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試探
試探
江年安只是手臂劃了道口子,卻被外祖母按着休養了兩日,之後又由管家帶着,将江家名下的鋪子、錢莊、田産、莊子巡視一番。
此時他才真切地意識到,周雲所說的,娘親為他留下黃金萬兩不是虛言。
“那萬兩黃金是我為意兒準備的嫁妝,她沒帶走,如今便都交給你。”
外祖父将一只錦盒遞到江年安手中,“這裏是銀票,全國各地的永豐錢莊皆可兌換。”
“黃金太重,我便換成全國各地的銀票,只要她想,便可去往任何地方。”
江年安心裏很不是滋味,外祖父他們将娘親教養得如此出衆,她卻因年少無知,被周雲的皮囊與花言巧語騙了去,甚至還被采花賊給……
“這錦盒先放在您這兒,眼下我也用不着銀子。”出來已有月餘,他心中記挂着明月,便道,“外祖父,如今春日正好,我與小雪表妹一同回曲裏鎮一趟,待處理完那邊的事,我就回陵城來,在二老身前盡孝。”
“好,不過小雪這孩子被我們慣壞了,若是有什麽不懂事的地方,你盡管教訓她,可別心軟。”
“外祖父放心,我當小雪是親妹妹看待。”
江晴雪輕哼一聲,吩咐仆人将行李搬上馬車,氣鼓鼓地瞪了江年安一眼。
兩人辭別外祖父、外祖母,乘車出城。
車內,江晴雪問:“表哥,你說的心上人,是什麽人啊?”
江年安眸光溫和,“她叫池明月,六年前曾救了我,既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姐姐。”
江晴雪瞪大眼,“她多大了?”
“比我大兩歲。”
“哦,那也就是比我大四歲。”江晴雪頓了頓,“表哥喜歡明月姐姐什麽?她長得很漂亮嗎?”
江年安想起明月的一颦一笑,心裏泛滿柔情。
“她長得很清秀,眼睛很靈動,身材纖細嬌小,性子溫柔娴靜,有時又很可愛。”
江晴雪噘了噘嘴,“如果明月姐姐真像你說得那麽好,她都十八歲了,是個大姑娘了,怎麽遲遲沒有嫁人呢?”
“姐姐說她不想嫁人。”
“為什麽?”江晴雪十分好奇,腦子裏不禁胡思亂想,“難不成她……曾受過什麽傷?”
江年安瞥了她一眼,“別瞎說,就不能是她單純地不想嗎?”
“怎麽,你很想嫁人?”
江晴雪吐了吐舌,“沒有啊,那天外祖母突然說要我們倆成親,我也唬了一跳呢!”
“只不過我認識的千金小姐們,過了十五歲,家裏便開始張羅婚事,鮮少有過了十八還待字閨中的。”
“小雪,你認為人為何要成親?”
江晴雪眨了眨眼,猶疑着說:“為了……延續香火?”
江年安無奈地笑了笑,想起一件事來,“你怎麽會姓江?”
“因為我爹是入贅的啊,自然跟我娘姓。”
江年安說:“我也跟我娘姓。”
兩人相視一笑。
江晴雪心裏那點被他當面拒絕的惱羞成怒散得差不多了,恢複本性,翹着腿倚在軟枕上,沒有半點千金小姐的氣派,反倒像個地痞小流氓。
“你在家也這樣?”
“除了在外祖父、外祖母面前會演一演,其他時候都是這樣。”
她笑得像只小狐貍。
從她身上,江年安似乎看到了自己素未謀面的姨母是什麽樣。
古靈精怪,豪放不羁。
這樣的女子,委實不該被任何東西所束縛。
“小雪,人可以成親,也可以不成親,目的都是為了幸福。”
“只要過得開心,怎麽樣都可以。”
江晴雪面露遲疑,“可這樣的話,不是會被別人說閑話嗎?”
“旁人的閑言碎語重要,還是你自己的感受重要?”
江晴雪若有所思,“那自然是我自己更重要。”
她立下豪言,“表哥你放心,等到了曲裏鎮,我會幫你追明月姐姐的!”
江年安面色微熱,“你要這麽幫我?”
江晴雪狡黠一笑,“山人自有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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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快馬加鞭,兩人來到曲裏鎮時已是十日後,天色已黑,江年安便命車夫徑直驅車到了家門口。
敲門時,他心裏不由得一陣緊張,不知這麽久沒見,姐姐有沒有想他?
心口怦怦直跳,聽到有腳步聲傳來,江年安不禁屏住了呼吸,門被打開——
月光下,少女濕發垂肩,白皙的臉上微微泛紅,想是剛沐浴罷。
四目相對時,明月明顯怔了一下,猶似在夢中,“年安?”
江年安眸光閃動,不自禁抱住了她,“姐姐!我回來了!”
春衫輕薄,他又摟得極緊,明月只覺兩人的胸膛緊緊貼着,她幾乎快被他揉進身體裏。
面頰緋紅火熱,她心口亂跳,忙推開了他。
“回來就好,快進來罷。”
此時,明月才注意到年安身後還跟着一名少女,身材纖小,夜色中瞧着頗為稚嫩。
她愣了愣,“這位姑娘是?”
“姐姐,這是我表妹江晴雪,小雪,來見過姐姐。”
江晴雪歪着頭探出,笑嘻嘻道:“明月姐姐好,我是小雪,想在這裏小住幾日,打攪姐姐啦!”
明月笑道:“有什麽打攪的,我歡迎還來不及呢!”
說着,拉住她的手往裏走,江年安跟在身後,倒像是個外人似的。
某人心裏微微發酸,看了眼表妹,眼神頗為幽怨。
進門之後,小白便疾跳到江年安腿上,抱着他嗷嗚嗷嗚地叫了起來,聲音委屈急了。
江年安心裏發軟,笑着搓了搓它的狗頭,陪它玩了一會兒,方進屋去。
堂屋裏,小山窘迫地捂着胸口,語氣有些羞惱,“姐,家裏來客人你怎麽也不說一聲啊。”
“我也是剛知道。”明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還不快去穿件上衣,光着膀子成什麽樣子。”
小山慌裏慌張地跑回了自己屋。
江晴雪則眨了眨眼,一派氣定神閑。
明月端來點心與茶,柔聲道:“小雪,家裏簡陋,沒什麽好招待的,你略用些,晚上你就和我一起睡罷?”
“好的呀明月姐姐。”江晴雪答應地極甜,拿起一塊綠豆糕吃了,登時眼睛瞪圓,誇道,“好吃!明月姐姐,這是在哪裏買的?”
江年安一臉得意,“你可有口福了,這是我姐姐親手做的,她做菜做點心都是一流。”
“哇!明月姐姐好厲害!”江晴雪兩眼放光,“不知姐姐願不願意教我?我也想學。”
“不過是胡亂做的,哪能談得上教人,你若是感興趣,趕明兒咱們可以一塊兒做。”
明月面色微熱,看了眼江年安,雖只一個月不見,但感覺似乎過了很久。
他瞧着似乎比之前清減幾分,越發顯得修長高大,眉眼含笑地望過來時,沒來由地叫人心裏發慌。
指尖微微蜷縮,明月穩了穩心神。
“時辰不早了,你們也舟車勞頓一路,鍋裏還有些熱水,年安,你打來給小雪,早點梳洗睡吧。”
江年安依言照做,他本以為小雪會諸多挑剔,卻沒成想她毫不嬌慣,适應極佳,三兩句話便哄得明月止不住笑。
他聽着卧房裏傳來的陣陣笑聲,唇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
回到這所小宅子,再見到姐姐好好兒地在他面前,他的心方落回了實處。
夜色太晚,明月便沒急着問年安什麽,見他氣色不錯,還帶了表妹來,料想回陵城探親十分順利。
因此,翌日在聽江年安輕描淡寫地說,周雲如何包藏禍心,搶奪他的項鏈做信物,以謀得萬兩黃金,卻自作孽摔死了。
明月大受震撼,愣愣地看着他。
“你……都不覺得害怕嗎?”
“怕什麽,做壞事的人又不是我。”
話雖如此,他的眼中卻閃過一抹晦黯,明月看得真切,不禁微怔。
一定還發生了什麽事,若不然,年安也不會如此神情。
心中記挂着此事,在鋪子裏時,明月便一直偷看年安。
她太不會遮掩自己,不止江年安早已察覺,連江晴雪都撞見好幾次。
在明月忙着給客人裝點心時,江晴雪走到年安身邊,小聲嘀咕:“表哥,明月姐姐一上午偷看你好多次了哦。”
江年安內心按捺不住的狂喜,面色卻故作淡淡,“姐姐向來都很關心在意我。”
“表哥,姐姐又看過來了——”江晴雪說着,忽地取出帕子為他擦汗,嬌聲關切,“表哥,你累不累呀?”
“……”
江年安背後一陣惡寒,正要甩開她,就聽她小聲道:“我是在幫你試探明月姐姐。”
他不動了,強忍着滿身的雞皮疙瘩,由着她為他擦汗,柔聲細語。
果然,眼角餘光瞥見明月怔了怔,似是愣住,爾後便垂下了頭。
江年安微微蹙眉,“這有用嗎?”
“當然有用!”江晴雪信心十足,“你沒瞧見明月姐姐的臉色都變了嗎?這說明什麽?說明她心裏對你不一般啊!”
一縷小火苗竄了上來,灼燒着江年安的心肝脾肺腎,“怎麽不一般?”
江晴雪“哎唷”一聲,故作跌倒,扶着江年安的手臂,作弱柳扶風狀,眼睛滴溜溜地偷瞄明月,見她果然一臉黯然,心裏更是得意。
“表哥,我敢保證,明月姐姐也是喜歡你的。”
見姐姐臉色不好,江年安連忙松開她,走到明月跟前,“姐姐哪裏不舒服嗎?”
明月勉強笑了笑,“沒有的事。”
她看着他,見他眉眼間滿是關懷,清澈黑眸映出了她的身影,仿佛他的眼中只看得見她一人。
可事實并非如此。
不過是分別一個月,他便有了一個表妹,若是再年長幾歲,再見多些世面,年安他,還會記得她嗎?
明月心下黯然,胡思亂想許多,最終卻什麽也沒說。
江年安直直地盯着她,忽地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不遠處便是挑選繡品、點心的客人,小山也在一旁,明月心口一緊,下意識地看向了江晴雪,小姑娘對她甜甜一笑。
明月心裏更慌了,溢上滿滿的愧疚,她想掙開他的手,卻被他的手指攏住了手心。
她又急又慌,壓低聲音說:“你這是在做什麽?當心被小雪看到!”
江年安慢條斯理地開口:“姐姐在怕什麽?小雪只不過是我表妹而已。”
什麽表妹,是情妹妹還差不多!明月氣結,正欲擡起另一只手推開他,卻冷不丁被他握住腰肢,眼前一花,便被他抱至布簾後。
當初為了方便,他們将鋪子以布簾分隔,簾子之後放了張小床、桌椅等常用物品。
此時,江年安便将明月抵在了簾後的桌案上,居高臨下,目光灼灼地凝視着她。
布簾微微吹起,店內人影晃動。
明月心口一陣急跳,“你要做……”
她倏地睜大眼,心幾乎要蹦出來。
後面的話被堵在了口中。
他竟然俯身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