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花燈節

第78章 花燈節

文慧四年,正月,三十日,這一天是漠北的新年,花燈節。

早上起來時,天空中還是陰雲密布,陰沉沉的,像是随時都會下一場大雪似的。

誰料午時一過,璀璨的金光驅散了陰雲,露出了湛藍的天空,竟成了個大晴天。

不過陰天也好,晴天也罷,其實在這一天影響都不太大。誰讓花燈節的重頭戲是在夜幕降臨後呢。

未時,整個天水城陷入一片阒靜。

往日熱鬧的街道上見不到一個人影,家家戶戶房門緊閉,只餘樹上房檐上挂着的彩綢和花燈随風飄蕩,看着詭異的很。

其實是午飯後,天水城的百姓們就開始補眠了,為了的就是夜裏可以精力充沛的過花燈節。

等到黃昏時,百姓們就會穿着盛裝,拿着花燈走出家門,去過一年一度的盛大節日。

年年如此,倒也成了個傳統習俗了。

漠北的新年沒有年夜飯一說,慕容錦瑜是第一次在天水城過花燈節,謝瀾怕他不習慣,吃過午飯後就黏在他的身邊。

黏進了屋子裏,又黏上了床榻上,就跟塊甜甜軟軟的小年糕似的,讓慕容錦瑜想起了初見時那個會嘴甜誇他漂亮的小謝瀾。

這還不算,謝瀾還要扯着毫無困意的慕容錦瑜補眠。錦被一抖,将他自己和慕容錦瑜蓋在裏面,被子外只露出一雙彎起的星眸。

慕容錦瑜被這麽一雙眼睛看着,心都軟成了一灘糖水了,哪裏舍得拒絕,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原本他是沒有困意的,可聽着謝瀾的呼吸和心跳聲,心中慢慢靜了下來,竟就這麽睡着了。

一覺好眠,吵醒慕容錦瑜的是臉上細微的癢意,就像是什麽柔軟的東西覆蓋在臉上一樣。

Advertisement

他想伸手撫開,卻發現身體動不了了。

混沌的腦子霎時恢複了清明,內力在體內游走了一圈,發現幾處穴道閉塞,明白自己是被誰點了穴了。

“阿瀾。”慕容錦瑜睡意未消,清冽的聲音有些喑啞,帶着一點嘆息,意外的性感撩人。

謝瀾其實要比慕容錦瑜早醒了半柱香,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先點住了慕容錦瑜的穴道。

然後将人扶坐在床邊,整理他身上壓出細微褶皺的衣袍,又幫他梳好了蹭亂了的發,像是擺弄個大號的布娃娃似的。

最後他從懷中拿出了條發帶,往慕容錦瑜眼睛上系時,這人就醒了。

謝瀾被慕容錦瑜這一聲叫的耳朵都熱了,手一抖,發帶的邊緣蹭到了慕容錦瑜的鼻梁,癢的他輕聲地笑。

“阿瀾,你在弄什麽小把戲?我的穴是你點的吧?快解開。”

謝瀾點穴的功夫一般,以慕容錦瑜的內力是可以輕易沖開的。他怕慕容錦瑜真沖開了穴道,手上的動作都變快了,還不忘警告道:“錦哥你不準自己解穴啊。”

“好。”慕容錦瑜懶洋洋地應着,大概是眼睛閉着的緣故,其餘的感官就變得特別的靈敏了。

他能感覺得到貼在自己懷裏的謝瀾身上散發出的體溫,和那股他特別熟悉的熏香。

那香是他從小到大慣用的熏香,叫寂雪。味道很淡也很冷,像是冬日裏的新雪,又摻着了一點沉木香。

因為他聞不慣龍涎香那些濃烈的香味,宮裏的制香官便特意為了他調制出來的,可以說是舉世無雙了。

慕容錦瑜想着,應該是方才謝瀾和他睡在一起沾染上去的。真好。殷紅的唇微微翹起,如果謝瀾的身上一直沾着他的味道就更好了。

也不是沒有可能。慕容錦瑜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謝瀾大概是從小就混跡在軍營裏的關系,雖貴為鎮北侯,但生活方面着實粗糙的很。

玉佩挂飾不見他帶,也從不用熏香熏衣服,身上自帶一股陽光般溫暖的味道。

當然,如果細聞的話,還有着淡淡的血腥氣。

那是久經沙場洗禮後的味道,浸染到了骨血中,是換多少衣服,洗多少次澡都無法去掉的。

不過慕容錦瑜覺得,這淡淡的血腥氣混上他的寂雪,更好聞了。

“好了。”謝瀾輕快的聲音拉回了慕容錦瑜的注意力,下一瞬,他感覺身體被輕輕碰了一下,是謝瀾解開了他的穴道。

慕容錦瑜擡起手,輕輕碰了下眼睛,指尖觸到了微涼的紋理,也不摘下,循着謝瀾方才說話的方向偏了頭,笑着問,“怎麽将我的眼睛蒙上了?”

慕容錦瑜眼睛上系了條祥雲刺繡的白綢發帶,只露出高挺的鼻子,和殷紅如血的唇。

他身上穿了件白色的錦袍,衣擺上上是墨色的圖案,看不出具體是什麽,就像是墨汁随意潑灑上去似的。

只不過沒遮掩前是不沾俗事的世外仙,遮了眼就成了蠱惑衆生的狐貍精了。

“打算給你個驚喜嘛,提前看到就沒意思了。”謝瀾看得有些癡了,貪婪的目光在慕容錦瑜的臉上一遍一遍描摹着,精致的喉結上下急速滾動了幾下,才慢慢地垂下了眼。

他在心中默念了幾遍清心咒,才敢坐到慕容錦瑜的身邊。

謝瀾看着那雙放在膝上白玉般的手,生怕慕容錦瑜手欠摘了發帶,不放心地叮囑道:“錦哥你不許摘下來啊,等到了地方我就幫你摘了。”

慕容錦瑜哪裏有不應的道理,從善如流地點頭,那手卻跟長了眼睛一樣,一把抓住了謝瀾放在膝上的手,握着手中翻來覆去的把玩。

大有一副我看不到很無聊,要找點什麽樂子的無賴樣。

金烏西墜,街市上的燈還沒有亮,謝瀾就帶着慕容錦瑜離開了将軍府。

是騎馬走的,兩個人共騎同一匹馬,謝瀾将慕容錦瑜護在身前,直奔着城門外而去。

等到了地方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了。謝瀾小心翼翼地扶着慕容錦瑜下了馬,還不忘提醒他小心腳下。

慕容錦瑜一腳落了地,感受着腳下柔軟的沙地,詫異地揚了下眉,沙漠?謝瀾怎麽會帶他這裏?這裏藏了什麽特別的東西嗎?

不到一息的功夫,他腦袋裏就轉了百八十個念頭。可等着眼前的發帶被除去的那一刻,他發現那些猜測,一個也不對。

他們站在一處極高的沙丘之上,站在這裏,可以俯瞰遠處十幾公裏外的天水城。

雖已近深夜,但整座城被各色的燈光照得亮如白晝,隐約能見到光影流動,像是條會發光的游魚。

微微擡頭,就是皎皎明月和滿天星鬥。

銀色的月光星芒,與暖黃的燈光成了最美的夜景,慕容錦瑜一時間竟不知是璀璨星河和人間煙火哪個更盛一籌。

他還沒來得感慨,就被下一幕驚着了,難得的瞪圓了雙眼。

就見天水城裏忽然升起了數萬盞的孔明燈,橙紅點點,竟比星空還要明亮璀璨。

就在這時,穿着一身紅色勁裝,束着高馬尾的謝瀾,手持寒衣劍,在萬千燈火之下,高高地躍起。

慕容錦瑜神思一動,發現那竟是一曲劍舞。

只不過謝瀾的武功路數是剛勁勇猛的路子,好好的一個劍舞,愣是生生地被他舞地金戈鐵馬,殺氣騰騰,愣是沒有一點靈動唯美。

結束的那個劍花挽的,也欠了火候。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劍舞,看得慕容錦瑜眼眶潮熱,心潮湧動。

他最喜歡的人啊,拿着他的劍,半跪在他的身前,身披萬千燈火與璀璨星河,被映得明亮的眼中是滿滿的愛戀。

他的阿瀾說,錦哥,我心悅你,生生世世,我都心悅于你。

他的阿瀾說,錦哥,我們成親吧!

慕容錦瑜說了什麽,他不記得了,他只記得他的阿瀾眼睛倏地亮了,竟比那天上的孔明燈和星星都要亮,也都要漂亮。

他激動地扔了寒衣劍,原地跳了起來,歡快的樣子像是個得了心愛寶貝的孩童。

漠北的花燈節,月下的劍舞,都成了慕容錦瑜生命中最美好的記憶,也最難忘的記憶。

那邊激動的謝瀾忽地調轉了方向,就跟個小炮彈似地撞到了慕容錦瑜的懷中。

也不知道慕容錦瑜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竟被撞得倒在了沙子上。

謝瀾坐在慕容錦瑜的腰上,兩只手按在慕容錦瑜的頭側。看他笑着,鳳眸中含着條璀璨的星河。

謝瀾只覺得心頭“砰”地一響,像是胸腔中炸開了無數的火樹銀花。

他擡起右手,落在了那張昳麗的臉上。着迷般地撫摸過淩冽的眉眼,臉頰,紅唇。

掌心中的砂礫落在了慕容錦瑜的臉上,又順着臉頰的線條落回到了沙中。

帶着繭子的手指又回到了那翹起的紅唇上,細細撫摸,按壓揉搓,硬是将那片紅色的唇揉的愈發的豔紅,像是開至極盛的花。

謝瀾雙手捧起慕容錦瑜的臉,緩緩地低下了頭,珍重而虔誠地吻在了那對唇上。

一吻畢,誰也沒有提起身的事情,就這麽手牽着手躺在沙子上,看飄在空中的孔明燈與星星争輝。

謝瀾:“錦哥,你喜歡漠北嗎?”

慕容錦瑜含笑答道:“有阿瀾在的地方,我都喜歡。”

謝瀾笑彎了眉眼,舉起右臂,張開手掌,像是要夠天邊的星星似的,“那太好了,我在漠北待久了,有感情了,還怕你不喜歡這裏呢。”

慕容錦瑜偏頭看謝瀾,目光溫柔缱绻,“不會,你喜歡,我就喜歡。”

“那等我們成親後,就一起回漠北吧。看日出月落,就這麽在漠北過一生。”謝瀾放下手,握住慕容錦瑜的手,笑道。

“對了,錦哥你是不是還沒有封地?正好這回回京,我求陛下賜婚,你讓陛下給你天水當封地,你說好不好?”

慕容錦瑜神情一僵,睫羽劇烈地顫抖着,就像是在風雨中拼命掙紮的蝴蝶。

他翻身,将傻樂的謝瀾攬進懷中,頭埋進了謝瀾的頸肩,聲音悶悶的,像是在極力克制着什麽。

“不好,這個主意一點都不好。”

“你不要提,也不準提。”

笨蛋阿瀾啊,文慧帝那般忌憚于我,怎麽會将天水給我?再者,你是翺翔九天的雄鷹,成了皇妃,就是關在籠中的金雀。

我的阿瀾啊,你讓我如何舍得啊。

慕容錦瑜用力咬着後槽牙,藏在陰影中的側臉繃出猙獰的青筋。他用力将謝瀾攬進懷中,用力抱緊,再抱緊,像是怕失去了他一樣。

他的阿瀾喜歡他,這就夠了。

兩情相悅,就夠了。

成親什麽的,還是算了吧。

【作者有話說】:終于寫到這個梗了!這個梗在故事還沒成型前就有了,好開森~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