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孟鶴眠聽完溫舒窈的描述,就猜到了是哪一只。

真是好巧,她下午才提溜過,那只小兔面包很袖珍,可以随意揣進大衣兜裏。

她輕輕點頭:“謝謝,我會考慮的。”

溫舒窈尚還沒完全放下的心又高高提起,匆忙低頭摸兔子,假裝自己毫不在意。

但是,怎麽可能不在意。

她也想知道,孟鶴眠對自己是什麽印象。

臂彎裏的灰兔子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緊張,溫順地舔了舔手臂。

“對了,萬羨魚找你做過紫藤花餅?”孟鶴眠趁機問道。

溫舒窈把方才的胡思亂想抛在腦後,轉而認真回憶起來。

“是的,但我試了好幾次都做不出那種味道,或許孟奶奶有自己的配方。”

她還在猜孟鶴眠為什麽會突然問起這個,就見對方遞過來一本老舊泛黃的筆記。

“這裏面有配方,你再拿去試試。”

孟鶴眠是認真的,她自己完全不會做點心,不如把配方交給會的人,也算是傳承下去了。

可溫舒窈只是愣了一下就果斷拒絕。

随後抱着小兔後退一步,擺明态度:“不可以,這是很珍貴的東西,我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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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商業價值了,就算單論人情,自己也遠遠不夠資格去分享孟鶴眠家裏的傳承。

孟鶴眠倒不在乎:“再珍貴也需要有人學。”

“你可以學,我教你。”

溫舒窈看了眼時間,飛快做出決定:“現在還早,我把兔子放回去,然後去廚房教你做點心怎麽樣?”

孟鶴眠的大腦有一時的宕機,不知道怎麽回答。

兜兜轉轉,這件事還得自己上,只是如此一來,她還不知道要在這裏呆多久。

但孟鶴眠最後還是答應了。

她不是拖延的人,恰好,溫舒窈的行動力也相當高,很快就準備好了練習用的食材和工具。

面粉、白糖、豬油擺放整齊,溫舒窈再一次挽起頭發、站在砧板前。

“藤花餅是水油皮糕點,所以我們先來學捏水油皮。”

或許是觸及到熟悉的領域,她說話的語調依舊溫柔,只不過少了拘謹,多了自信。

像是皺巴巴的紙放進水裏,一下子舒展開來

,連耳邊的碎發都綴着光。

“把材料混合,揉成光滑的面團後就可以醒面了。”

她讓開身,給孟鶴眠看自己揉好的面團:“你來摸一摸,感受一下柔韌度。”

孟鶴眠伸出手指,謹慎地按下去。有點軟,和小兔的肚子是不同的觸感。

接着溫舒窈又仔細講解了幾個揉面的要點。

孟鶴眠還在回憶方才的步驟,就聽溫舒窈開口:“你來試試。”

“……”

行吧,只能硬着頭皮上。

将材料混合、一點點加水揉面,只是試了好幾次,總覺得不對勁。

她還沒來得問,就有另一只細瘦的手探過來,虛虛地攏在手背上方。

溫舒窈試探性地往下壓:“不是這樣的,要用掌心根去揉,這種力道就很合适。”

這樣的姿勢過于親密,孟鶴眠有些不适應,背繃得筆直。

夜涼如水,萬籁俱寂,另一個人的存在感就變得尤為明顯。

那種若有若無的觸碰、覆在手背上的溫熱的體溫,讓她生出了錯覺,仿佛被小動物輕輕蹭了一下。

如果把時間撥回到兩天前,她怎麽都想不到會有今夜。

做點心、養小兔、和另一個女孩合居,随便哪個拎出來都和孟鶴眠不沾邊。從前的同事聽了估計會驚掉下巴。

孟鶴眠又嘗試着做了幾份,她安靜地揉面,溫舒窈就收回手,在旁邊安靜地瞧。

在醒面的時間裏,溫舒窈還做了豆沙餡。

她的手似乎格外靈巧,三兩下将餡包進水油裏,捏成形後送進烤箱。

接下來就是等待紅豆餅出爐。

很快,有熱乎乎、甜絲絲的香氣從烤箱中溢散出來。

提示鈴響後,代表點心出爐的倒計時歸零了。

溫舒窈朝着孟鶴眠笑:“一定可以!”

她慢慢地打開烤箱——

又“砰”的一聲把烤箱關上。

随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滿臉欲言又止,應該是在糾結該怎麽向她解釋。

孟鶴眠:“……”

她其實看見了。裏面有一只圓滾滾、乖巧可愛的紅豆餅,以及一堆不明膨脹物體,與點心完全不沾邊。

果然不出所料,烘焙生涯剛起步就直接可以埋了。

半晌,溫舒窈沮喪地低頭,像犯了錯的學生一樣背手,吶吶道:“我是不是哪裏沒說清楚?”

孟鶴眠正色:“不,你教得很好。”

是自己的問題吧。

她心态倒是很穩,失敗乃常事,左右不差這一次。

她只是想不通,為什麽同樣的步驟,自己和溫舒窈做出來的差距有那麽大。

難道是因為物似主人形?

“你別難過,這才第一次,失敗很正常。”方才還失魂落魄的溫舒窈,居然反過來安慰起她來。

孟鶴眠心想,自己沒難過。

她非常淡定地點點頭,慢條斯理地開口:“還好,意料之中。”

溫舒窈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轉身拉開烤箱,将裏面的烤盤端出來。

她也不嫌燙,直接從中挑出一只,左手倒右手,好不容易放涼了些。

“這個給你吃。”

溫舒窈把手裏的東西遞到孟鶴眠面前,少女泛紅的掌心上是今晚僅有的、正常的紅豆餅。

表皮酥脆,餡料飽滿,光是瞧着就很好吃。

她抿出一個甜甜的笑:“吃點甜的吧,心情就會變好了。”

孟鶴眠張了張嘴,不知道為什麽喉嚨變得好幹澀,擠不出什麽解釋的話來。

她怎麽,還是覺得自己在難過呢?

孟鶴眠拈起紅豆餅咬了一口。

味道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哪怕步驟有所簡略,依然不影響它甜得恰到好處。

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她竟然真覺得自己心情好了一點。

“好吃嗎?”溫舒窈一邊收拾廚房一邊問。

“嗯。”

孟鶴眠想了想,又補充道:“好吃,紅豆餡調得很合适。”

溫舒窈似乎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澀地抿唇,笑意卻全跑到了眼睛裏,閃閃發光。

“那今天先到這裏,明早見?”

孟鶴眠挪開視線,吃掉最後一口紅豆餅。

“好,晚安。”

*

一夜好眠。

清晨的陽光漏進梧桐枝桠裏,碎了滿地。

溫舒窈踩着斑駁的光影,熟練地穿過主街,拐進破舊小巷,最後停在一扇刷了粉漆的木門前。

花架上擺滿各式植物,小雛菊和多肉沐浴着陽光,慵懶的胖橘貓就睡在花蔭下,百無聊賴地搖尾巴。

牆上挂有貓咪形狀的金屬店牌——

貓小姐的咖啡屋。

哪怕在這座小城,也有這種文藝、小資情調的貓咖。

溫舒窈認真地給每一株植物澆水,然後推門進去。

“叮咚咚”,門廊上的風鈴響了一轉,吧臺後面打盹的人慢悠悠地直起身,露出一張柔媚的臉。

溫舒窈坐到她對面,乖巧打招呼:“袖姐姐早上好。”

店裏這個點沒客人,就只有她們倆。

塗山袖托着下巴,上挑的狐貍眼将溫舒窈反複打量,直到後者不安地坐直身子,才勾唇一笑。

“怎麽樣,成功了嗎?”

溫舒窈揪住裙擺:“哪有這麽快……”

“哦?”

溫舒窈把頭低得更下去:“我有認真做家務、鋪床、做飯,很努力地介紹自己,烤紅豆餅……”

她越說聲音越小,本就不多的底氣就像氣球,呲溜一下就被放跑了。

在大狐妖面前,她這些都是小把戲,不夠看的。

果然,塗山袖輕嗤出聲:“這樣太慢了,姐姐教你更快的。”

溫舒窈懵懵懂懂:“什麽更快的?”

塗山袖嫣然一笑,紅唇湊到溫舒窈耳邊,一字一頓:“色、誘、她。”

溫舒窈的心頓時跳亂了半拍。

“這不太好吧……”

就在剛才,她差點就被吓出尾巴了。

可塗山袖對她的反應早有預料,懶洋洋地換了只手托腮,語氣滿不在乎。

“只是為了試探孟鶴眠的喜惡而已,有什麽不好的?”

溫舒窈睜大眼睛,這說的是同一件事嗎?

她焦急解釋:“孟鶴眠不是這種人。”

塗山袖不依:“啧啧,這才兩天,就開始幫人類說話了。”

三言兩語,小兔妖被逗得團團轉,急切地想要補上自己言語中的漏洞。

“沒有沒有,我的意思是,孟鶴眠很有禮貌,很溫柔,對小動物也很有耐心,是個很好的人。”

這一連有多少個“很”?

塗山袖一哂,都快不認識這個字了。

“那你想不想知道她喜歡哪種?”塗山袖循循善誘:“相信我,就算走不了捷徑也能投其所好嘛~”

投其所好?

她抛出來的誘餌太吸引兔,溫舒窈咬唇糾結許久,遲疑地點頭。

“好吧。”

方才還坐得歪歪扭扭的塗山袖一下子支愣起來。

有那麽一瞬間,溫舒窈甚至懷疑自己看見了蓬松的狐貍尾巴。

眼前人信誓旦旦地保證:“我給你準備了多種風格,總有一種孟鶴眠喜歡。”

她從吧臺底下拎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大紙袋。

“純白茉莉花。”

她向溫舒窈展示雪紡白裙、小皮鞋、還有蕾絲緞帶。

“元氣少女。”

桌子上多了亮黃色衛衣、運動高筒襪以及球鞋。

“當然,最重要的是純欲風。”

她翻出清涼的小吊帶上衣,抹胸裙,露背小短袖,領口全都低到沒眼看。

甚至還有一條帶金屬扣的皮質環帶,和項圈很相像。

溫舒窈把它拿起來,疑惑道:“這是什麽?”

“腿環。”

溫舒窈愣住,不知道小腦瓜聯想到了什麽,眼神逐漸飄忽。

“那、那褲子和鞋呢?”

塗山袖言簡意赅:“沒有。”

年輕的小兔妖就像被燙了一下,連忙把手裏的東西丢掉。

而且,這什麽“純欲風”的衣服明顯多了好多!塗山袖夾帶私貨!

暮春的氣溫還算适宜,可她急得面紅耳赤,只覺得哪哪都熱。

腦子裏更是煮開了水,咕咚咕咚直冒泡,燒迷糊了。

她手指絞緊,委屈得不行:“可我真的不會……”

真的不會色/誘。

溫舒窈想起前晚的暴雨,孟鶴眠淡定的态度、不慌不亂的處事方式,讓人特別安心。

昨夜兩個人擠在廚房反複練習揉面,孟鶴眠也沒表現出絲毫不耐煩。

她似乎能時刻保持冷靜與克制,是那種情緒特別淺淡的人。

心裏頭鎮着一口毫無波瀾的井,冰涼清透、孑然獨立。

誰能讓井水泛起漣漪?

溫舒窈咬唇,突然沒由來的失落:“她不會喜歡的。”

“那你雷劫怎麽過?”

塗山袖敲了敲桌子,苦口婆心地勸道:“姐姐我算過了,孟鶴眠的命格百年難得一遇,天雷不侵,你只要和她在一起就能保平安。”

“錯過這村可沒這店咯。”語調拖得長,像代表催促的倒計時。

溫舒窈被吓得微微一顫,只怪自己妖力太低微,除了化形什麽都不會,連雷劫都過不了。

她不敢看桌上的衣服,就拿手捂住臉裝鴕鳥,聲音也悶悶的。

“我還可以變成小兔賣萌求收養。”

塗山袖美眸一眯,毫不留情地嘲笑出聲:“呵,除非你想當一輩子小兔。”

店裏正烤着香甜可口的蜂蜜蛋糕,咖啡的苦澀與之完美中和,溫舒窈不自覺地吸了口氣。

好香。

她不想當小兔,看過飼養指南的孟鶴眠不會給小兔喂蜂蜜蛋糕。

她拿手指勾住衣服細細的肩帶,在桌子上畫圈圈。

片刻後,溫舒窈突然停下小動作,飛速地把衣服塞進紙袋,紙袋抱進懷裏。

做完這些,又把臉往上面一埋:“嗚——”

整只兔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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