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久仰大名
第63章 久仰大名
拳擊俱樂部訓練場。
跟沙袋碰撞的擊打聲在場內響起,齊惟戴着拳擊手套,兇猛地朝吊式拳擊沙袋攻擊。
被汗水沁濕的碎發在大幅度動作下晃動,淩厲的雙眸,瞳孔閃爍的光芒揉碎般地散在眼眶內,像極了毫無情感的機器。
幾記重拳後,沙袋不堪負重地在空中搖晃。
齊惟停止攻擊,雙手扣住沙袋微微喘氣,挂在下巴上的汗水被拉成水滴狀,顫巍巍地脫離。
呂博從後面扔了塊毛巾搭在他肩上,擰開礦泉水,湊到他嘴邊:“怎麽樣,我這個新場地不錯吧,讓我哥給我投了這個數,狠狠坑了他一把。”說完伸出五個手指頭在他面前晃了晃。
“不錯。”
齊惟随口說道,低頭用牙齒咬開手腕上的膠布,扔掉拳擊套,接過水瓶往嘴裏灌水。
多餘的水漬從嘴角溢出,順着流到脖子上。他随意擦了擦,貌似不經意地開口:“宋源給我發消息,明天的晚宴跟我一塊。”
呂博想盡辦法就是為了轉移這個晦氣話題,結果還沒有逃過。
他洩氣道:“你真打算去啊,宋源那孫子不就是想在所有人面前讓你出糗,去個什麽勁啊。”
齊惟不甚在意地冷笑了聲:“去,怎麽不去,還沒看過小人得志的模樣,去了才能長見識。”
自從齊惟成年之後,從老宅搬出來就再也沒參加齊家舉辦的任何一場宴會。無論什麽場合,只要有宋夢佳在,他人就不會出現,對方也樂得自在,各自保持着虛僞的體面。
宋源上位後一直忙于籠絡人心,往公司裏安插人手,估計這會忙完了,學人舉辦宴會,還特地邀請他,安的什麽心思想都不用想。
想到他急于向衆人炫耀,宣示主權的幼稚行為,齊惟就覺得好笑。
還真以為搭上徐家就有能耐跟他叫板,簡直笑話。
齊惟明白,無論自己會不會出現,輿論的風向都會把他拖到風尖浪口,倒不如他自己送上門,到要看看他們想做什麽。
擡手扔掉水瓶,背對着呂博脫掉上衣,剛關上衣櫃,面前多了只手。
呂博雙指捏着小圓蓋,裏面躺着幾粒白色藥片,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齊惟不明白什麽意思,蹙眉道:“做什麽。”
“藥啊。”
呂博說的理所應當:“忘了啊,上次喝醉酒你他媽嚷了一晚上腦袋疼,害得我大清早上醫院給你買的,一天二次,一次3粒,趕緊吃了。”
齊惟沒有接,從臉上的表情就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絕對很不爽。用力關上門,臉比之前還要臭了。
“不吃,拿走。”
“別啊,就一次行不行,明天你還要對付宋源那幾個傻逼,養足點精神,咱把人幹趴下。”
呂博費盡心思喊着要他吃藥,碎碎念的人腦袋發暈,齊惟被他纏着受不了,奪過藥片吞下,苦澀的藥味在口腔內散開,讓他本就陰郁的面色更沉了。
完成任務。
呂博暗暗嘆了口氣,真覺得高琅太他媽神了,這都能料的到。躊躇片刻,小心翼翼地開口:“齊少,那個,你跟高琅——”
“不想挨揍,你後面的話最好憋死不要說。”
毫無波瀾的聲音響起,仿佛只要他再多說一個字,齊惟藏在體內的暴戾便會安耐不住地沖出來。
呂博下意識收聲,過了小一會,嘴巴又安耐不住道:“其實,有沒有可能——”
“跟我沒關系。”齊惟打斷道,面色平淡地攏了攏衣服:“我跟他毫無瓜葛,任何有關他的事,都不要在我面前提。”
說罷很幹脆地出門,徒留呂博一人站在更衣室內,滿臉愁苦。
靠,這都什麽事啊!
—
晚宴設在南郊莊園,齊茂華邀請了近一半的社會名流來參加。
宋源上位,是榕城近日來最稀奇的一件事,很多人并不看好他,單不說能力如何,光是他的身份,在注重門第的上流名貴中就不入流。
頭一次碰上私生子把正主擠掉,還是親生父親一手促使的,想想就好笑,但轉眼想,這事放在齊家又顯得沒那麽奇怪,畢竟當年魏蔓自殺那事,鬧得可不比現在小。
雖然宋源的名頭不好聽,但好歹也是齊茂華的兒子,姐姐未來的丈夫又是澳泰下任接班人,看在兩家的面子上,不喜也得赴約。
宋源今天穿了三件式深藍色西裝,左胸口放着玫瑰紅手帕,端着香槟在賓客間穿梭,一掃往日不得志的陰郁,神色裏盡是得意。
跟他的喜色相比,宋钰婷卻顯得心事重重,時不時張望着入口。
徐夫人第一個發現她的異常,問:“婷婷,怎麽今天都心不在焉的,在等誰?”
宋钰婷還沒來得及回答,宋源搶聲說:“除了齊惟還能有誰,姐,你就別看了,要我說今晚他肯定不會來,臉都丢完了,再來不就自讨沒趣麽。”
齊家發生的事大家都是背地裏當笑話談,直接被扯到明面上着實很不好看。
一時間衆人面色各異,尤其是徐夫人,就差直接翻白眼了。
她一直都不喜歡宋家姐弟,抛開私生子的身份,覺得兩人登不上臺面是主要原因。
母親靠着腌臜手段逼走原配登堂入室,還以為過了這麽多年,總能抛掉小家子氣,骨子裏還是這麽粗俗沒教養。埋怨地瞪了眼兒子,怪他找了這一家人做親家。
徐陽坤敷衍的安撫母親,跟宋源對視一眼,雙方交換了各自才知道的眼神,眼睛裏全是算計。
燈火輝煌,奢靡華麗的宴會廳,觥籌交錯間,故作斯文熟絡的面具下,全是暗鬥。
門口傳來一陣騷動。過了會,齊惟身着一襲高定西裝出現在宴會上,瞬間吸引廳內所有人的目光。冷肅英俊的五官,舉手投足間流露的氣場,從發絲到衣角,無一處不彰顯尊貴。
本以為從寰宇退位後,齊惟必然會一蹶不振,然而他們都想錯了,突遭重擊的齊惟身上沒有衆人所以為的頹廢,仍然豐神俊朗,只是比以往多了幾分深沉,反倒更有魅力了。
他身上的新聞價值比今晚的主角更令人矚目,尤其是他跟齊、徐兩家的糾葛,讓今晚的宴會變得更有看點。
記者紛紛把鏡頭換到齊惟身上。
齊惟不喜歡閃光燈,微微偏了下頭,冷着臉往宴會廳走,人群中突然沖出來一名記者擋住他。
“齊先生,請問關于齊源先生在召開會上說的事,您有什麽要說的麽?有關寰宇內部調動人員的動靜,是否跟傳聞中一樣?”
臉上挂着黑框眼鏡的男記者擋住齊惟的去路,舉着話筒,興致勃勃地追問。
不遠處的安保人員全當沒看見這幕,雙手背在身後,默不作聲,任憑齊惟被記者圍堵。
齊惟當然清楚是宋夢佳刻意安排的記者,不過是想讓他難堪罷了。
瞥了眼自鳴得意的某些人,眼睛輕蔑又不屑地微眯,完全不給記者的面子,單指推開身前的話筒,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從齒間飄處個‘滾’字。
聲音不大,但足夠周圍人能聽到。
記者被罵的面色薄紅,不死心地開口:“齊先生,請您正面回答我的問題,還是說您确實是造成公司巨大虧損,所以才被罷免董事職位的對麽?”
“你哪家媒體的?”
記者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麽,回答說:“日旭傳媒。”
“哦,小公司啊,”齊惟樂呵呵道,“不好意思,你長得有點着急,不想挨揍的話,凡請你現在滾遠點。”
根本不在乎其他人會怎麽想,他只管自己痛快,罵完懶洋洋走到廳內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周圍窺視的視線完全不會影響他。
怡然自得地端着香槟酒,拒絕幾個試圖用套近呼的方式從他嘴裏聽到八卦,在齊惟臭臉趕走幾人後,沒人再上前自讨沒趣。
沒一會呂博來了,在宴廳看了一圈直直朝齊惟走去,剛落坐,廳內忽地一陣喧嘩,引得衆人神色驚訝,紛紛讨論來人。
齊惟沒興趣知道是誰,呂博倒是很好奇,擡頭看了一瞬,就只這一下,人傻了。
瞠目結舌地看着場內,帶着金絲無框眼鏡,渾身散發着斯文敗類氣息的男人。
這個長相怎麽跟高琅那麽像?!
不可置信地眨眨眼,想都不想,連忙抓住齊惟想把人拉到一邊,可還是晚了一步,齊惟已經看到了。
似乎比他還要吃驚,兩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來人,滿臉震驚。
在人群中談吐自如,氣宇軒昂的男人,他的身形長相,走路的姿勢全都跟記憶中的人影重疊在一起。
唯一不同的是鼻梁上多出來的細邊眼鏡,還有與之完全不同的氣質。
齊惟眼眶發紅,死死瞪着被衆人包圍也很游刃有餘的男人,喉嚨仿佛被一雙大手掐住,一個字符都說不出來。
端着杯子的手背青筋暴凸,呂博擔憂地抓住他的肩膀,低聲道:“齊惟,你冷靜點!”
好友在說什麽他完全聽不見,耳朵嗡嗡作響,只覺得宴廳中的男人,泛着冷光的鏡片下的琥珀色眼眸,熟悉又陌生。
對方也看到他了,跟齊惟對視時,藏在鏡片後的眼睛沒有一絲情緒波瀾,像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表情特別冷漠。
齊惟只覺得那雙眼睛如尖刀,深深捅在心口上逆時針轉了一圈,剮的人生疼。
四目相視,兩人的視線準确地穿過人群,一個默然一個陌生,在喧鬧的宴會廳內,似乎有一根線将他們連在一起。
悠揚輕快的鋼琴聲飄遠,周圍的寒暄聲也沒了聲音,晚宴似乎被按下暫停鍵,只有他們彼此之間的呼吸,順着空氣飄到對方身上。
分明沒有靠近,兩人卻給人一種針鋒相對,暗流洶湧的錯覺。
男人率先動了,朝準齊惟走來。
随着他們距離的縮短,齊惟的雙眸逐漸變得寒冷。
面無表情的微微擡起下巴,神态相當高傲,但細看便能發現,他的嘴唇在細微的顫抖,就連放在桌上的手指也很僵硬。
這一切只有男人注意到了,而且看的很清楚。
腳下一頓,鏡片下的瞳孔極快地閃了兩下,托着酒杯的大拇指貼着杯壁猛地扣緊,把杯中的紅酒不可察地蕩起一層水波。
“是齊先生麽,久仰大名。”
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從對方唇間溢出。
很熟悉,幾乎是一瞬間,齊惟立馬想起另一張痞氣帶着寵溺的笑臉,故作無事的面具差一點就要崩裂。
略有些狼狽的把視線錯開,等了兩秒,齊惟深深吸了口氣,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你誰啊。”
說完身體往後靠,連敷衍都不屑表露。
齊惟煩躁地松了松衣領,拒絕交談的意味很明顯,唯有手背上的青筋暴露他的真實情緒,幾乎要安耐不住,想一拳揍在對方那張該死的臉上。
千鈞一發之際,徐老太爺拄着拐杖走了過來。
混濁精明的視線在兩人身上看了兩眼,笑呵呵把手放在齊惟肩膀上:“小齊今天也來了啊,來,給你們互相介紹一下,我外孫,一直在外地上學,剛從國外過來,之前也沒機會讓你們認識,小琅,這位是齊總......”
徐老太爺滔滔不絕的給兩人介紹,完全不顧齊惟越來越沉的臉色,意味深長的把人往前拉了拉:“小琅,來,跟齊總打聲招呼。”
兩人面對面站着,男人的喉結輕微地滾了兩下,從容不迫的把手伸到齊惟面前。
“你好齊先生,敝姓徐,單名琅,徐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