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個任務·(9)
有冰山和火焰,一時讓我詫異至極。
“翠翹是我們幾個中心地最善良的,對你也最好,你為何要如此?”她繼續道:“我們姐妹,在患難中相逢,要生同生,要死同死。現在你救活了我們三個,卻讓翠翹生不如死。我不明白你的想法。
……是,我們都喜歡同一個男人,而翠翹對他的情最隐忍也最深。你該不會是因為這一點,所以容不得她吧?”
“紫衣。”我匪夷所思地看着她,簡直為她豐富的想象力感到驚奇,緩了緩心緒正色道:“我在你心裏就是這種人嗎?如果我對姐姐懷有敵意,為何還要來救你們?何苦要兜這麽大一個圈子讓翠翹不能得救?而且!不到山窮水盡,我不會放棄為她找解藥。可你為什麽好像說的跟事情已經沒救了似的?”
“已經完了。”她死死看着我道:“方才有大夫來看過,藥性已入肺腑,即使再尋來解藥,也來不及了。”
“妹妹,是你救了我們,我很感激。但是,”橙淺面無血色地走到我們中間,凝神看我道:“我只想問你一句。”
“姐姐請問。”
眼中閃過一道水光,緩緩道:“你對司空弈,真的動了真情?”
此時她看我的目光,像平滑如鏡的湖面,而這湖面下卻潛藏這滔天巨瀾。粉蝶和紫衣也朝我望來,眼眸裏神色複雜,好像在盼着我說出一個她們心中期許的答案。
我和司空弈之間,由相知、相愛,再到別離……雖然我不了解他的全部,但若說真情,自然是有。我這個人,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并不想欺瞞誰。
“是。”眼光一一掃過她們,我坦然告知。
紫衣咬着嘴唇,“你竟然真的……”
橙淺和粉蝶臉上的神色也漸漸黯淡下去,失望漸次蔓延開來。
“你愛上了我們的敵人。”
“敵人?”我呵呵一聲,挑起柳眉,心中又是酸楚,又是莫名,“我沒有說出你們想要的答案,所以你們失望了。但你們失望,并不是因為司空弈是你們的敵人,而是因為,他一直,都是你們所有人喜歡的人。”
最後一句話,一字一頓,就連我自己,也是将這句話說出口之後,才在一瞬間恍然明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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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我沒有說錯。”我上前一步,目光定定,緩緩道:“我剛來這裏的時候,是你們收留了我,和我做姐妹,我心裏很感激,也想要報答你們。但感情是個人的事情,我并不覺得有愧于你們中的誰。若說有,那就是翠翹吧。因為我的大意,沒能讓她得到解藥。”
“楚瑟,你……”粉蝶顫抖看着我,“你真令人失望。”
“你該知道,對司空弈動了真情,就再不能和我們做姐妹。”
“不做罷了。”不知為何,上一刻還讓我心中牽挂的人,這一刻,就忽然斷了情誼。或許有些事情,是我自己一直想錯了吧。
“我雖然漂泊無依,卻不想去巴結讨好任何人。我雖然珍惜情誼,卻不想去乞求情誼。乞求得來的東西,不牢靠,也不是真的。能相見是緣,現在走散,便是緣分盡了。”我後退一步,伸手,猛地拔下頭上發簪。
“從今往後,我楚瑟與紫衣、橙淺、粉蝶,不再是姐妹。再見則形同陌路,永無交集。”話音落,手起簪過,一縷青絲微微揚起,頃刻間斷裂在我與她們之間。
“楚瑟!”只有粉蝶大叫一聲。
看樣子,她還在希望我剛才說的是假話,希望我對司空弈并不是真情,這樣,我和她們之間還有挽回的餘地。在她們心裏,我愛上的可以是任何人,卻不能是司空弈,不能是這個将她們所有人的心都拿到手了又抛下的、與她們站在敵對陣營的、永遠站在高處遙不可及的司空公子。
可就算我說了假話,真情也是不可能永遠藏住的。既然這樣,不如早點分開吧。
轉身,大踏步離開這間房,腦後烏發飛揚。
我以為自己決裂得很潇灑。可在出門的那一剎,心,還是毫無征兆地痛了起來。我的腦中開始搖擺……我真的錯了麽?愛上他,大概就是我的錯吧?但以前,我以為愛情裏,是沒有對錯之分的啊。
司空弈,就算你瞞我、傷我、讓我失望,也依舊是我心尖兒上的人。這一點,不會因為我們之間的種種風浪而改變。我對你的心,如明月。
還未踏出這間房,忽然,一支箭矢飛速紮在我腳前的地面上。眼中驚惶一晃而過,我剎那間擡頭、轉身,只見箭矢從四面八方,穿過窗戶射進這間屋子裏來!
“姐姐!”榻邊,粉蝶大喊一聲,整個人撲在翠翹身上,把她整個身體遮的嚴嚴實實,飛來的箭矢一支支射在她身上,慘叫連連,身子卻一動不動。
紫衣和橙淺一面慌亂一面躲避,兩人一起跌倒在地,橙淺腿上中了一箭,血流不止。
“姐姐!”我拼盡全力跑過去,還未到她們近前,一支箭射中了我的背部。
“姐……姐……”跪倒在地上,忍着痛,向前伸出手,卻怎麽也觸及不到她們。我們之間,隔着箭矢如流。
腦海中忽閃過曾經的畫面,那些歡笑或淚水的回憶……一起說笑談天,一起籌劃着痛扁司空弈,一起坐船逃離金陵……
“喵,喵!”危急關頭,兩聲貓叫忽然冒不知從哪裏出來。我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見小白兩眼凄厲地爬過去,蹭到粉蝶身旁,張大了嘴。
“喵!”一聲慘叫,殷紅的血點如一粒紅豆,從它小小軟軟的身子正中暈散開來,血順着那雪白的皮毛留下。四爪失了力氣,它綿軟地從床榻邊上跌落下去,漸閉上了眼睛。
“小白!”一聲長戾,雙淚驟然滑落。
榻上,粉蝶背上已是紮滿了箭矢,完好地護住下頭翠翹已經失去意識的身體。橙淺和紫衣也已經倒下,粘稠的血液順着身體姣好的曲線,緩緩流下,淌了滿地。
“粉蝶!橙淺!”我大呼着她們的名字,雙腿一寸寸向前挪動,尤為艱難。
“嗖——”一支箭直朝我心口飛速而來。
“啪——”一枚暗器中途闖入,将它打落在半空。
死了……她們都離我而去了。可這箭雨,到底要何時才會停下!
狠狠往窗外箭矢射來的方向看去,牙齒咬破了嘴唇,腦中恰在此時瞬間清明起來……是太子,一定是太子!
他先以姐姐們的性命為誘餌,讓我自願交出帝王令。而後,又追随我們的行蹤,對她們痛下殺手,不留活口!
我忍着痛慢慢站起來。房間的門,緩緩打開。外面,一個儒雅少年眼裏含着一絲戾氣,他的左右站滿了護衛的士兵,齊整肅然。
窗外的弓箭手停了。
此刻的我,身上流血,長發披散,對眼前這位國之儲君怒目而視。陽光大亮照在身上,我知道自己眼中可能正爆發着前所未有的戾氣。
“楚姑娘。”他笑得陰森,上前一步。
“殿下,此人看上去危險,是否要……”
他揚手打住左右人,“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對她下手。”
我冷笑一聲,死死看着他,“好一個太子!竟是這等毫無信義之人。我已将扳指給了你,你卻不守諾言,反過頭來,還是不肯放過她們!”
扳指也得了,人也殺了。呵,還真是兩手兼得,好計謀!
“信義這種東西,只怕只有楚姑娘這樣天真的小丫頭才會信吧。”他直視着我,嘴角上揚,笑得得意,語氣玩味,“你應該感謝我沒連你一起殺死。”
我惡狠狠看着他,輕蔑道:“你也就會這樣的手段了,欺負弱者,背棄約定。你這樣的人,遲早得兵敗如山倒!國家交到你這種人手裏,遲早要亡!”
“你!”太子左手邊那人大喝一聲道:“放出此等狂言,該千刀萬剮!”
太子伸手擋住,示意他別多言,自己卻一手抽出他的佩劍,走近我,忽歪着腦袋說:“治理國家可沒有你想的這麽簡單。要做一國之君,狡猾狠毒者反倒比忠厚良善者更加适合。這些又豈是你一個小姑娘能懂的?”
“本殿原本是打算留你一命的。沒想到,還是個硬骨頭。”秀手揚起,直逼脖頸,那劍上散發着幽幽冷氣,和我眼中的戾氣化在一處。我只恨自己沒武功直接殺了眼前這人。什麽太子,什麽尊貴,沒了這出身,他和普通人有什麽兩樣?
“殿下住手!”一個嘹亮清越的聲音忽從後面傳來。太子握劍的手微一遲疑,轉身看去。
☆、告別
遠處,只見木玹大步走過來,一身戎裝在陽光下泛着耀眼銀光。不知為何,此時此刻見他出現,我的心忽然一沉。
他走近了,抱拳一禮道:“該殺的人已死,這位姑娘是無辜的。還請殿下放過她。”
太子轉身,華麗的錦袍也随之在地上掃過,劍尖點在地面,“少将軍應該知道,現在殺了這位姑娘才是最安全的。她既然看到了這些,便不能活!”
“殿下不要忘了答應過我的事情。”木玹眸光如鈎,語氣沉沉,含着一股威懾的力量。
“哦?”太子忽然大笑幾聲,“少将軍,不要以為木家對本殿有功,本殿就奈你不得。令尊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就算為大計犧牲掉你,也不是不可以。”
“太子殿下會錯意了。”木玹沉聲一笑道:“本将軍只是要殿下按之前的計劃行事,并非有意和殿下作對。要不然,我怎會幫着殿下設局呢?”
太子聞言頓了頓,又聽他道:“我要殿下暫時放過這位姑娘,乃是因為我們還有話可以問她。帝王令為何會在她手中,她和我們培養的這些線人又是如何結識的,她為何會屢次出現在殿下的計劃中?這些,都是可疑之處。”
木玹,你……
我看着他,一時目光渙散。
太子這下笑了,“……好!”抽身将寶劍插入劍鞘中,“既然如此,那就暫留她的性命,嚴加看管!”
“是!”左右齊聲應答。
我又一次陷入了被人拘押的生活。許是因着木玹的原因,這位太子還算優待我,給我安排了間整潔的屋子,有兩個婢女名為侍候實為看守地陪着我,每日有人送新鮮的飯菜果蔬過來。只是,遲遲沒有審我。
寂寥的白日,或深夜,我慢慢地低頭,深深地思索,近乎淪陷在自己的世界裏。
只有那明明的月,絲絲的雨,飒飒的風,或可催我留下幾滴快樂之淚。腦海裏,還殘存着幾幅模糊不清圖畫。失去的人,是再也回不來了。傷了的心,是否有一日能愈合呢?
思緒綿綿,我又開始想家了。想念我的父母親人,想念學校裏的同學……那兒的世界與這裏相比,是多麽純美的一片土壤。剛來此處的時候還沒多大感覺,可現在,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異類。我心中所想的東西總和周圍人不同,而他們的言行也和我預料的不同。
楚瑟啊楚瑟,穿越到底有什麽好?
我閉上眼,抱膝坐在牆角的地上。窗戶大開着,吹入陣陣冷風。
“嘟,嘟——”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上方響起。
這是……系統。
是系統!
坑了我十遍八遍的系統!!
命令我做這做那卻把我推入絕境的系統!!!
“辣雞!”我瞪大眼睛跳起叫來,對着那東西就是一句咆哮。
“嘟——”
“嘟你mdzz!”我氣不打一處來,這幾天積聚的怒氣和憂郁在此時一股腦發洩出來,操起手邊的書朝它砸去,“你為什麽坑我!?你知不知道你讓我好好保護的東西可以致我死命!我死了,鬼來完成你的智障任務!”火氣愈發上竄,我連朝它砸了好幾下,方稍稍抑制住心頭火氣停下動作。
“行了,你說呀!這次又要說什麽?!”看着它,像看着一個仇人。而我,像一個怒火沖天的鬥士。
“嘟嘟嘟嘟嘟嘟嘟……”系統嘟聲連連,和方才的節奏完全不同,很像是在抗議我的行為。
“你不是神通廣大嗎?被我打了幾下就不行了?”我怒目看着它,“要說什麽就快說!”
“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
系統停在那裏,不聽地重複這一個“嘟”聲,忽聽一碎裂的響聲,一縷白光從中射出,十分刺眼。
我即刻擋住眼睛,蹲下身去。
待我再睜眼時,那白光已經散了。面前地上是幾瓣碎片。
……
不是吧?這麽弱的嗎?我不過拿書打了幾下,這系統就崩了?!
系統若是崩了,我會有什麽後果嗎?
腦中忽然一片空白,有些後悔自己方才莽撞了些。可是看到那系統,我着實生氣!
……現在該怎麽辦呢?
懊惱了一會兒,忽然振作起精神來。不就是個系統嗎?沒了又怎樣?我倒要看看我會怎麽樣!
咬牙,握緊了拳。
“轟隆隆——”隐隐雷聲忽從層霄間傳來,天色頃刻間由晴轉陰。仰頭,透過窗子看見天上黑雲壓境,一會兒便有大雨滂沱而下。
風雨潇潇。
我靠着牆壁睡着了。夢裏,又回到了我原本屬于的地方。像這樣的雷雨天,我應該宅在家裏,窩在床上,點一盞燈,愉快地玩手機。
……
“楚姑娘,楚姑娘!”
迷蒙中似乎有人在叫我。意識漸漸清醒起來,我霍地一下睜開眼,只見屋內看着我的兩個丫鬟不知何時都已不在。轉過腦袋,只見窗外站着一人,正看着我。
“你是誰?”我問道。
“姑娘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我奉司空公子之命,來接姑娘去安全的地方。”那人看着我,一臉誠懇,從他的眼神中瞧不出任何破綻。
“司空弈?”他怎會知道我的處境?
心頭有太多未解之謎,我正自猶豫,卻聽他道:“姑娘,眼下機會難得,錯過了,再想跑可就難了。姑娘難道想被困在此處受制于人?”
擡眸,眼中忽露出堅毅的光芒。不管眼前這人是否可信,只要他能帶我逃出這裏便好,這才是現在最重要的。
“好,我跟你走。”我伸手搭上那人的手,他一個力道拉着我從窗口出來,穩穩落在外邊的地面上。
随着此人的節奏,也顧不得泥水粘上裙擺,提着心眼,一路竟十分順利地出了此處,來到外面。
“司空公子約姑娘在安全的地方會合。”他沖我丢下一句。
又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我張口問道:“具體要去的是什麽地方?”
“姑娘不必擔心,只管跟着在下就是了。”
我一下子甩開他的手,停下腳步。
“姑娘?”那人轉過身看我,面色嚴肅。
大雨放肆地打在身上,衣衫盡濕,我冷笑一聲道:“你不是司空弈派來的人。”
那人踟蹰了一會兒,回答道:“不管姑娘信與不信,在下的确是司空公子的人。”
“你不是。”語氣篤定,神色認真,“你現在正帶我往東面走。東面,依舊未出太子的勢力範圍。如果是司空弈派人來接我,斷不會在東面的某處地方等我。”
對方看着我,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旋即又轉為嚴肅。
未等他再開口辯解,我道:“你是木玹派來的吧?”
“他知道如果說是他派來的人,我斷不會随你走,所以就讓你說是司空弈的屬下。”我咬咬嘴唇道:“也罷,我就随你去見他一面,順便把一些話問清楚。”
“姑娘請。”對方不置可否,帶着我繼續行路。
為避免暴露,我和他都沒有打傘,一路任自己被暴雨淋得透濕。手腳冰涼,心也早已麻木了。
雨中行路,渾身冰涼,隐隐雷聲又在頭頂上方響徹。
“楚瑟。”一個熟悉的聲音忽在前方出現。我伸手将額前濕了的碎發向後理了理,拭去眼前的雨水,視線再度清明起來時,只見一柄竹紙傘出現在頭頂。
“我想了想,還是過來了。抱歉,讓你淋了雨。”另一只手翻去一甩,将一華美溫暖的披風搭在我身上。
“少将軍,您怎麽……?”
“你先下去吧。”他随口吩咐一句,凝神看着我,對視着我眼中無奈、氣憤和質疑的意味,身子忽然僵住。許久,唇邊扯出一個微笑。
“以後沒有人會對付你了。”雨聲中,他溫柔對我說道。
我定定直視着他溫柔的眼睛,頓了頓,張口道:
“所以,你為了讓那枚扳指遠離我,為了你所效忠的太子的利益,故意帶我去姐姐們被關押的地方,我會做出怎樣的決定你早就已經算好。然後,你假意幫我,短時間內向太子透露了我們的行蹤,讓他的人趕到這裏,看着他将姐姐們毫不留情地殺死。”我瞪着他,眼中恨意毫不遮掩,“你騙我。我原以為你有辦法救出我的姐姐,可結果卻是,你親手設局幫助太子将她們滅口。一舉兩得,木玹,你使的好計策!”
“還有……那日,你是有意帶我去找司空弈,去馬場的對不對?以你的身份,哪會那麽巧就和三皇子的人撞上了?你知道司空弈會怎麽做,你有意讓我對他死心,對不對?!”
“木玹,我看錯你了!”
虧我以前以為你只是陽光直爽的少年将軍,你就是個黑心的,黑透了!
司空弈也是個黑的,可他黑得光明磊落,對我從不隐藏……不像你,外表無害卻表裏不一。
由此看來,只有我一個是小白,被兩個黑心的玩弄鼓掌之中,着實寒碜得很。
“楚瑟,你聽我解釋……扳指在你身上一日,你就随時會有生命危險,你不願主動交出,我只能采用這種辦法……至于你的姐姐,她們本就是為人棋子,這是她們注定的結局。而你不同,或許你和她們一開始就不該認識……就算她們不死,你早晚要因為自己這所謂的善良義氣而受到牽連……”
“你胡說!”我粗暴地打斷,沖他吼道:“木玹,你胡說!”
我珍惜身邊所有的朋友、所有的緣分,也不信什麽命定之說。我是個現實的人,只相信人力,相信自己的努力,相信所有事情只要有心都是可以改變的。
後退一步,我離了他的傘,任自己在站在大雨中,冷冷笑道:“呵,我原以為……我以為你是不會騙我的。”
“楚瑟……!”他上前緊緊拽住我的手。
“你做什麽?!放開!”然而我越是掙紮,他抓得越緊。力道之大,讓我感到一陣生疼。
“楚瑟!”目光由柔情轉為冰冷,他用命令的口吻道:“你現在離開我沒有別的去處。司空弈那裏容不了你,粉巷和凝香樓也早已化為瓦礫。只有待在我身邊,對你來說才是最安全的。”
“我不管!”咬唇對着他的眼睛,好像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我死死道:“天下之大,我還不信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由不得你不信。”他冷冷道:“如今世道,三國間随時可能挑起戰争,朝堂內部也有奪嫡風波。這場風雨随便沾染到哪一處,都會是腥風血雨!你以為自己是誰?!”
“我就是一介平民。”傲然看着他,毫不畏懼道:“可我自己的命運由自己做主,我愛去哪裏、是生是死,是我自己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束!”
他的手忽然一松,我趁機猛地抽回手來,憤恨看着他,“如果不是你,她們或許還有一絲活着的機會……木玹,我不想再見到你。”
大雨滂沱。我猛地轉身,揚長而去,只給他留下一個雨中的背影。
一日之內,天翻地覆。曾以為在手中握得緊緊的東西,驟然失去;曾經那樣信任的人,忽然讓我明白,他給我的許多溫柔不過都是騙局。
是呵,你們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我又算什麽呢?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或許以前,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你們心中的位置,所以如今,才會覺得如此悲涼心傷。
☆、危情
大雨一連下了數日。我失魂落魄地在這座山上一直待着,到了第三天才想着非下山不可了。
眼前,渺渺雨簾傾瀉而下,流動、晶瑩。
我腳下的位置,是這座小荒山的山頂。
走吧,走吧……
雖然迷茫,但殘存的理智告訴我,雷雨天站在山頂是一件多麽腦殘的事……
趕緊,保命吧。
下山,獨自走上大道,背着包裹,一面走着一面問路,終于找到一家客棧落腳。
心中一直悶悶不樂,我進了客房,把包裹往旁一甩,困意濃濃,也沒多想別的,躺到床上睡了。入夜,雨聲淅瀝。
一個人在外邊住店,一粘床就睡着了,我也真是心大……
睡夢中我好像聞到了一陣奇怪的味道,我在夢裏走着,努力想探尋那香味的來源,卻茫然尋了半天一無所獲。納悶了好半天,忽地,面上被噴來一陣臭氣,這才将我驚醒。
“啊——”驚叫出聲,眼睛一瞬睜得老大,驚恐看着面前一個不認識的男子正坐在我床頭,腦袋靠近過來,幾欲貼着我的臉。
眼見來者不善,我下意識地伸出手向他的臉抓去,對方卻順勢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嘴角勾起一個油膩膩的笑,“果真是個小美人。”一面将身子靠近來。
“救命!”我一面驚呼,一面恨恨看着來人,狠命掙紮間,想要一腳将他踹下地,誰料四肢卻忽然沒了力氣,任我怎樣掙紮也和軟泥似的,無動于衷。
“你可跑不掉了。”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兩只豬手竟忙不疊地上前,撕拉一下扒開我的衣衫。身子只覺綿軟無力,身旁也無一防身之物,那人将我整個壓在榻上,口裏呼出的臭氣直噴在我臉上,猥瑣油膩的神情一覽無餘,湊下腦袋,作勢在我臉上聞了一聞,然後伸出舌頭,照我肩上雪白的皮膚舔了一口。
“呸!”全然無力招架,我恨得要命,張嘴朝那臉上啐了一口。
對方一下子被惹怒了,“好丫頭,竟敢如此對我!看爺爺不讓你好好快活!”手上動作利索起來,直要迅速扒了我的衣服,正此時,窗外忽飛來一道劍影,那兩只豬手的動作瞬間停住。剎那間,他雙目圓睜,身子僵直,一抹殷紅的血順着脖頸留下,下一瞬,腦袋向後一頭栽倒,滾下了床榻。
我依舊渾身無力坐不起來,只睜大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往窗外望去。
一個颀長的黑影立在夜雨中,只見其側顏分明的輪廓,絲毫看不清臉上神情。他站在那裏頓了一頓,才翻身從窗戶進來,沒有與我說話,而是走到那陌生男子旁邊,三兩下從他身上取出一樣東西,走過來,冰涼的手指點了我身上兩穴,将一粒藥喂入我口中。
衣袂翩跹間,兩三步點亮了屋內的燭火,一張俊秀蒼白的臉映入眼簾,我一瞬愣怔,失聲道:“是你……”
“你方才中了一種香,以致渾身無力。現在你已服下解藥,過一會兒症狀便解了。”他定定站在離我較遠的位置,一手以劍撐地,似乎有些力不可支,“此人定是受人指使,有備而來。”
說完這句,眸光終于往我這裏偏了一偏。燭火盈盈,在他一雙墨瞳中搖擺不定,“你一個人住店,怎不多個心眼?如果我今夜沒有來……”似是覺得說到我的痛處,他欲言又止。
如果今夜他沒有來,我此刻大概已經……
我忽然蒙住被子,嘤嘤抽泣起來。
窗外雨聲淅瀝,屋內我嘤嘤啜泣,想到最近發生的事情,不由越哭越兇猛,竟停不下來了。而他就定定站在那裏,等着我哭完。我感知不到他的任何情緒波動。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勉強止住了,掀開被子,擡着一雙淚眼瞅着他,情緒複雜,“你知道我沒死?你又是怎麽找到我的?”
他忽然自嘲大笑。燭火映照下,容顏美如桃花兒,只是毫無血色,比起之前的他來,瘦削了不少。又抽泣了幾下,我心中忽覺有什麽不對,皺眉看着他。下一瞬,他再度舉劍而起,那道刺目白光劃破空氣,精準地朝地上那人的心窩捅去,鮮血濺得老高。
一下,一下,又是一下……
我避眼不看,只耳邊聽到鮮血飛濺骨骼嘎吱的聲音不斷,十幾下過後,猶不停止,不由大喊道:“夠了!你給我住手!”
帶血的寶劍戛然停在半空中,我望向他舉起的雙手,心中忽然一痛。已覺身上力氣慢慢恢複,我挪下床,也不顧踩踏到地上的血跡,走到他身邊,兩手吃力地舉起,捉住他舉劍的手,和着一起慢慢放下。
那雙鳳眸,竟茫然無神。我定睛看着他,他卻從頭到尾不看我一眼,好像在發呆。
“殺人了,怎麽辦……”我小聲道,語氣中頗有些無奈。
“好辦,”他啓唇一笑,映着血光的蒼白的面龐清晰地映入我眼中,“把屍體還給他的主人,讓她以後長點記性。”
“啊?”難道說他心裏,已經知道這幕後指使的人是誰了?
“是誰?”我追問道。
“你真想知道?”他冷笑一聲,“你的行蹤,除了我,還有誰最清楚?又有誰有這個動機做這件事?……罷了,別想,別看。”他忽然從身後用手縛住我的眼睛,“等一會兒,就看不到這髒東西了。”
若照他剛才的話想,我能想到的人只有木玹。可是,我不相信他會這麽對我。心中正存疑,眼皮上卻是一片冰涼——他手掌心的溫度。
“司空弈!”我忽然伸手拿下他的手,轉身逼視道:“你到底有多少事瞞着我?為何從剛才到現在都不肯正眼看我?”
“搜身的事情,我不知你是如何想的。但現在你就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我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真的愛一個人就該全身心地信任,不該有這麽多利用和欺騙存在。司空弈,你今天和我說真話!在馬場的時候你為何與三皇子報信,那一天你又為何要人搜我的身?你要扶三皇子上位是志在必得嗎?你以後又有何打算?
……或許我這樣問,挺可笑。有些事我明明知道一些,可還是想聽你親口說出來。
今夜,你可以告訴我這些嗎?”
“你不必知道。”他冷了眸色,沉沉打斷我。
“……好。”我流着淚笑道:“那你今夜過來,救我之後,準備如何?”
“我現在孑然一身,扳指也已落入他人之手。”神色忽然轉淡,我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只問你一句,今夜你願意帶我離開嗎?”
“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麽事,我都願意原諒你。”眼中漾起點點柔色,心中已經熄滅許久的火焰,此刻又燃燒起來。
此言确是真心話。只要他以後願意好好待我,不再騙我,以前的事情,我願意既往不咎。
“不願意。”沒有片刻的猶豫,他冷冷将我的手打落,強調道:“絲毫不願意。”
突如其來。
頓了半晌,我顫抖着唇開口,“既然不願意,今夜又為何出手救我?”
“偶然路過,順便而已。”他漠然看了我一眼,再也無從前半分柔情,“你已經是木府之人,不必再和我有瓜葛。”
“你說什麽?!”我氣得瞪大眼道:“司空弈,你這話什麽意思?!”
他瞟我一眼道:“木玹都說了,你還裝什麽糊塗?你若還聽話,明日就回木府去,別纏着我。”
“我……你……!”我給氣得連辯解都不知要從何說起,忽然後背一痛,想來是舊日傷口又裂開了。強自隐忍着疼痛,恨恨看着他,正要再說什麽,卻見他猛然轉身,提着劍,從窗口飛身出去了,身形有些踉跄。
“司空弈!你給我回來!”我忍痛赤足跑到床邊,沖着窗外大雨怒吼。聲嘶力竭,都被淹沒在無情雨聲中,沒有一點回應。
終于明白了人為什麽會被氣死。
那幕夜雨,他的決絕,令我徹底絕望。我終于明白,他對我的情,怕是一去不返了。而我在這個世界裏,已經失去了所有人。
兩年以後。
孟春三月,東風解凍,蟄蟲鳴振。春梅抽了枝芽,随着暖和的熏風,在山腰處開作一片。又是新的一年。同心寺門口,來往香客絡繹不絕。
“此處山路盤桓,碎石子多,姑娘小心腳下。”一素衣姑娘梳着兩個小髻,一張水靈的臉蛋兒,碎步上前攙扶住走在前面的白衣姑娘。
白衣姑娘回首一笑,“這山路我都走了多少遍了,還會跌着不成?”
素衣姑娘淺淺一笑,露出兩個酒窩,“是是,是我多心了。”說着,目光向不遠處的梅花林眺望,嘆道:“這花兒年年開了又落,落了又開,真比人有福氣多了。”
“墨白姑姑何出此言?”
“花兒今歲凋零,來年又開。可姑娘的韶華,卻一去不返。你可聽過一句詩,叫‘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說着說着,自己竟也微微傷感起來,往旁一瞧,見對方眼中也黯淡下去,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麽,忙道:“哎喲,我又說些傷心話了,你別理我。走吧,咱們看梅花去。”
“我……”楚瑟立在原地,淡淡地傷感一笑,竹籃從手中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