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
二十九
陶帷初一路向北,梁歲在南邊的碼頭停了車。
雖然入夜,可滬安碼頭仍然燈火通明。往來貨船有條不紊列隊等待抽查登記,扛包的力把子圍坐在一起,只等工頭安排活兒幹。安清幫的弟子分散在整個碼頭之上站崗,個個兒面色不善盯着所有人。
梁歲穿過喧鬧的人群,順着臺階上了碼頭搭建好的露臺。露臺很寬大,視野清闊,能清楚看見停駐的所有船只。圍欄處整整站了兩排人,正中央擺着幾方太師椅,此時幾張熟悉的臉正坐一起談天說地。
聽見聲響,郭永春回過頭,看見梁歲忙招呼他,“喲!小歲到啦?來來來,快過來,給你留着地兒呢!”
梁歲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唯一一張空椅子。
落座後,鼻尖聞見一陣清香,是最近滬上流行的進口香水味,喬微微特意擦的。
“小歲啊,喬小姐是你二哥特意請過來的。”郭永春倒了杯酒推過去,笑吟吟地說道,“今日是一月一度的運鹽日,俗話說的好,鹽船到,兩岸開。喬小姐有心想看看,你就當一回東道主,帶她去船上逛逛,瞧瞧咱們安清幫是如何做事的!”
梁歲眼睫壓了壓,“大哥,那麽急把我叫到這兒,只為了去觀賞鹽運船?”
不遠處的房懷挑眉接話,“小歲,我們這也是為了你好。”
郭永春臉色拉了下來,“怎麽?不行?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最近像什麽樣子?!成天悶在屋裏,不怕悶出毛病來麽?!我告訴你,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要不然你就別再認我這個大哥了!”
酒杯底座輕輕磕在桌面上,發出一聲脆響。梁歲清楚,以郭永春的性子,他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他無法像對待栾吉容等人一樣對待郭永春,若是今日一意孤行違逆着大哥的意思來,恐怕後續會有無盡的麻煩。
家中人還有人等他回去,那嬌弱的羽毛一般輕的人,不能再承受一丁點傷害了。
喬微微神色複雜望着海邊,一語未發。許久後,她聽見梁歲很輕地嘆了口氣,随即起身朝自己勾起一抹笑,“喬小姐,不知可否賞光?”
船燈在海平面上撐起一片光,這人逆光站着,眉骨眼尾沾着璀璨,五官英俊又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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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微微垂下頭,跟着站了起來。
待兩人一前一後走下露臺,郭永春才不滿意地“哼”了一聲道,“小歲簡直被那人迷得團團轉,眼下連我的話都不怎麽肯聽了。”
“怎麽會呢大哥?這不是挺乖的。”房懷呷了口酒,目光随着那兩人轉動。
“可你看看他!方才在電話裏我把話說的多重他才肯來?”郭永春大刺刺把腿翹起,“就知道圍着那個什麽陶掌櫃轉悠,一點也不知道幹些正事兒。他若是獻殷勤能把陶家墓地套出來也行,可你看他像有那個意思的樣子麽?完完全全一副護犢子的模樣!若是這一回他肯聽話,好好跟喬小姐在一起,那我也能放心把碼頭這一塊交給他了。”
房懷偏開頭,朝另一個方向望了一眼。
不知道胥二那頭怎麽樣了?
今晚他瞞着郭永春設計了這麽一出戲,只是為了能把人偷出來放在自己手心裏。
這個一直以安清幫二當家自居的人,愈發明白,大哥郭永春對于梁歲到底有多看重。就算知道陶帷初身上系着多大寶藏,可礙于梁歲,郭永春永遠不可能動他。
只因為心疼。
郭永春這一生無兒無女,未娶妻也未生子,幾乎把梁歲當成了半個兒去養。即便平時甚少顯露,可心底永遠都是看重且偏心的。
因為梁歲任性,失去了租界探長的位置,郭永春也未曾說重過一句話,甚至還想将兩個碼頭全交給他打理。
而自己這個美名其曰的“二當家”呢?只能永遠跟在郭永春屁股後頭當一條狗,跟着他的路聞着他的味兒往前走,分量都趕不上一個毛頭小子。
房懷閉了閉眼,其實從紮克利第一回上門時,他就已經動心了。上千年的古物,能震動半個華夏大地的寶藏!若是能成功找到,那整個安清幫在上海灘就無人能敵了!
而郭永春呢?
房懷睜開眼,眸底是一片晦暗不明。
他不止一次找過大哥,想用更強硬的手段逼迫陶帷初說出來墓地的位置。可每一次郭永春都躲躲閃閃搪塞過去,只是因為中間橫着一個梁歲。
狗屁的愛屋及烏,一幫廢物。
“大哥老了,上了年紀,不太适合繼續呆在大當家的位置了。”
房懷心底沉默地想着,“安清幫需要換一個人來坐鎮。”
嗚嗚嗚嗚嗚嗚嗚,卡到頭禿,我捋捋,明天多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