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尾聲
第53章 尾聲
◎合歡花◎
昏暗的卧室中, 雪白的牆壁冒出細細密密的黑色菌絲，逐漸組成一塊黑斑。
黑斑逐漸擴大，蠕動, 伸出絲絲縷縷的菌絲。
白衣男人從黑斑的內部跨出來, 襯衣纖塵不染, 冷漠矜貴的氣質與身邊黑漆漆的菌絲格格不入, 俊美的面容邪肆倨傲。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坐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紫紅色的觸手恣意地遍布地板，其中一根斷了，血液已經凝固。
“為了一個數據人砍斷自己的觸肢塑造軀殼, 我為什麽有這麽蠢的哥哥？”
“你就是來說廢話？”
白衣男子冷笑：“不，我來看你什麽時候死, 然後我當唯一的神。”
少年無視弟弟的嘲諷, 一聲不吭。
白衣男子有些失望，身上的菌絲鑽到哥哥觸手的斷口, 為他快速療傷。
另一個醫療室亮如白晝，常溫的保養艙內, 退盡透明的黏液。
潔白的燈光闖入朦胧的視野, 頭痛欲裂的雲蓁睜開雙眼，茫然地注視天花板的燈光。
天花板一格一格的，很陌生。
還有一層透明的玻璃罩隔着視野。
Advertisement
嘀嘀嘀——
哪來的聲音？
刷——
透明的玻璃罩自行打開, 白色的燈光變得更加清晰。
不對勁。
她感到衣服和皮膚濕濕黏黏, 不像以前幹爽。
不好的預感莫名其妙來襲, 她慌亂的心砰砰地加速跳動。
她吃驚地摸心髒的位置, 感受到皮膚與肋骨之下的真實跳動。
“不……咳咳咳……”
她支起身體咳嗽, 咳出透明的黏液。身上穿着白色的睡裙, 渾身殘留透明的黏液。
“你醒了。”
雲蓁聞聲擡頭, 看見熟悉的面孔。“管理員！”
來人的臉和管理員00的長一樣，不過前者成熟妩媚，後者帶少女的青澀。
雲蓁可不管這種細節，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腕。“我做到了你要求做的事，為什麽送我出來？我要回游戲世界找他！”
“你先冷靜，是夏雲川要求送你回現實世界。”
雲蓁怔了，淚水模糊視線。“我不信。”
黑長直的美女CEO輕嘆一聲。“你先去洗澡換衣服，我再告訴你詳細的情況，好嗎？”
雲蓁低頭端詳完好無缺的身體。“這是我本來的身體嗎？”
“是的，我們有方法修複你車禍的傷口，然後一直維持這個身體的機能，等待你的靈魂回歸。”
雲蓁自知憑微薄的力量沒法與他們抗衡，乖乖地先洗澡換衣服。
這具身體一個多月沒走路，女子得攙扶她到浴室，等她的身體重新适應肌肉群的運動。
雲蓁看了看鏡中的自己，果然沒找到任何一處傷口，皮膚富有光澤，不像死而複生，像是沉睡了一個多月而已。
她迫不及待地洗幹淨身上的黏液，換上女子送來的長衫和長褲。
“你在游戲中遇到的管理員是我捏的模型，不過是我的丈夫上的號，所以是他帶你回到現實世界。”女子給雲蓁端來一杯熱水。
“為什麽他有這樣的能力？”
女子笑了笑，直言不諱：“你可以當他是神。言歸正傳，我給你看一個東西。”
平板電腦上展示拼湊的殘頁。
雲蓁反應過來：“郭麗娜的日記本缺失的四頁。”
“沒錯。這四頁記錄的是成為數字靈魂的方法，我們花很大的功夫才窺探出這四頁的內容。”
拼湊的四頁組成一朵花，一共有十二塊花瓣，每一塊花瓣标注黃道十二宮每一宮的名字。
圓形的花蕊寫滿複雜的公式。
“據夏雲川對我們透露，第一代覺醒的小程序分散了十二個人格潛伏，每一個人格的數據包含一枚‘鑰匙’，也就是一條公式。把十二條公式組合起來運算，不同的算法能算出不同的誕生之日，也能塑造出不同的人格，成為獨一無二的靈魂。”
雲蓁咋舌。“真的能辦到嗎？”
女子沉吟片刻，想起特殊的往事。“人類借由星座了解自己或者別人的性格和運程，可能準，可能不準。但無可否認的是，帶有靈魂的有機生物才擁有命運，當運算出命運線，他們便有了靈魂。”
她接着說：“本來我們安排你收集十二枚鑰匙，牽制四個覺醒的男主角，可惜你顧着搞事業。”
“是那些花瓣？”
“是啊。”
雲蓁讪笑：“我不感興趣，只打算養老，所以……”
女子哭笑不得，話鋒一轉：“夏雲川是天文學博士，他一定能運算出塑造人格的數據和命運線，你要相信他。”
雲蓁雙眼通紅。“我還能見到他嗎？”
“他還在跟‘亞當’鬥争，不過我覺得他會想聽到你的聲音。跟我來。”
雲蓁第一次見識到管理人類終端的智腦。
它安設在空曠、雪白的機房，數不清的計算機射出密集、綠色的激光，投影出不停旋轉的光球。
球上，布滿正在運算的代碼。
“它就是‘亞當’。”女子咬牙：“今天的人類朋友，未來的人類敵人。”
“它真的會背叛人類嗎？”
“我的丈夫不會出錯。”女子垂眸。随即，她拿來輕便型的麥克風給雲蓁。“試下呼喚夏雲川。”
雲蓁握緊麥克風，凝視巨大的光球。
她所愛的那位溫柔的博士，困在數據的海洋，與超級人工智能抗争。
“阿川。”
代碼運算的速度有所加快。
女子喜出望外：“繼續呼喚。”
雲蓁的千言萬語，凝聚成簡單的一句心聲：“我等你。”
光球上的代碼，肉眼可見加速旋轉。
回到女子的辦公室，她給雲蓁新的身份電子通行證。“如果你用舊身份生活，會遭到很多阻礙。我為你買了一個空白的電子通行證，捏造新的人生履歷，你只要輸入新的名字就能激活。”
新的名字……
雲蓁想了想，輸入：
滿天星。
花語是守望愛情。
“你叫什麽名字？”雲蓁問女子。
她嫣然一笑：“我叫藍歌。還有一份禮物送給你。”
辦公室隔間的門打開，露出唐舒妤梨花帶雨的臉。
“阿妤！”
“阿蓁！”
一對好朋友相擁而泣。
八個月後。
全國花藝大賽上，一盆插花的比賽作品震驚業界，當之無愧奪得金獎。
黑銅的壺形花瓶中，白色、未完全盛開的馬蹄蓮一枝獨秀，下方被白色的滿天星簇擁，三朵淺綠色的洋桔梗和綠葉點綴花藝。
配色素雅，但滿天星的花枝被刻意培養成優美的弧度，極力擴張空間感。
“每次看見這個作品，我就像看見一位高雅、等待愛情的女人。”評委為之着迷。
領獎的女人烏發如泉，卻戴上寬大的墨鏡。
“星姐，你該上鏡給我們的工作室作宣傳，你的美貌一定讓在場的觀衆傾倒。”
滿天星花藝工作室中，領了新人獎的小妹看着頒獎典禮的重播，扼腕嘆息。
好端端的溫柔美人，為什麽要戴墨鏡領獎呢？
正擺弄花枝的雲蓁笑而不語。
親友中，只有唐舒妤知道她死而複生。她不再跟過去的社交圈扯上關系，讓他們以為她死了更好。
八個月過去，除了與“亞當”對話那次，她再沒有與游戲公司的人接觸，更沒有再一次與夏雲川對話。
有時候她在想，這個男人是不是已經從她的生活消失。
不過更多時候，她堅信他還在。
哪怕他成了新一代的超級人工智能。
哪怕他忘記了她……
她不敢想下去。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工作室的員工陸續下班。
每一天，雲蓁最後一個鎖門離去。
料峭三月，乍暖還寒。
她攏緊圍巾等待下樓的電梯，忽而手機響起來電的鈴聲。
“你好，滿小姐，這裏是大廈的前臺。有一份快遞需要你來一樓的前臺領取。”
“好的，我現在下來。”
她疑惑地挂線。
一般來說，快遞小哥會直接送快遞上樓。
電梯到了，她走進去，看電梯的小屏幕播放廣告。
手機時代即将結束，可穿戴的通訊終端，快要大力推廣，并提出把通訊終端植入人體的可能性。
雲蓁暗嘆。
被電子與AI支配的時代，終究會降臨。
叮。
一樓到了，她來到前臺拿快遞。
前臺小妹卻支支吾吾，然後指着雲蓁的身後。
“阿蓁。”
溫柔的呼喚使雲蓁呆若木雞。
她機械地轉身回頭。
那張朝思暮想、溫潤如玉的臉就在眼前。
他的容貌沒有改變，身高依舊比她高一個半頭，身如玉樹，溫文爾雅，雙手捧場一束噴了金粉的紅玫瑰。
屬于她的銀河玫瑰。
“阿川？”她怕一切是夢，特意看他有沒有影子。
夏雲川揚起柔情似水的笑容。“是我，我來了。”
淚水湧出雲蓁的雙眼。
她飛奔過去沖進他的懷裏。
相擁的兩人沐浴在柔和的燈光下。
“你還會離開我嗎？”她已淚眼婆娑。
夏雲川俯身吻她的額頭。“不會了。”
真切的體溫包裹雲蓁，她忍不住宣洩八個月的思念而痛哭。
“別哭了，變紅眼睛兔子了。”
“不準笑我。”
“不笑。”
“我看見你偷笑了，壞蛋！”
猶如太陽火熱的吻堵住她的話。
她別過緋紅的臉頰，低聲呢喃：“有人看着，我們去別的地方。”
“好。”他點一點她的鼻尖。
兩人牽着手到地下停車場。
愛人相聚的夜晚，注定漫長。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