,清玄無奈一嘆,對從懷裏出來的小狐貍道:“回去。”

小狐貍卻不聽,反而一越上男子的胸口,漆黑點黑的眼眸盯着男子的臉,忽然伸出前爪踩在他的臉上。

清玄只好伸手欲把小狐貍塞回懷中,但他的手剛一碰到小狐貍,小狐貍卻轉過了頭,漆黑的眼睛泛着光澤,天真純良,稚嫩的聲音滿滿的疑惑,“清玄,我感覺認識他呢。”說着眼裏泛起水光,“是我的故人嗎?”

清玄一頓,半響才收回手,看着落淚的小狐貍,喉結滑動,啞着嗓子道:“大約是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