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愛都來不及
第62章 愛都來不及
陰雨連綿,榕城被暴雨連續襲擊了一周,整座城市都籠罩在朦胧的雨霧中。
齊惟頹廢了三天。
他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哪都沒有去,也不允許任何人進門,生生在裏面待了72小時,再出來時,人已經恢複了正常。然而呂博卻明白事情遠沒有結束。
三天前,他接到齊惟電話立馬趕往陵園,在車內見他跟一縷幽魂般從鐵門出來的剎那,就料到絕對出大事了。
在記憶中,齊惟有過兩次情緒崩潰,一次是他母親去世,再一次是把徐陽坤暴打進急診室。兩次都相當暴躁厭世。
時隔多年,那股暴動的異樣又出現了,跟之前的瘋狂相比,這回太平靜,反常的讓人心驚。
齊惟一言不發地坐上車,閉着眼,全身圍繞的疲倦感比任何時候都要濃郁。
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臉頰兩側急速往下滴水,在狹小的空間內,呂博能察覺他蒼白冷靜的外表下,壓抑着似暗湧般糟糕的情緒。
他把車開到頌蘭亭,齊惟拜托他把魏婉婷送到他舅舅那裏,說完一言不發的将自己鎖在房內。
呂博滿頭霧水,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導致他如此萎靡不振。寰宇發生的變動他很清楚,以齊惟的性格絕對不會因為公司,而變成這幅前所未有的頹然狀态,很明顯是因為別的。
緊閉的實木門沒有半點動靜,安靜的裏面仿佛沒有人,再開門時,齊惟的精神狀态恢複了,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他分手了。
呂博很驚訝,他見過兩人在一塊膩歪的模樣,突然說分手,這事發生的也太突然了吧。
寰宇換人後,公司內部也進行了換血式的大動作。
跟齊惟親厚的員工不是被開除,就是讓宋源尋了個理由降職,從前被齊惟開掉的人又被返聘回公司,其中就有宋夢佳的表侄子,那個挪動公款287萬的劉嘉。
齊茂華對這些舉動充耳不聞,哪怕被人說老糊塗都無所謂,完全任由他們在公司亂來。
短短幾天,資歷深的員工受不了紛紛提出辭職,離開前給齊惟發消息,表示離職實屬迫不得已,但往後只要齊總一句話,什麽時候需要他們一定義不容辭。
宋氏母子的動靜越來越離譜,有齊茂華在後面壓着,外界并沒有多少人清楚,只知道齊惟被灰溜溜地趕出寰宇。
無論外界怎麽傳言,宋夢佳如何讓媒體抹黑齊惟,這一切對他本人完全沒有任何影響。
狡兔三窟,手裏沒了寰宇的決策權,不代表他沒有其他産業,換個角度想,現在這種清閑的日子,過的相當舒坦。
見齊惟一直沒動靜,宋源他們還以為這次的打擊讓他一蹶不振,只能躲在家裏沒臉見人,殊不知他們全然想錯了。
齊惟的性格注定不會認輸,更不可能認命,他骨子裏的傲氣跟倔強,從不允許他低頭,坐以待斃也更不是他的風格。
在應付外界的各種窺探之下,及時填補虧損,暗自調查資料外洩的證據,現在的齊惟就像山崖上的老鷹,獨自在空中盤旋,死死盯着宋源等人的動靜。
他在等,用足夠多的耐心跟僞裝,等待時機。
齊惟白天把自己包裝的無堅不摧,但只有呂博清楚,夜幕降臨時,他就會把自己關起來喝得伶仃大醉。
又是一天驟雨,徹亮天空的閃電伴随着陣陣雷聲。
齊惟赤腳靠在落地窗前,眯眼看着玻璃上斑駁的水珠裏,透出各色光怪陸離的霓虹燈。迷離的眼眸被光線投射出光斑,臉頰跟脖子也被烈酒熏得泛紅,手中的酒杯只剩下半融化的冰塊,跟窗外的雨水般無情的傾瀉。
嘴邊綴着笑,滾在腳邊的威士忌肆意的從瓶口淌出,打濕地板上淺棕色羊毛毯。
呂博進門就看到這幅場景,心裏可他媽難受,暗罵了句髒話,一把奪過他手上的酒杯:“齊惟,你他媽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能不能說出來。”
實在看不了,齊惟越是雲淡風輕他就越難受,在他心裏,齊惟不該是這樣的。
罵道:“是不是高琅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跟我說,老子不揍死他不姓呂,媽的,喂,齊少?齊少?”
齊惟早喝醉了,呂博在耳邊叫的聲音被他歸為噪音,一腳把人踹開,踉跄地爬到沙發上倒下。
聽他提及高琅,即使在酒醉的情況下,都讓人惱火。
随手摸到手邊的東西砸過去:“叫,叫個屁啊,吵死了!我告訴你,少他媽在老子面前提他,媽的什麽狗屁玩意,艹......”
罵完周圍就安靜了,齊惟嘟囔地轉了個身,誰知又一陣刻意壓低的紛亂聲響起。
渙散的意識隐約聽到呂博放低聲音,罵罵咧咧的髒話下,還有幾聲肉搏的悶哼聲,過了很久才逐漸消失。
房間的溫度很低,齊惟喝高了在沙發上躺了會就被凍的不行,擰着眉翻了個身,下一秒從沙發上懸空而起。
此時齊惟早就醉的不省人事,軟成一攤爛泥,根本不知道什麽情況,下意識往暖和的位置上靠。
朦胧中忽地看到高琅的臉,火氣一下就飙升了,一巴掌甩過去:“我操你大爺,還敢在我面前出現,找抽呢?!”
罵着從男人胳膊上跳下來,二話不說,擡起胳膊就是兩記重拳。
呂博膽戰心驚地看着他把人壓在地上暴揍,眼瞅着力道越來越重,正準備上前攔,齊惟突然松開手,彎腰幹嘔的整張臉通紅。
強撐的力氣沒了,軟綿綿地往桌子上倒,在額頭快磕到大理石煙灰缸時,一直任他撒火的男人迅速伸手,穩穩托住齊惟的腦袋。
一觸摸到他冰冷的臉頰,高琅的胸口陣陣鈍痛襲來。
“為什麽給他喝這麽多酒。”
他粗喘了口氣,掀起眼皮猛地看向呂博:“你知不知道他胃不好,為什麽不攔住他!”
呂博被他吼懵了,下意識說:“我他媽能攔得住?齊惟的脾氣你還不清楚。”齊惟的爆脾氣出了名的倔,無論誰說都不管用,保不準還要被暴打一頓,這種情況下誰還敢勸。
這些天,眼睜睜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正常’,呂博也煩着呢,突然想起變成這樣跟高琅脫不了幹系。
他說:“诶,不對,我還沒問你怎麽回事你還反過來說我?!我問你,你他媽做了什麽缺德事,人怎麽就成這樣了?”
高琅沒有回答,沉默地把人摟在懷裏,臉上的情緒相當複雜,眸色深沉透出絲絲焦灼。
齊惟的狀态并不好,面色很差,人也瘦了很多,接觸到的皮膚跟冰塊一樣寒冷。即使再怎麽精心僞裝,一旦夜晚來襲,藏在身體深處最真實的一面才會顯露出來,無一不在訴說,此刻的齊惟非常疲倦。
高琅酸澀地垂下眼皮,小心翼翼把人放在床上解開衣扣,見他一直擰着眉,又把枕頭換了個角度,像往常一樣按住齊惟的太陽穴,緩解疼痛。
呂博在旁邊看着他一系列操作,有些拿不準主意。
煩躁地摸了摸頭發:“問你呢,齊少說你們分手了,我怎麽看都不像啊。”
要說兩人分手倒不如說在吵架。
想到剛才齊惟暴打高琅的場面,他偏頭去瞧,果然看到高琅眉骨跟嘴角的淤青,借着餘光,還掃見他纏着繃帶的手背,藏在手腕上的小臂似乎也包了。
呂博問:“哥們,要不要叫人給你拿點藥擦擦,你臉上的傷可不輕,啧,你們兩吵架也太兇了吧,直接幹架——”
“止痛藥。”
高琅冷聲打斷道:“麻煩你給齊哥備好,這段時間他會犯偏頭痛,不願意也拜托你看着他吃完,記住,千萬不能讓他再喝酒了,胃不行。”
言簡意核地說完,客氣地請他出門。
呂博暈暈乎乎地點頭,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直到走到門外都沒有想明白。
随着關門的聲音室內徹底變的安靜。
急雨被隔絕在窗戶之外,只有斑駁的光線照在地板上,同時将齊惟熟睡的側臉照亮。
即使在睡夢中他的表情仍舊沒有放松。緊抿的唇部,微蹙的眉毛,就連下巴也緊繃的,跟陵園那晚一樣的防備。
憶起那晚齊惟冷漠疏離的眼神,高琅心口忽然重重一跳,仿佛有什麽東西在體內叫嚣,瘋狂地掙紮着想要撕開胸膛。
高琅知道早晚會有這麽一天,也做好足夠多的準備來應對,可當真的發生時,所有可預測跟不可預料的意外都會蜂擁而至。
情感這種東西最讓人捉摸不透,也無法控制,尤其當那個人還是齊惟,這對他來說真的很殘忍。
-高琅,你究竟是誰,跟徐陽坤是什麽關系。
-回答我的問題,你他媽到底哪是真的?!
-別這麽叫我,滾。
似乎已經分不清現實跟回憶,他痛苦地抓住齊惟的手,指尖殘留的香煙味跟酒氣雜亂的混淆一團,像極了讓人上瘾的藥物,致幻而着迷。
嚴格的說,只要是有關齊惟的一切,對于高琅而言,都擁有致命的吸引力。
頭一次對自己感到厭惡,面對齊惟一聲聲靈魂般的質問,嗓子根本發不出任何一個音調。
高琅相當唾棄自己沒法在齊惟面前開口,眼睜睜看着他頹敗離去的背影,卻什麽也做不了。
或許就不該貪婪地靠近,畢竟自己的人生早就一團糟。
可他控制不了,只要有一點點希望,哪怕只有一點,他都不想從齊惟的世界中離開。
果然,他太卑鄙了。
高琅從齒間發出聲鄙夷的嗤笑,短暫地沉默後掀開被子,鑽到齊惟身邊躺下,展開雙臂把人扣在懷中,跟抱着什麽易碎品一般摟着。
他完全舍不得閉眼,每一刻,甚至每一秒他都不想浪費跟齊惟相處的時間。深深嗅着齊惟身上的味道,癡纏着他,全是缱绻跟眷戀。
呂博買完藥進門,看到的就是兩人在床榻上相擁而眠的畫面,在黑暗裏相互依偎。他在門邊停了一小會,默默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兩人。
淩晨2點暴雨停了。
高琅摸黑起身,走之前,把散落一地的物件收好,依依不舍的在齊惟臉上輕輕落下一吻,扭頭離開。
呂博蹲在走廊抽了一地的煙頭,見他要走,急忙把人攔下。
“等等,你跟我說實話,你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是不是,”他頓了一下,換了個措辭說,“做了對不起齊惟的事。”
高琅停住腳,寬闊的背影在昏暗的空間裏,異常寂寥。
他攏了攏黑色外套,微微低頭把帽子扣在頭頂上,帽檐的把整張臉罩在陰影裏,唯有脖子上的線條暴露在光線下。
呂博:“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
“沒有。”
言簡意赅地打斷,高琅偏頭看着壁畫上的眼神沒有焦距,嗓子沙啞道:“從始至終,我都沒有背叛齊惟。”
每個字都說的堅定無比,慷锵有力。
呂博看不到高琅眼底飛快地淌過一絲柔和,以及他唇邊的弧度上帶着無盡的苦澀,只能聽到他堅決的聲音,相當認真的響起。
“我不會,也永遠不可能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