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窗外的香樟樹被風吹得淩亂,郁郁蔥蔥的葉子刮過了鹿昭房間的窗戶。
轟隆的雷聲在鹿昭耳邊炸開,悶沉碩大的聲音像是要把這世界劈成兩半。
鹿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亦或者是在拒絕接受這個事實。
她看着一旁的宸宸,結結巴巴的反問道:“你,你說,說什麽……什麽,什麽叫做壓在身下!”
宸宸看着鹿昭的反應,很是訝異:“阿昭,你真不記得了?”
她這人向來熱心,在一旁替鹿昭回憶起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就是你在洗手間,把盛小姐壓在地板上,然後手還放在了人家腰上。”
“後來我來了你還兇我,一副要把我這個壞了你好事的人吃掉的樣子。真的我的媽呀,太兇了,我都快被你吓死了,不愧是S級的Alpha,領地意識就是強啊。”
“而且你看着我要靠近,還把人家盛小姐藏到了身後了呢,那嚴絲合縫的,生怕被我看見。”
宸宸說的繪聲繪色,甚至還站起來跟鹿昭演示了她當時的動作。
鹿昭定定的看着這些畫面,被落在睡夢裏的記憶開始逐漸蘇醒。
她記得她竭盡全力要過去關門,而門還是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正午的太陽明媚的刺眼,門外像是另一個世界,而盛景郁就站在那邊。
她好像很喜歡穿吊帶裙,極細的吊帶挑過她的肩頭,自然舒展的露出她的肌膚,鎖骨在垂發間若隐若現,蜿蜒向上,是她藏着腺體的脖頸。
提子的味道沿着記憶揮發出來,細細的藤似有若無的勾着鹿昭的神經。
尾調是微澀的酒味,像是耗盡了許多年的力氣才榨取出來的那麽一滴,只是少少的落在舌尖一下,就讓人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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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阿昭,你不會真的對你的老師有那麽點……”
鹿昭這麽想着,宸宸的聲音就格外不合時宜又格外合時宜響了起來。
有人做賊心虛,否定的反應格外劇烈:“沒有!”
鹿昭努力揮散去記憶裏的味道,跟宸宸,也跟自己強調道:“盛小姐是我的老師,我很尊敬她的!但凡我對老師有一點不軌之心,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宸宸聞言癟了癟嘴,小聲嘟囔道:“你最好是能說到做到。”
鹿昭沒聽清:“你說什麽?”
宸宸心虛,忙調轉了話題:“我是說……你是不是把你找到聲樂老師的事情告訴陳弱智了?他中午的時候跟我來電話了,打聽你從哪裏找到的老師。”
鹿昭聽到這件事,臉色沉了下來:“我今天去給奶奶掃墓,碰到司了了她們一家三口了。”
宸宸多少是知道些鹿昭家裏的事情的,不由得啐了一口:“真晦氣。”
“是挺晦氣的。”鹿昭點頭,“而且她也參加聽見你的聲音了。我看她還想故技重施,就直接堵了回去。”
“原來是這樣啊。”宸宸心下了然,接着有些緊張,“阿昭,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讨好一下盛小姐,我擔心……”
“如果是司了了,她不會的。”鹿昭否定了。
她的話說的很篤定,認定了盛景郁不會是這樣的人。
只是接着她就又蔫了下來,靠在床頭上怏怏的講道:“可現在是我本人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要不去給盛小姐賠個不是吧。”宸宸建議道,“我感覺盛小姐雖然人冷冷的,但她也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而且……”
說着宸宸就看向了鹿昭。
那眼神怎麽看都怎麽怪,鹿昭被盯得不怎麽舒服:“而且什麽?”
宸宸認真:“而且盛小姐看你跟看我不一樣,她好像很重視你。”
鹿昭聞言愣住。
接着擡手敲了宸宸腦袋一下:“你又開始做夢了?”
“我沒有!”宸宸揉着自己的腦袋,抗議道,“你知不知道你昏過去之後就一直拉着盛小姐的手不放,你拉了盛小姐多久,她就在床邊陪了你多久。也就是你醒過來前的半個小時,她才剛剛離開回自己房間的。”
鹿昭愣了一陣。
恍然間她想起了夢裏的葡萄架,那一叢在她逃離那個破碎世界時接納下她的避風港。
她一直以為那只是夢裏的幻想,卻沒想到幻想也是寄托在實物上盤桓生長開來的。
那綠意繞繞的葡萄架下長滿了青碧的提子,而盛景郁的信息素也有着提子的味道。
說不上來的,鹿昭心裏緊了一下,密密匝匝的像是有什麽東西藏在裏面。
只是接着,鹿昭就否定了宸宸的話,“亂說!盛小姐是我的老師,老師關心學生是應該的。”
她沒有深想,也不讓自己深想,看着宸宸的表情比方才要認真太多:“你以後不要瞎說這些,那是我的前途。”
聽到鹿昭這話,宸宸像是被提醒道了。
她知道鹿昭有多麽的渴望更高的舞臺,連連點頭:“我記得了。”
“哎。”頓了一頓,鹿昭想起了什麽,又問宸宸道:“你剛才是不是說盛小姐回房間了?那她一直沒有吃飯嗎?”
“對呀。”宸宸點頭。
鹿昭有了想法:“要不待會在家裏做個賠罪宴吧?這件事我總要跟老師一個交代的。”
“好!”宸宸同意,腦袋裏冒起了火鍋泡泡,“那咱們吃火鍋吧,沒有什麽比熱氣騰騰的火鍋還要熱鬧的了。”
鹿昭卻沒有同意,冷靜的給宸宸潑了一盆冷水:“這個家明令禁止辛辣的東西,你要吃清湯鍋啊?”
這味道,想想就沒有樂趣。
宸宸很是嫌棄,只是腦補就立刻搖起了頭。
“粵菜吧。”鹿昭想,“口味比較清淡,感覺老師應該會喜歡。”
宸宸總是某些點機靈的不像樣子,聽到鹿昭說這個,直接來了句蹩腳的粵語:“猴,鹿小姐。”
鹿昭聽着不由得笑了,調侃道:“你這什麽半吊子粵語,電視劇又看多了吧。”
兩個人說笑着,被淅瀝小雨籠罩着的洋房裏總算是有幾分活絡氣氛了。
宸宸動作迅速,粵菜館的師傅很快就将餐點送到了家裏,鹿昭在宸宸老媽子式的再三叮囑下走到了盛景郁門前。
“當當。”
組織好自己一會的說辭,鹿昭敲響了盛景郁的房門。
整個走廊靜悄悄的,等了有一會兒才傳來機械女聲:“請進。”
鹿昭小心的推開了盛景郁的房門,探進了半個身子:“老師,在忙嗎?”
盛景郁沒有正面回答,比劃道:“有事?”
鹿昭走進房間,緊張的疊扣着兩只手:“中午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訂了粵菜做晚餐,都是一些比較滋補的菜品,老師要不要下來一起吃?”
人際交往向來是盛景郁最不喜歡的事情,她總是能輕易的看得清楚所有事情的動機,有了開頭那句話,她就知道晚上的這頓飯是用來給自己賠罪的。
盛景郁是想拒絕的。
她并沒有責怪鹿昭,所以也不需要鹿昭的賠罪。
可正要擡手拒絕,盛景郁卻頓了一下。
眼前的人看起來有些惴惴不安,似乎是在擔心自己會不會對今天中午發生的事情生氣,産生芥蒂。
“你這個人喜行不于色,誰都要猜,有時候我都好怕你。真是不知道有沒有得罪你,又有沒有讨好到你。”
周煥音曾經說過的話突然在盛景郁耳邊響起。
她突然想到如果她不表現出來,這個人是不是就不會懂。
盛景郁抿了下唇,同意的字來的平淡:“好。”
兩道并排着的影子落在走廊,盛景郁跟鹿昭一同出了門。
窗外的雨還在淅瀝瀝的下着,敲響的玻璃襯得她們間有些安靜。
還是盛景郁打破了這層安靜,無聲的問道:“有沒有唱過粵語歌。”
似乎是剛才的粵菜給了盛景郁一點提醒。
鹿昭點點頭,又誠實的講道:“唱是唱過,因為景韻有不少歌普通話版跟粵語版都有,所以我也就學着唱過一點。”
“海選想唱嗎?”盛景郁接着又問道。
鹿昭的确動心了一下,更多的卻是猶豫:“粵語發言不标準很難聽的,唱起歌來也跟漿糊似的,我不太有信心。”
盛景郁只道:“你的聲線适合,可以試一試。”
這個想法不是盛景郁的突發奇想,在上午計劃的時候她就有這麽一個想法了。
雖然這些天只聽過鹿昭淺唱幾句,但這份聲線已然被盛景郁記住了。
像是被綴入了一點生命力,沉疴已久的大腦又重新活泛了起來。
盛景郁是真的很好奇,如果讓鹿昭來唱自己的歌,究竟會是怎樣的一種效果。
鹿昭看到盛景郁對自己的肯定,心裏的那份猶豫驀然穩了下來,握着不多的信心道:“既然老師這麽說,那我就去選一首做準備。”
盛景郁點頭:“選好歌後告訴我,我會根據你選的歌調整教學計劃。”
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話了,鹿昭态度格外認知:“好,我會盡快的。”
盛景郁垂了下眸子,似是點頭:“是要盡快,你已經耽誤了一下午了。”
又似是不悅。
鹿昭噤聲。
雖然盛景郁同意了晚飯的邀請,但鹿昭看不出來她還有沒有在因為今天下午的事情生氣。
比劃的句子沒有聲音,失去了語氣的輔助,一切都如這個人一樣,淡淡的似煙一般缥缈。
走廊的光幽昧的落在她們兩人中間,三兩筆就勾勒出了盛景郁平靜而冷淡的眉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那雙天生泛淺的眸子,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平靜讓人看不出情緒。
她看起來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
可她的确就活在這個世界。
所有的關系好像在一開始的時候都是這樣的小心翼翼,哪怕是自信驕傲如鹿昭的Alpha也不例外。
她并不知道盛景郁過去究竟經歷了什麽,才讓她有現在這樣一副游離于世界之外的樣子。
只是她已經被很多人抛棄過了,并不想因為自己無意識的暴動,讓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老師厭棄自己。
“對不起老師,我以後在易感期前一定會加強注意的。”
“我已經讓宸宸買抑制劑了,今後在家裏各個地方都放上,絕對杜絕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不耽誤以後的任何課程。”
海水沒有了往日的凜冽,在風中飄搖着。
盛景郁望着窗戶不斷被雨水沖刷着的玻璃,又一次感受到了來自這個小孩的複雜情緒。
前進的腳步慢了下來,盛景郁拿出了口袋裏的手機,轉頭看向鹿昭。
“冇乜嘢。”
手機播放的機械女聲沒什麽感情,卻又帶着一種關系好的人才會有的嗔怪。
她這一眼很長,灰銀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平靜,卻雜糅着些算不上負面情緒的無奈。
“沒有人在責怪你。”
鯨魚:姐姐不懂愛,但姐姐疼你
(鯨魚嫌棄的看着自己的臺詞,給了某鴿一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