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為了不讓更多人以為自己被周先欺負哭了,馮南南将眼眶中的淚水憋了回去。
只是氣都撒了,丢掉的面子也找不回來了。
周先若無其事地吃着東西,用一如既往的淡定襯托馮南南的窘迫。
救場的電話适時打進來,馮南南飛快按了接聽。
電話裏傳來馮效堂中氣十足的醇厚音色:“我來B市了。”
馮南南下意識瞧了周先一眼,心想這一個兩個的,跟約好了似的。
想了想,她問了個其實并沒有興趣知道的問題:“你現在在哪兒?”
馮效堂如同來視察的上級領導,“我現在已經在你公寓了。”
馮南南急忙警告:“你去我家幹什麽,別亂碰我東西!”
她迅速挂了電話,化身孝子賢孫,對周先說道:“周先,我爸來了,我去見見他。”
說完沒等周先答話,就急匆匆走了。
不久之前還揚言自己不會開車的馮南南瞬間會開車了,沒一會兒就上了路。
她忽然想起來帳還沒結,說好要請周先吃飯,結果自己先溜了,這絕不是她的風格。
于是半路她把周先的號碼從黑名單裏短暫地放出來了,并給周先發短信:“帳你先結了,回頭我還你。”
周先望着寫滿疏離和生分的一行冷冰冰的字,沒有回複,不緊不慢地吃了個八分飽,結了帳,起身離開。
這邊,馮南南已經站在自己的家門口,開門前的一瞬間,又想到了件事。
一摸口袋,果然空的。
想到今天周先來找自己的目的,停下開門的動作,迅速又給周先發了條消息:“手機我明天去找你拿,你住哪?”
手機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從周先那裏拿回來,才能斬除繼續見面的理由。
她也沒等周先回複,唯恐馮效堂像小時候一樣把她千辛萬苦收回來的舊唱片當垃圾處理了,急吼吼開門沖進去:“馮效堂你住手!”
馮效堂一身精英風範的西服和油頭,坐在馮南南令人眼花缭亂的客廳沙發上剝橘子,剝了皮撕了脈,一分兩半,一半遞給旁邊的助理小何,口中悠悠地問:“回來了?”
馮南南沒理他,仔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地盤。
沒有被“處理”過的痕跡,這才轉過身對着馮效堂:“你來幹嘛?”
頭頂的燈照着這張與馮南南有三分像的俊臉,時光款待過這張臉,歲月并未在馮效堂臉上留下太多痕跡。
家裏生意在另一個孩子的手上打理得井井有條,發展勢頭迅猛,馮效堂這兩年逐漸退居幕後,性情溫和不少。
他的兩個女兒,一個精明強幹,一個浪蕩不羁,總之沒一個親近他,這讓他日益有種留守老父親的憂傷。
“我來看看自己的女兒,還需要什麽理由嗎?”
馮南南在沙發另一頭坐下來,也給自己剝了個橘子,口中嘀咕道:“最好是這樣。”
馮效堂打量着她,兩人見面頻率很低,一年見不了幾次面,馮南南比上回見面時看起來更瘦了點,一張巴掌大小的臉,大腿還沒他胳膊粗。
見馮南南吃橘子吃得專注,他問道:“都瞎忙什麽去了,這麽晚還在外面,晚上沒吃?”
馮南南頭也沒擡,懶得理他:“不用你管。”
馮效堂望着叛逆期還沒過的自家倒黴孩子,忍不住地皺眉。
氣氛開始焦灼。
小何助理見狀不對,迅速打開電視。
娛樂臺,新聞正在播放馮南南全國巡演的剪輯畫面,場館內萬千粉絲歡呼的聲音如海浪般此起彼伏。
馮效堂打開手機上剛看到一半的八卦娛樂新聞,作為一個娛樂圈營銷號,整篇文章将馮南南這位正當紅的樂壇新生代從裏到外扒了一遍,伴着種種似真似假吸引眼球的消息。
底下留言衆多,遠超這個帳號平時應有的人氣。
馮南南這個名字本身就受到無數人的關注,有惡語中傷,也有榮耀和光環。
馮效堂不懂,這些有什麽值得追求和眷戀。年輕人的游戲,真是越來越奇怪。
他的聲音沉下來,緩慢而不容置喙地開口:“該玩夠了,回來做點正事。”
馮南南終于擡頭正視他,臉上劃過一絲惱怒與嘲諷。
來了,她就知道,馮效堂不會閑得沒事做,特意來與她演父慈子孝。
“我拒絕和你說話。”她站起來,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你說要唱歌,現在全國都唱了一遍,還要鬧到什麽時候。”馮效堂溫和慈祥的老父親面具消失得一幹二淨,又成了馮南南熟悉的那個說一不二的□□boss。
馮南南氣得大喊:“全國就夠了嗎,我要唱到全世界都聽見我的聲音!這才是我!”
馮效堂從她眼中看到熊熊燃燒毫不遮掩的野心,和曾經的自己那麽相像,卻又全然不同。
他變得更加嚴厲:“我給你的時間夠久了,你不能這樣胡鬧一輩子。”
馮南南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
馮效堂知道她又想帶上錢和手機離家出走,冷下聲音說出自己的條件:“你自己的資産我不管,那些從我賬上走的卡我都給你停了,還有B市的幾套房子你也不允許再使用,鎖我讓人換了。什麽時候你換條正經的路走,什麽時候再還給你。”
馮南南頓住,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向他:“你用這麽卑鄙的手段對付我?”
虧她曾經還以為馮效堂想通了,不再阻攔她做自己的事,結果時間一久,頑固不化的真面目就全都暴露了,這老狗賊!
馮效堂繼續安排:“小何留下來照顧你。”
馮南南炸了:“我看是監視吧!”
“你明白就好。”
“馮效堂你真不要老臉!”
在馮南南暴走的前一秒,馮效堂起身離開這間公寓。
留下來的小何助理一臉抱歉地望着馮南南:“我也很難辦啊……”她指了指沙發,小心翼翼地哄正在氣頭上的小祖宗:“我睡沙發,要不,你就當我是一顆長在沙發上的蘑菇?”
她和馮南南算是很好的朋友——如果沒有馮效堂助理這個身份的話。
馮南南又不能遷怒她,恨恨地揍了抱枕一拳,進了房間。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手機傳來提示音。
拿出來一看,是給新歌做後期的老師問她什麽時候能錄好。
這些事一般由曲靖幽統籌處理,馮南南壓下心頭煩躁,打給曲靖幽詢問情況。
電話打過去,并沒有人接。
馮南南打了一次就不想繼續,退出撥號界面後,看到發給周先的短信還是沒有收到回複,心裏煩躁不知不覺又多了幾分。
盯着那兩條始終沒收到回複的短信,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她把周先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之後又換了手機號,周先說不定也會換。
就算不換,她可能也不知道用陌生手機號發短信的人到底是誰。
這年頭,誰還發短信,馮南南自認為走在潮流最前線,頓時醒悟,周先絕對沒認出來自己是誰!
于是她又暫時地把對方從某聊天app黑名單釋放,試着發消息過去重新問了一遍:「你住在哪裏?我去找你拿手機。」
沒有顯示“你已不是對方好友”,消息順利發過去了。
馮南南松了一口氣,又開始後悔,拉黑的也是她,主動發消息的還是她,怎麽看都像在自己打自己臉。
她沒有忐忑很就久,因為周先這次果然很快就回複了消息:「現在?」
後面跟着一個定位,是B市很有名的一家酒店。
馮南南透過門縫看向外面,小何助理正坐在沙發上看她的漫畫書。
她回道:「現在過去你方便嗎?」
周先回得很快:「半小時後有個視頻會議,和老師合作的公司生産的新材料出了點問題。」
馮南南沒管它什麽公司什麽材料,向周先解釋剛剛那兩條短信:「剛剛是不是有個陌生號碼給你發短信?那是我,我忘了自己換了新的手機號碼了。」
周先:「我知道。」
馮南南心情頓時複雜起來,她有點生氣,想問你既然知道為什麽不回,又感覺這樣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不回消息的人多着呢,她幹嘛非要生周先的氣?
周先接着發了第二條消息過來:「生氣了?」
馮南南吓得想拆開手機檢查裏面是否有監視器,秒回道:「沒有」
接着又說:「好奇而已」
周先說:「怕說錯話,你又拉黑我。」
馮南南越看這句話越覺得敷衍,還沒反應過來,消息就發了過去:「你騙人,明明就是不想回」
下面還跟着個氣哼哼扭過臉的動圖小人表情包。
馮南南發過去這句,周先那邊突然沒了回聲。
等了一會兒,聊天框停留在馮南南那個動圖小人。
看一眼時間,距離周先說的半個小時後的會議還有足足二十分鐘。
胖胖的小人重複着扭過臉的動作,看久了,越發感覺是在表演撒嬌。可惜沒人捧場。
馮南南突然囧了,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心裏鬼使神差地閃過一個念頭:看來周先确實不喜歡我。
念頭一冒出來她就被驚到,晃了晃煩亂的腦袋。
小何助理躲在廚房門口探頭探腦,兢兢業業地執行上司的監督任務。
一不小心,就與馮南南突然變得暴躁的目光對上,露出略顯尴尬的笑容。
馮南南又想起了馮效堂卑鄙的嘴臉,眼中更是冒火,将手機重重地扔床頭,走到門口“砰”的一聲将卧室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