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何秋寒在沙發上度過渾渾噩噩的一夜,第二天醒來時外面已經天光大亮,看時間約莫上午九點。
馮南南卧室的門還是緊閉着。
她沒忘記老板給自己安排的任務明面上是照顧馮南南起居,迅速利用冰箱食材準備了頓早餐。
等她敲響卧室的門,裏面半天沒有動靜,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
打開門一看,裏面哪還有馮南南的影子。
半小時後馮效堂的電話響起。
助理在電話裏着急地喊:“跑了老板!南南她不見了!”
馮效堂皺皺眉,被喊得耳朵疼,“你慌什麽,她又不是第一次跑。”昨晚離開時他就料想到這個結果。
小何助理非常不同意,“可是這回她什麽都沒帶就跑了,手機鑰匙錢包一樣都沒帶!”
馮效堂坐直了身體,嚴肅起來:“她能跑哪兒去,無非就是去找她那些狐朋狗友。”
嘴上這樣說着,眼裏還是有些不放心。自從他和妻子離婚,馮南南就一路叛逆下去,離家出走更是家常便飯,但每次都恨不得把家裏金庫都一起搬走,絕不虧待自己。
所以馮效堂昨晚放話放得那麽狠,其實并不擔心會刺激到她,無非就是像小時候一樣鬧一鬧。
誰知道這次來真的。
“老板,怎麽辦,沒準這回真生氣了,我就說我不能留在這兒,監視那就是不對……”
見馮效堂不說話,何秋寒忍不住嘀咕起來。
“你一直呆在她那裏都沒看住,這還叫監視?”
何秋寒一時語塞,“我昨晚還特意睡在沙發上,誰知道她走得這麽悄無聲息……怎麽辦,南南她不會真被你刺激得想不開吧?”
然而馮效堂飛機都要起飛了,對馮南南的那些狐朋狗友更是不熟悉,找人也不知道從何找起,他冷哼一聲:“等她吃到苦頭自然就回來了,你先想辦法聯系上她最近見過的人。”
他就不信,又不是第一次放狠話,馮南南那性格,會舍得讓自己吃苦。
何秋寒何嘗不想去聯系,問題是她怎麽知道馮南南最近都和什麽人待在一起過?
馮效堂已經挂了電話,她更加陷入茫然。
就知道,每次攪合進老板的家務事,就一定不讓人省心。
她看着馮南南手機,手機被鎖,她也開不了。
幹脆拿着下樓,去馮家為馮南南置辦的其他幾處房産碰運氣,心想沒準馮南南為了躲她的監控溜到別處去住了。
想是這樣想,但半路上心情越發忐忑,抱着試試的心态,在手機密碼上輸了一行零。
沒想到界面一變,真就被打開了。
她直沖通話記錄,看到最近一條通話記錄是昨晚,備注幽姐,就在她守在客廳的時候,馮南南打給了這個人。
不過沒有打通。
她正要打過去問問這個“幽姐”,一條來自備注“周先”的人發來短信,問:「到了嗎」
何秋寒作為在馮效堂身邊工作了很多年的人,當然認識這個名字,興奮地回撥電話。
對面很快傳來清冽好聽的聲音:“自己上來,門沒鎖。”
沒有多餘的話語,何秋寒感慨真是一貫的風格。
周先以為是馮南南過來了,沒想到應答的是一道有些陌生的女聲:“周小姐,我是馮總的助理何秋寒,南南去找你了嗎?”
因為馮南南的關系,周先對何助理有點印象,只是對她的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怎麽了?”
何秋寒馬上将昨晚馮效堂如何放狠話威脅、又讓她留下來當人形監控的事一五一十全說了。反正兩家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真要說還算半個親家,索性都沒瞞着。
周先從昨天離開餐廳忙到深夜,清早去了一趟公司這才回酒店,剛閑下來,以為馮南南像昨晚說好的那樣會過來,沒想到等來這結果。
“她沒去你找你,那她會去哪裏呢,”何秋寒很迷茫,馮南南的事情她知之甚少,要是只是出門了一趟還好,如果真出了什麽事,她也有連帶責任。
周先也在思考在這個問題。可是她這兩年和馮南南連面都沒見過,對馮南南的情況還不比何秋寒了解得多。
何秋寒說道:“如果南南有聯系你,麻煩你告知我,老板嘴上不說,心裏其實肯定是擔心的。”
挂了電話,周先便也出了門。
她先去了昨天的錄音室。
錄音室裏今天沒什麽人,坐窗邊摸魚打游戲的小哥一眼認出這是昨天昙花一現的仙女,連忙站起來打招呼。
周先一問,得知馮南南從昨天離開後就沒再出現在這裏。
小哥好心道:“我們南姐經常失聯,你要是有急事,可以去找曲總,曲總肯定有辦法找到她。”
周先神情微微一變,對方不知仙女清冷美麗的臉上為何忽然出現他看不懂的情緒,小心地閉上嘴。
周先正要離開,曲靖幽從門裏進來了。
看到周先出現在這裏,曲靖幽有些驚訝。
小哥立刻說道:“曲總,周大佬來找南姐,說南姐又失聯了。”
馮南南大概是自閉的頻率确實很高,工作人員說起這個只當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臉上還挂着調侃的笑意。
曲靖幽點頭,然後看向周先:“我也在找她。”
周先不意外,看了看她那張風流豔麗的臉。
曲靖幽又說:“昨晚她給我打過電話,我當時有事,沒及時接到。剛才她父親打電話給我,才知道她失蹤了。”
說這話時那張風情萬種的臉上出現一絲愧疚,因為昨晚那通沒有及時接到的電話。
“她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她平時就算沖動,也不會一個人什麽也不帶就跑出去。”曲靖幽不知道是在問周先,還是在問自己。
自從表達心意之外,馮南南的态度變得很明顯,依舊尊敬,但已經沒有以前那樣依賴和親近。
她現在明白自己過了界也為時已晚,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
周先挪開了眼,語氣淡漠得聽不出喜怒:“我不清楚。”
她能想象昨晚和馮效堂争吵後的馮南南心情有多差,那樣的狀态下只想着打電話給曲靖幽,不愧連全公司上下都知道曲總是馮南南最依賴的人。
顯然馮效堂電話裏沒把父女矛盾的根源告訴曲靖幽,周先眼下也不想和曲靖幽說太多。
曲靖幽已經知道馮南南沒來錄音室,不想在這裏多留,她想找到馮南南問個清楚。
周先離開時給何秋寒打電話,問那邊的情況。
何秋寒氣喘籲籲:“她在B市的住處,我快跑完了,都沒人!完了,都怪老板,昨晚也太兇了,這麽□□的爹我只在電視劇裏見過!千萬粉絲多威風。”
周先聽着她為馮南南打抱不平的聲音,有些走神。
何秋寒吐槽完,反應過來自己的失言,幹笑着央求周先:“先先,看在南南的面子上,千萬別跟我老板說我吐槽他的事。”她和馮南南經常一起玩,面對周先也下意識地覺得和周折一樣,都是馮南南的“自己人”。
周先沒說話,說了會兒才淡淡開口說道:“我去她公司看看。”
何秋寒忙說好,“我去剩下的地方找找。”
不多時,周先就重新來到公司樓下。
還沒邁入大門,張珩從裏面一路小跑出來,差點撞上。
看到周先,他笑道:“大佬你又來這裏找我們南姐呀?”
周先“嗯”了一聲,“她不在這裏,還有可能去哪兒?”
張珩也剛聽說小祖宗再次失聯,不過顯然也不準備去找,語氣輕松道:“大佬你是不知道,我們南姐畢竟搞藝術的,經常自閉,沒事的,過不了一兩天就活蹦亂跳地出現了。上周剛失蹤過一次。”
周先理智上相信就如他們所說,依照馮南南的性格不會想不開做傷害自己的事,但是總覺得哪裏不對。
張珩沒忘記回答周先的問題,說道:“她如果既不在家,也不在錄音室,那還有可能去一個地方。”
他給周先寫下一行地址,“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幫曲總去這裏找過一次人。”
周先謝過,轉身離開。
地址是位于老街的一處民宅,在擁擠喧鬧的街道深處安靜伫立。
周先确認了一遍地址無誤,仰頭看向斑駁的院牆。
這是一座很有年代感的舊院子,和公司的現代化錄音室完全不一樣,房子裏裏面靜悄悄的,大門虛掩着,露出院子裏青石鋪成的地面。
周先推門進去,踩着腳下有裂痕的青色石磚,打量四周,到處都是靜寂的,沒有看到人影,但牆上和地面布滿塗鴉,誇張的圖案和顏色顯得無比熱鬧,牆角還有燒烤留下的殘料和七歪八倒的酒瓶和飲料,走廊上有塊不知被誰忘在這裏的滑板。
這裏像是一群叛逆青春的少年人聚集玩鬧的地方。
周先繼續往裏走,透過窗戶看見屋內的架子鼓、貝斯、吉他等等一堆東西,除了這些樂器,裏面并沒有人,但周先感覺到了來自馮南南身上的熟悉氣息。
在走廊盡頭,有個大門緊閉的房間,窗戶從裏面被舊報紙封住,看不見裏面情形。
周先擡手撫上因為褪色和破損而老舊的門,稍一用力,門被推開,發出疲憊的輕響。
“铛!”
斑駁古老的挂鐘發出沉重的巨響,吓了周先一跳。
裏面光線昏暗,越發顯得氣氛詭異。
适應這昏暗後,看清了這裏的景象,看起來就是個雜物間。
這個偌大的雜物間充斥着老舊的物品,大大小小地堆放在一起,有上個世紀的電視機,唱片機,缺了腿的梨花木椅子,牆上一座巨大的舊挂鐘就是剛剛吓人的罪魁禍首。
周先很快意識到這可能不是雜物間,而是馮南南的另一個收藏室,四處擺放着馮南南淘來的各種帶着歲月痕跡的“玩具”。
陽光從窗戶上破掉的舊報紙間照進來,帶起飛舞的浮塵,屋內屋外被隔絕成兩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周先上一秒還在高樓大廈間車水馬龍的路上穿梭,站在這裏不過數秒,時間好像越走越慢。
她往屋子的更深處走,最後在牆角看到一個長方體的大木盒子,看起來像衣箱,又有點像棺材,上面刻着精細好看的花紋。
周先伸手觸碰上面的紋路,餘光忽然瞥見裏面發出悠悠的藍光。
木箱的蓋子微微漏着一條縫,周先望着裏面悠悠的亮光感到有些脊背生寒。
打開箱蓋後,頓時傻眼——
馮南南正一動不動地仰躺在裏面,閉着眼睛。
要不是戴着耳機的腦袋随着音樂的節拍輕輕晃來晃去,周先就要打120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