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失去
失去
藍茵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個接一個的噩夢，夢到了幼時的日子，夢到了父親去世，夢到了蕭亦離開，她在睡夢裏哭泣，掙紮，想要醒來，可是怎麽也醒不來，一切好像沒有盡頭。
她迷迷糊糊中聽到一聲嘆息，冰涼的唇角吻上了她的額頭，是誰？她好像只短暫醒了那一刻，又沉沉地睡去。
藍茵醒來的時候，陽光正好，睜開眼，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她低頭看到了握着她的手趴在病床邊的蕭亦，俊美帥氣的五官，又長又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讓人望一眼都忍不住心動。藍茵想，他們兩個的孩子一定很好看。
孩子？藍茵忽然打了個寒顫，她伸手推了推蕭亦，“孩子呢？”，眼中含着淚意與期望看向蕭亦，希望他給出一個美好的答案。
蕭亦被藍茵推醒後就有些沉默，他聽到了藍茵的問話，但他給不出一個好的答案。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又有些愧疚，但他也只能直白地告訴她，“孩子以後我們會再有的。”
蕭亦的話音未落，藍茵的眼淚就大滴大滴地落下來，心口像無數針紮了一樣難受，她的孩子，她的孩子，藍茵想要放聲大哭，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她只是眼淚不斷地落下，如此美麗，卻又如此讓人心碎。
她不明白，為什麽她的人生總是在不斷地失去，不斷地感到悲傷。她要的那麽簡單，她只是想要一點點幸福，為什麽就那麽難。出生喪母，少年喪父，丈夫也不愛她，如今又失去了孩子，她總是笑着面對生活，面對一切磨難，可是，人生是不是對她有些過于殘忍？
蕭亦緊緊地抱住了藍茵，輕撫着藍茵的後背，眼中也隐約有淚花閃現，不斷地說道，“茵茵，不怕，一切會好起來的。我知道，茵茵永遠是最堅強的。”
藍茵推開了他，眼眶赤紅，“堅強就要這麽對我嗎？蕭亦，你為什麽不接電話？你為什麽不接電話！”
藍茵知道蕭亦也許在忙，可她在最需要他的時候聯系不到他，不由地有些遷怒。
蕭亦低下了頭，眼神有些閃躲，他不知道要怎麽解釋。
藍茵看到他的神情，心瞬間涼了，如果只是忙沒有看到手機不會是這種神情，她似乎想到了什麽，聲音有些顫抖，“你那時和秦夢在一起對不對？你故意不接電話的？”
“茵茵，你不要多想，這只是意外。”
藍茵瞬間如墜冰窟，原來自己在蕭亦的心中，如此的不重要，她一直以為，就算不愛，這麽多年的朝夕相處相依為命，也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可是此刻，她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
藍茵已經不想理會他，她只想再最後看一眼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孩子呢？帶我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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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火化了。”
藍茵聽到這些，有些崩潰，掙紮着想要起來，蕭亦緊緊地抱住她，“茵茵，你昏睡了半個月，入土為安，火化也只是不想讓你看到傷心，你不要鬧了，好嗎？”
“蕭亦，你有沒有覺得你對我真的很殘忍？”藍茵的面色慘白，木然的看着遠方，沒有回應蕭亦的擁抱，她只是覺得心好涼，好涼。
蕭亦沒有說話，他只是就這樣抱着她，在心裏默默說道，對不起，茵茵。
藍茵看着窗外的天空，心裏百轉千回，緩了好久，才繼續開口說道，“那一天是卡帕讓人把我接過去的，她當時用孩子威脅我，我沒有放到心上。我覺得她雖嬌縱但有些事是做不出來的。 ”
“可是，我出去後電梯就偏偏壞了，走樓梯明明很小心，卻還是滑倒了，我總覺得，她和這件事脫不了幹系。”藍茵把自己的懷疑說給蕭亦聽，她不想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随便給人安上罪名，但卡帕在她心裏并不無辜。
蕭亦聽罷，沉默了片刻，說道，“茵茵，這真的只是意外。我已經讓人調過監控，那一天電梯确實故障了，你滑倒是因為有客人帶的水油不小心灑到了樓梯上面，而服務員沒有看到，所以沒有及時清理……”
藍茵打斷了蕭亦的話，情緒有些激動，“怎麽會有這麽多巧合？”
“茵茵，你只是無法接受，自己導致的意外害死了孩子。”蕭亦神色中閃過一絲痛苦，但他只能殘忍地說出這些話，因為他不能讓藍茵繼續探究下去了。
藍茵的臉色瞬間煞白，眼淚噴湧而出，她有些倔強又固執地問道，“你這麽說是在怪我？”
蕭亦抱了抱她，神色溫柔，“我沒有怪你，這只是意外，不是你的錯。我只是不想你失去理智，鑽牛角尖。我可以向你保證，卡帕當時只是放狠話，你摔倒絕對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蕭亦說的信誓旦旦，藍茵一時有些動搖，一定程度上而言，她是相信蕭亦的。她現在過于傷心，想法容易偏激，如果真的是卡帕做的，蕭亦提起她時不可能如此平靜，那也是他的孩子。
藍茵只是覺得難過，放逐之地的生活讓她對苦難有很大的承受能力，有時她覺得自己不是堅強，只是麻木，麻木地接受命運的捉弄，然後擦幹眼淚，繼續生活。麻繩總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她的父親藍河是一個善良正直的人，即使被流放到放逐之地，也從不自怨自艾，他告訴她世間的美好，人性的光輝。
可她入目皆是肮髒。
父親描繪的世界，和放逐之地不是一個世界，和帝都也不是一個世界。藍茵只能告訴自己，如果找不到光，那自己就成為光，她可以選擇成為一個美好的人，從而溫暖照亮自己。
她從來沒有質疑過自己的選擇，可是，此刻，她真的有一點累。自從知道蕭亦不愛自己之後，她的負面情緒越來越多，即便她努力克制，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去恨，現在又失去了孩子，她的克制處于崩潰的邊緣。
她不能讓這些吞噬掉自己，如今她與蕭亦是真的要結束了。
“我們離婚吧。”她聽到自己說道。她抱着蕭亦的手有些顫抖，她緊緊抱着蕭亦，眼淚浸濕了他的肩膀。
“好。”，她聽到蕭亦說道。
那一刻，她的心真的死了。她明白，蕭亦真的不愛自己，他們兩個都得到了解脫。真好。
律師來的很快，兩個人簽署了離婚協議，房子是蕭亦購買的，藍茵也不想要，離婚了自然還是蕭亦的，兩個人把共同的一些財産做了分割，然後蕭亦帶着離婚協議去辦理了離婚手續。藍茵身體還在恢複，預計一個月後出院，讓蕭亦幫她租了一個房子，然後把她的東西搬到那裏。
在藍茵住院的這一個月裏，卡帕來過一次，但藍茵不想見她，她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程亦安也來了一次，頭上還纏着繃帶，藍茵對他是有些愧疚的，兩個人一時相對無言，藍茵最終還是開口說了句，“抱歉。”
程亦安擺了擺手，倒是不介意，“當時那種情況你離開就是最好的選擇，留在那裏，卡帕只會變本加厲，況且你還懷着孕。”
藍茵沒有再說什麽，因為她知道，如果在那裏的是曾經的蕭亦，她無論如何都不會一走了之。
“你也不要太傷心。”程亦安生疏地安慰了一下她，頓了頓，繼續說道，“這件事應該不是卡帕做的，當時她在包廂裏聽到下屬說時，整個人都吓傻了。等我們慌慌張張下去，你已經被一個醫生抱走了。”
藍茵點了點頭，“蕭亦也告訴我說是意外。”
程亦安看了看她，又嘆了口氣，“聽說你離婚了？”
藍茵有些驚訝，“消息傳的倒挺快。”
“外面都傳言，卡帕暗戀蕭亦，故意難為你，你又意外流了産，他就順勢與你離婚，想做皇家的乘龍快婿。”
藍茵有些無語，這也太扯了，搖了搖頭否認道，“我們離婚與卡帕無關。”
“我知道，皇室自視高貴，是不可能讓公主嫁給奴才的，這個謠言出來，對蕭亦無疑是殺人誅心。”
“愛怎麽樣怎麽樣吧，這點事兒他不至于解決不了。”藍茵對這些并不放到心上，蕭亦從來都不是善茬。
“你再有多久出院？”程亦安問道。
“後天”，藍茵身體也恢複地差不多了，一直待在醫院裏也沒什麽意思，兩個人辦完離婚手續後，蕭亦來的就沒那麽勤了，唯一認識的人就是邢烨林，他還是個話少的，每天來查房也說不了幾句話，快無聊了。
“楚遠樂最近一直在問我你的情況，他想聯系你，又怕這時候太冒昧。”
程亦安忽然來了一句，藍茵愣了半天，反應了好久才想起來楚遠樂是誰。
“你已經離婚了，現在是單身，他可能想在你這兒排個號。”程亦安又說道。
藍茵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你現在和他倒挺熟，不計較他上次在酒吧扣下你？”
程亦安的語氣有些意味不明，倒也沒有隐瞞藍茵，“其實我上次是故意把酒灑到他身上的。”
“啊？”，藍茵有些意外，“為什麽？”
“楚遠樂是楚家的小兒子，國王卡曼的奶奶和大皇子早逝的母親都是出自楚家，簪纓貴族，與皇室世代聯姻，我想結識他。”
藍茵沒有對這種行為過多評價，只是問道，“那給我打電話讓我贖人也是你引導的？”
程亦安搖了搖頭，“不是，他确實是意外翻到了你的聯系方式和照片。給你打電話也是旁邊一群人起哄的。”
“那你現在為什麽告訴我這些？”藍茵又問道。
“因為有些愧疚。”
“愧疚什麽？”藍茵還是有些不明白。
“當時起哄的一群人中都是在國外留學的，好幾個和卡帕認識，我覺得是她們中有人告訴了卡帕，卡帕才想起來用我來威脅你的。”
藍茵這才有些明白了，只能說無巧不成書，各種巧合與意外湊到一塊兒，擺了擺手，說道，“沒什麽好愧疚的，當時我不是走了，也沒怎麽威脅到我，後面的事，只能說是意外。”
“你性格真的挺好的。”程亦安看藍茵眼中沒有絲毫的介懷，忍不住說道。
“啊？”藍茵有些懵，呆呆地看向程亦安，不知道他又怎麽得出了這個結論。
“你這樣，會吃虧的。”，程亦安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會讓人覺得，怎麽樣欺負都沒關系，畢竟你那麽堅強，又善良。”
藍茵愣了片刻，嘆了口氣，“所以蕭亦是不是也是這種想法？”
“或許吧。”程亦安心裏覺得蕭亦有些不懂珍惜，這樣性格的女孩子真的很特別，善良，堅強，包容，又有棱角，最重要的是，如此美麗。頓了頓，又忍不住笑了笑，想起了曾經藍茵在辦公室過肩摔某人的壯舉，嗯，武力值也高。
藍茵看程亦安在那自顧自陷入了沉思，嘴角還帶着一絲笑意，神色有些複雜，“我不搞師生戀的，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程亦安笑了笑，這是自己第二次被她莫名其妙拒絕，“我也沒有要追你，愛情現在不是我的必需項。”
“并且，我知道，你看上了楚遠樂。”程亦安繼續笑着說道。
“你胡說什麽！我們只見過一次。”藍茵有些尴尬，不知道為什麽程亦安說的這麽肯定。
“嗯，有個詞叫一見鐘情。”
“你胡扯！”
“你耳朵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