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委屈
委屈
明月倏地轉身,就看到江年安系着面紗,眼底一片烏青地站在她面前,瞧着憔悴清減許多。
她眼眶一熱,正要靠近他,卻被他擡手阻攔。
“姐姐先別過來,我身上髒。”
江年安指了指不遠處的小橋,“姐姐去那邊等我一會兒,容我去洗洗。”
說罷,他飛奔回某個蓬帳,明月依他所說,去了小橋邊等候。
今夜月光皎潔,映得水面波光粼粼,仿若碎銀。
金風細細,夾雜着幾聲水鳥的啁啾,越發襯得夜色靜谧。
明月立在橋上吹了會兒風,生出絲絲涼意,果然是到了深秋,一日日地涼了起來。
驀地身後一熱,她整個人被人擁進抱中。
那人胸膛寬闊緊實,身上卻彌漫着濃濃的水氣。
明月轉過身,額頭拂過少年的下颌,四目相對時,兩人俱怔了一下。
少年摘下面紗,露出那張俊美白皙的臉來,眼眉上猶挂着水珠,頭發濕漉漉的垂在肩後,似是匆匆沖了個涼便裹上衣裳跑了出來。
他眼裏布滿血絲,十分疲倦的樣子,神情卻頗為興奮,“姐姐怎麽會來,是想我了嗎?”
明月面頰微熱,輕輕點頭,柔聲道:“小雪她已經大好了,她與我一道來的,在馬車裏坐着呢,你要不要見見她?”
“她身子骨結實,沒什麽好擔心的,倒是姐姐你,讓我好好瞧瞧,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說着,江年安便握上她的手腕,細診一番後,又将明月上下打量一遍,見她好好的,這才放下心來。
“姐姐這幾日都在忙什麽?小山他可都還好?”
明月将這幾天的事說了,“小山他一切都好,鋪子這幾日都是他在顧,近來生病的人多,生意也不太忙,倒是你,瞧着瘦了許多,再忙也要多休息吃飽飯才是。”
她下意識地摩挲着少年的腰,緊實如故,卻仿佛比從前又細了些。
手指驀地被他按住,江年安俯身低頭,聲音微微發啞:“姐姐別亂摸。”
說話間,熱氣拂在明月頸側,溫熱中又帶着一股酥麻與危險,使得她身子不禁一顫。
“我、我沒有亂摸,”明月耳根通紅,“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瘦了。”
“姐姐這是心疼我了?”江年安虛伏在她身上,薄唇貼近她白生生的耳垂,“那姐姐來疼疼我好不好?”
明月心跳如鼓,隐約意識到這是他溫聲設下的陷阱,卻還是忍不住問:“怎麽疼你?”
少年眉眼如畫,黑眸亮晶晶地望着她,薄唇微勾:“姐姐親親我好不好?”
光天化日,不……月色如銀,不遠處就是人聲嘈雜的許多人,即使有樹木掩映,但若是有人朝這邊看來,便能看到他們兩人站在橋上。
這種情景下,怎麽可以親親!
明月當即搖頭,“不行,這裏人太多了。”
下一瞬,她便被少年攔腰抱起,一眨眼的功夫兩人便來到了橋洞之下。
江年安坐在橋洞旁的溪石,将明月抱放在他膝上,兩人面對面相擁。
四周黑漆漆的,耳邊是倏然間被放大的水流聲。
明月心裏發緊,分不清是緊張還是其他的什麽。
她舔了舔幹澀的唇,聲若蚊蠅:“非親不可麽?”
江年安目光灼灼:“我很想姐姐,姐姐就一點也不想我嗎?”
說到後半句時,少年的聲音裏溢上幾分低落與委屈。
聽得明月忍不住心生內疚,少年這幾日為了救人忙到日夜不眠,如今只不過是提了一個這麽簡單的要求而已,她還推三阻四的……
“我怎麽會不想你呢!”
明月略顯笨拙地擡起他的下颌,紅着臉閉上眼,緩緩親了上去……
卻親在了他的唇角上。
她登時一僵,面色越發滾燙,悄悄睜開眼,見年安雙眼緊阖,似是并未注意到她的失誤,心下一松,複又吻了上去。
唇瓣輕輕貼上又離去,她親得虔誠又認真,仿佛真的在撫慰他疲倦的身體一般。
如此和風細雨溫吞緩慢,江年安也十分喜歡,只是到底年少,溫香軟玉在懷,愛慕的少女一下下地親着他,他終究按捺不住,薄唇輕啓,舌尖撬開了她的唇瓣。
先是輕柔試探,繼而是吸吮勾纏,越吻越深之際,他幾乎忍不住,想将少女嬌小的身子按進自己身體裏。
一只水鳥乍然掠過水面,發出輕微的聲響,明月從一片眩暈中清醒過來。
她面紅耳赤,想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
少年聲音啞得厲害,“姐姐身上好香,也好軟,像沒骨頭一樣。”
他喘息濃沉,一下下親吻着她的耳垂,“好想每天都可以抱着姐姐。”
明月被他直白的話弄得越發臉紅心跳,想從他身上下來,卻掙不開,反而在扭動間觸到了不應該觸的東西。
她當即身子一僵,不敢再動。
耳畔傳來少年低低的笑聲,有幾分促狹,“姐姐怎麽了?”
“……”明月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沒什麽。”
少年卻故意颠了颠膝蓋,“坐久了,腿有些麻。”
這一陣動彈,使得明月越發瞪大了眼,層層裙下,遮掩着羞以見人。
江年安喘息重了幾分,低頭吻住明月,直到兩人都氣喘籲籲時,他方懊惱地吐了口氣。
“你怎麽了?”
“難受。”少年說得萬分委屈,“越親姐姐越難受。”
“……”
這回明月可不敢亂問了。
少年被欲念催逼的眼尾微紅,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姐姐能不能幫幫我?”
“怎麽幫?”
明月恨自己嘴快。
少年握住她的手,又覆上她的唇,呢喃道:“我教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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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晴雪在馬車裏等得百無聊賴,快要睡着時,聽到有人上了馬車。
“明月姐姐?”
“是我。”
明月上了車,車夫策馬朝城裏趕去。
江晴雪掩唇打了個哈欠,睡眼朦胧,“表哥他可還好?你們都說什麽了,要這麽久。”
明月面色微紅,“也沒什麽,他……除了瘦了些,一切都好。”
“咦,是什麽味道?”江晴雪皺起鼻子嗅了嗅,“有些怪怪的。”
她像小白聞東西一樣,湊到明月身前,目光落在她的衣衫上,疑惑地問:“姐姐方才是不是撞到什麽東西了,弄污了衣裙。”
“可、可能是吧,天黑沒太注意。”
明月面不改色地扯謊,糊弄過去此事,卻在回到家之後沐浴時,反複搓洗右手掌心、手指與指縫。
倒不是嫌棄,而是羞恥。
明明好幾日不曾好好歇息的人,竟還有那麽大精力,累得她手都發酸。
腦海中閃過方才的情景,明月心下一悸,忍不住好奇,不知那個到底生得什麽模樣?怎會如此怪異……
旋即耳根滾燙,掩面咬唇,自己怎麽會想這個。
未免太不知廉恥了些。
她搓了搓面頰,輾轉反側許久,直到夜半方睡着。
翌日一早,天邊彤雲密布,陰沉沉的,似是要下起雨來。
明月不禁擔心,秋雨寒涼,患病的人與大夫越發難了。
她力量微薄,只能盡自己所能,多做了些蒸餅,與小山、江晴雪一道,給就近的百姓挨家挨戶地送上門去。
鋪子暫時關了門,街上行人稀疏,處處透出一股子蕭索冷清。
這幾日他們得閑便去幫忙照顧鄰裏,不只是他們,但凡是身子康健的,彼此都互相照應着,大家一起想把這突如其來的天災渡過去。
鎮上富庶的財主、大戶廣搭粥棚、捐米捐藥,其中自然也有葉家。
如今宋知蕊已有五個多月身孕,葉平堅平日裏便對她格外憐惜,此時更是将她護得如鐵桶一般,行動出門被婆子丫鬟們簇擁着,排場極大,引得鎮上人人稱羨。
自然也有人來問明月作何感想,是否曾後悔?彼時葉平堅對她的心思不可謂不明顯。
明月神色如常,笑道:“葉大哥幫助我們姐弟很多,他與宋姐姐情投意合,我為他們高興還來不及,當然盼着宋姐姐可以早日誕下貴子,我也好送上一份厚禮。”
多事看熱鬧之人笑着應和兩句,讪讪離去。
江晴雪東拼西湊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在見到葉平堅時,便免不了多打量他幾眼,最後點評道:“唔,雖也稱得上謙謙君子,但是與我表哥相比,還是差了些。”
小山不明所以:“差在哪裏了?”
“年紀與身材。”江晴雪一臉促狹,咳了咳,“衆所周知,越年輕健壯,就越那什麽。”
“哪什麽?”小山一頭霧水,滿臉純真。
明月禁不住面色一紅,在江晴雪腰間輕掐了一把,嗔怪道:“你又在胡說。”
江晴雪張着嘴作驚訝狀:“姐姐,我可什麽也沒說呀,你是不是想歪了?”
明月:“……”
她面頰緋紅,跑到另一邊幫忙施藥去了。
……
連綿幾日秋雨後,天氣一日日地寒冷起來,明月換了夾衣,中間去給江年安送了回衣裳。
那天是晌午,大太陽底下,少年高大挺拔,劍眉星目,一雙眸子瑩然有光,雖面露疲色,眼神卻極為靈活地在她臉上身上轉來轉去。
似乎,是在以目光撫摸着她。
明月心跳得厲害,沒敢逗留太久,匆匆上了馬車。
轉身前,江年安握住她的指尖,摩挲兩下,低聲說:“姐姐在家裏再等我幾日。”
語調缱绻溫柔,聽得明月耳根一陣酥麻。
“好。”她輕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