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剛散場,就有人從寝室樓那邊驚恐地跑過來,“完了!有人要跳樓!”
“項遲要跳樓!你們快去看,有人報警了!”
馮南南聽到這個名字一驚,白天見面就感覺這人心情不好,居然已經不好到這種程度了麽……該不會她白天看的那兩眼真把人看出毛病了吧?
消息迅速擴散,一路都有人在讨論,“卧槽怎麽回事,別鬧出人命啊……”“項遲不就是之前那個被拍到床照的gay嗎,同性戀都這麽奇葩的嗎”“搞基把腦子搞壞了吧,哈哈”“應該壓力太大了吧,自從成了透明櫃,他已經很久都沒接到工作了,還有什麽比糊掉更打擊一個明星”“說真的,我崆峒,如果我粉的愛豆是個同,我會吐出來”……
馮南南是和周先一起去往現場的,兩人不遠不近的距離叫人瞧不出私下關系,不過美人+美人的威力巨大,何況除去外表,本身就自帶光環,一路上衆人除了議論項遲跳樓,就剩圍觀同行的這兩位。
讨論的聲音從四周飄進耳朵,周先目光冷冷掃過那個大聲說自己要吐出來的學生。
馮南南一直在關注工作群裏的消息,靠過來推了推周先,把最新的消息給她看,“警察終于來了,太好了,希望不會出事。”
周先輕輕“嗯”了一聲。
各方合力出動,項遲的情緒終于被安撫下來,沒有造成無法收場的悲劇,原來是項遲最近和同性戀人分手,另外從床照的事之後長期被同公司的人嘲笑打壓,今天是時隔半年第一次接到工作,結果在寝室又被陰陽怪氣嘲諷了一通,一時想不開,就上了天臺。
這些內部消息都是馮南南在群裏蹲到的,和周先講的時候,周先正在很認真地調試一組試驗數據。
馮南南埋怨起來:“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跳樓事故發生後一切拍攝暫停,馮南南想出去閑逛,周先帶她來自己的實驗室,她來了,結果這家夥又只顧工作,拿她當背景音。
周先擡頭看向她那張寫滿不高興的小臉,一字不差地複述了一遍她說過的話,這才安撫了她的小情緒。
“你就仗着自己聰明。”馮南南對這種能多線程同時處理工作和閑聊的腦子羨慕不已。
周先聽出她語氣裏的不服氣,摸摸她的頭,“你也很聰明。”
馮南南真受不了周先拿自己當三歲小孩哄,吹彩虹屁需要豐富的語言系統,顯然周先不具備這項基本素質。
周先可能也知道自己吹的彩虹屁效果不佳,很明智地選擇再次沉默,她給馮南南準備了零食和水,又怕她不喜歡睡在學校的女生寝室,給了她一把學校公寓的鑰匙,無奈地放任她自由活動了。
馮南南在偌大的實驗室東摸摸西看看,怕自己碰壞什麽東西,轉了一圈就坐在周先身後乖乖吃她給自己的糖果,咬得噶嘣響。以前她有在随身裝各種小零食習慣,嘴巴不閑着,後來有段時間和周先總待在一起,周先就漸漸變成了她的零食自動供給機,等她不知不覺丢掉了習慣,周先就因為出道的事和她鬧崩,連人帶着她的零食一起走了。
馮南南拆了一顆牛奶糖開始嚼,坐在高腳椅上晃着小腿看周先寫寫劃劃。
呆到女生寝室快要關門的時候,她離開周先,回到自己的臨時住所。
寝室裏熱鬧依舊,從周先那裏沾染來的一點高冷仙氣瞬間被帶偏。
第二天傳來項遲退出拍攝的消息,導演組聯系到的新嘉賓火速趕來,拍攝恢複正常。
馮南南上了六節課,打了一場辯論賽,參加了一場羽毛球賽,吃到了味道非常奇怪的魚,撞破了電梯裏接吻的情侶……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劃水,但總體來說是非常“充實”的一天,令她回想起被考試和畢業壓力支配的恐懼,網上很多人說馮南南的學歷造假,一個從十八歲就被曲靖幽簽下并被寄予厚望的人一定是忙于為出道做準備,而不是坐在一群學生中間聽古板的教授講枯燥的理論——馮南南想說,不,你們不知道我人生第一次通宵就是在準備期末考試,你們也不知道我人生中第一次為學習而流淚就是在周先監督我每天必須背下一百個英文單詞的時候……往事不堪回首,馮南南決定今晚多吃一個雞腿。
到了半夜她開始失眠,不知道是不是認床的原因,寝室此起彼伏的呼吸聲讓她異常清醒。
攝像機已經停止錄制,馮南南悄悄下了床,穿好衣服出門。
女生寝室的大門緊閉,但是圍牆很矮,馮南南駕輕就熟地翻了出去。
學校除了原有的監控,還有節目組另外添加的很多攝像頭,馮南南牆都翻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大搖大擺地在校園裏亂晃起來。
她不記得路,去過最遠最僻靜的地方是周先的實驗室,下意識地就往那個方向走。
經過一條路燈昏暗的路口,心裏有些犯怵,悻悻地打道回府。
深夜起了霧,路旁樹影婆娑,身後路燈的燈管閃了幾下,更添幾分驚悚片的氣氛。
一道颀長的白影從遠處往這邊走來,越來越近。
馮南南汗毛根根豎起。
白影子走近了,停在她面前:“知不知道晚上一個人出門可能遇到壞人。”
馮南南松了口氣,看着身穿實驗室白大褂的周先也覺得和藹溫柔起來。
她反問:“你是壞人嗎?”
周先只是去辦公室拿份資料,卻沒想到能在外面遇見馮南南,奇怪道:“這麽晚了,怎麽還在外面,是在拍節目嗎?”
她細細打量馮南南,沒發現什麽異樣,應該不是在寝室惹事被室友趕出來了。
馮南南說:“放心,沒攝像機,我晚上吃多了睡不着,出來消消食。”
周先沉思數秒,“翻.牆出來的?”
馮南南心虛地點點頭。
周先心想也只能是這樣,幸好沒受傷。
馮南南想起來什麽似的,連忙說道:“你可別告狀,我以後不翻了,保證遵守校紀校規。”
周先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就差把“我不信”三個字打在臉上,“在這裏等我,我馬上回來。”
“別別別啊,”馮南南急忙拽住她衣角,夜裏的霧讓衣服和手都變得潮濕,路燈還是在閃,“太黑了,我陪你一起吧。”
周先看見她這雙濕漉漉的眸子裏的怯意,牽住她的手一起走了。
從實驗室出來,外面開始起風,濃霧散開,燈也不閃了,周先想帶馮南南回公寓休息,馮南南依舊精神,一點也不想休息。
周先便推遲了休息的時間,跟在她身後,一前一後地在空曠無人的路上緩慢前行。
馮南南漫無目的,走到哪裏算哪裏,等消食消得差不多,一回頭,周先還跟在她後面,忽然有點想笑:“你一直跟着我幹什麽,不是要回去睡覺嗎?”
周先動了動嘴唇,說:“怕你迷路。”
馮南南見她維持一貫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裏,忽然很想挑戰一下權威。
她猛地靠近周先,伸手探進對方上衣的口袋。
周先沒有任何抵抗的反應,只是略顯困惑地看着她。
馮南南在口袋裏摸了半天,什麽也沒摸到,失望地縮回手。
周先變魔法似的向她張開手,露出掌心裏躺着的兩顆奶糖:“你在找這個嗎?”
馮南南心滿意足地接過來,剝開一顆放自己嘴裏,想了想,另一顆剝了往周先嘴裏放。
周先對甜膩的奶糖及其他一切零食都沒有喜好,見馮南南吃得滿嘴奶香,就張嘴含住了。
馮南南問:“好不好吃?”
周先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馮南南一副終于遇見明白人的欣慰樣子,“就是,幽姐不讓我吃零食,說要保持身材,變胖了上鏡不好看,會掉粉!”
說到娛樂圈的事,周先又不說話了。
馮南南自讨沒趣,朝牆上的攝像頭指了指,問周先:“跟了我一路,不怕被拍進去啦?到時候會在電視上放出來的。”
周先嘴裏的糖開始融化,甜味蔓延開來,卻吃不出什麽滋味,在馮南南的注視下艱難開口:“我不是讨厭娛樂圈,我……”
“哦,那你就是讨厭我。”馮南南想不出別的原因了。
但凡周先對她有一絲情意,又或者只拿她當朋友,都不該是這種态度。
她在一片混亂的思路中藏進身旁的建築,沿着樓梯盤旋而上,最後來到樓頂的天臺。
周先喘息着追上來,急紅了眼睛。
馮南南安安靜靜地坐在地上,擡頭看天。
周先循着她的目光擡頭看向上空,厚厚的雲層不知何時被吹散,星河璀璨。
她爬了很長的樓梯,累了,在距離馮南南幾步距離的位置坐下來,嘴裏的糖早就溶化,伴着呼吸的聲音從喉嚨深處泛起膩人的甜。
天臺安靜得只能聽見周先難耐的喘氣聲。
馮南南背對她開口:“你有必要搞成這樣嗎,真不知道你在圖什麽,既然看不慣我,那就遠離我,當初不是早就說好了嗎?我們不是第一天認識了,現在這裏也沒有攝像頭,你說清楚,就當是幫我解惑,行嗎?”
周先曲起雙腿,額頭抵在膝蓋上,心髒跳得很快。
圖什麽,為什麽,有必要嗎?她又不是真正的神,很多問題也想不明白,她也想有人來告訴她,愛一個人就是要包容她,尊重她,無微不至地關心她,怕她受傷但是又該如何與自己內心深處的執念和解,如何擯棄那可恥又自私的獨占欲,她努力地嘗試過放任馮南南自由,不去幹涉,不去見面,不去訴說她那居心叵測的人生建議,最後還不是一瞧見對方的臉,就功虧一篑,現了原型,曾經拼命壓抑的,都成倍地反噬回來。
她從背後緊緊擁抱住馮南南,深深埋在她頸側,貪婪地吸吮屬于對方身上多年不變的氣息。
謊言說多了,并不會連自己都當真。
她想獨占她,不願與任何人分享。旁人只窺探一眼也是罪大惡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