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我會帶你們回天水

第106章 我會帶你們回天水

文慧四年,八月十五,中秋,宜嫁娶。雍王慕容錦瑜同鎮北侯謝瀾,大婚,引全京百姓駐足圍觀,盛況空前。

文慧四年,八月十七,鎮北侯進京面聖,交還鎮北軍虎符,卸任鎮北軍主帥一職,由威武将軍餘承德擔任。

文慧四年,九月初一,文慧帝下裁軍令,各地統共裁去近六成将士,唯獨鎮北軍上下保留原樣。群臣皆言,餘承德乃九錫寵臣。

——《大安史·文慧》

婚是文慧帝壽辰當日賜下的,謝瀾想着普通百姓家的婚事從定親到準備,繁瑣的要命。

慕容錦瑜貴為親王,怕是要更麻煩費時。他雖然心中着急帶慕容錦瑜回府,但也只能安心地等着。

因此,隔天謝瀾早起同顧鈞切磋了一個時辰,吃過早飯,洗了澡,蒙頭就倒在床上睡懶覺。

哪成想,他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際,莊公公帶着欽天監的人就上門了,說是算好了黃道吉日,讓鎮北侯挑選一個。

“這麽快?”謝瀾還沒睡醒,腦子還不大清楚,臉上也沒有太多的表情,眉心因為不解擰成了個大疙瘩,看着格外的不耐煩。

莊公公因為近半月監視謝瀾的功勞,在文慧帝跟前地位直線上升,文慧帝也愈發信任他了。

再者,原來在文慧帝身邊的老太監,因為劉相的關系遭到文慧帝遷怒,被文慧帝連夜打發出宮養老了。

那位獨寵六宮的皇後,也被文慧帝禁足了。

莊公公接了老太監的班,成了新的大內總管。所以他知道文慧帝昨夜從鸾鳳宮回去後,連夜召見了欽天監監正,逼他當場算出今年內所有适宜成婚的吉日。

至于是大吉中吉還是小吉都不重要,只要是個吉日,能堵住衆人的嘴就行。

要不是文慧帝怕群臣百姓說閑話,他都想選個大兇的日子給慕容錦瑜和謝瀾了。

莊公公什麽都知曉,卻什麽都不能說。他看着謝瀾不虞的神情,只當謝瀾是不滿意這份婚事,除了心中同情,別無他法。

“陛下對王爺和侯爺的婚事極為重視,特意讓奴婢催着欽天監快些挑選的。”莊公公笑着解釋道。

謝瀾點了下頭,看似嚴肅,實則懵怔地從那用一塊白布從頭罩到腳的欽天監的人手中接過卷着的竹簡。

與紙張布帛截然不同的,冰涼的帶着些許重量壓在掌心,引得謝瀾暗中撇了下嘴,心中嘀咕了句,欽天監的那些家夥還是一如既往的愛裝模作樣,有紙不用,偏要弄個竹簡,華而不實。

竹簡就四片,抽開紅色的細繩,不用謝瀾動手,竹簡自己就鋪展開來了。

四片竹片,每片上用簪花小楷寫着一個日子。

謝瀾:“……”

虧他在打開之前,還以為有十幾個二十幾個日期供他選擇,結果就四個。

那直接口述不就好了,還弄了個竹簡,沒必要,真的沒必要這麽麻煩。

謝瀾掃了一眼,将那四個日子記在心裏面。合上竹簡遞給莊公公,問那從頭到腳一身白的人,“殿下看過了嗎?”

白袍人沒有說話,搖了搖頭,态度相當之高傲。

謝瀾知道欽天監的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屑與他們這些凡人交流的德性,也懶得與那些人一般計較,說道:“你拿去給殿下看吧,讓殿下做主就好,本侯沒意見。”

莊公公眸光一動,躬身應了是。

“哦,對了。”謝瀾撓了撓頭,對莊公公說:“要是以後禮部要定什麽婚服的圖案樣式這些亂七八糟的,都不用來問本侯,直接讓殿下拿主意就好,我全聽他的。”

謝瀾自己對衣食住行不講究,怕到時候定的款式樣式,慕容錦瑜不喜歡。

還不如索性當個甩手掌櫃,直接讓慕容錦瑜選自己喜歡的,省時省力。

他可是記得那四個日期都早的很,最早的是七夕,敷衍的很。

一直期待與慕容錦瑜成婚的謝瀾,忽然心中生出幾分不滿與埋怨。他想給的慕容錦瑜的是終身難忘,就像是漠北的花燈節。

而現在,婚期這麽趕,會不會婚禮的效果大打折扣啊。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婚事是文慧帝親自賜下的,慕容錦瑜又是一品親王,禮部那些人敢糊弄他一個無權無勢的鎮北侯,怕是也不敢糊弄慕容錦瑜。

謝瀾心中的煩躁總算是去了幾分,同莊公公閑話幾句,又硬塞給了莊公公一個藍布荷包,才讓顧鈞将人送出了府。

謝瀾也用這個功夫,将随意紮起來的發規整成個英氣的高馬尾,才坐下給自己倒上杯茶,顧鈞就回來了。

他又倒了杯茶,往前推了推,道:“禦賜的明前龍井,小鈞來嘗嘗。”說完,舉起茶杯滋溜了一口,砸吧砸吧嘴,“挺好喝的,就是有點苦。”

顧鈞聽話地坐了下來,不過沒有端起茶杯,而是定定地注視着謝瀾。

早晨的曦光還沒有鋪到屋子裏,顧鈞又是背對着門坐的,整張臉都隐在了暗處,唯獨一雙眼睛,幽幽地發着光,像是深夜裏貓兒的眼睛似的,看得謝瀾直發毛。

“這是怎麽了?出去一趟,人還傻了呢?”謝瀾放下茶杯,兩只手肘支在桌面上,雙手撐着兩腮,好奇地看顧鈞。

顧鈞用力抿着唇,抿地唇邊發白,也沒有說話。

“小鈞,說話。”謝瀾聲音不變,僅僅是尾音平直,就将平日裏收斂極好的壓迫感釋放了出來。

顧鈞是謝瀾一手帶起來的副将,怕是整個鎮北軍裏,沒有比謝瀾更了解顧鈞的人了。

就像現在,他死犟着不說話,說明他心中藏着讓他恐懼的事情了。

“将軍。”顧鈞抿了抿唇瓣,聽話地開了口,“屬下覺得陛下這婚賜的別有居心。”

謝瀾沒想到顧鈞要說的是這個,怔了一瞬後,噗嗤地笑開了,“小鈞呢,這話你也就在将軍我跟前說說好了。那位不比從前的聖人,從小就心眼小還愛記仇,要是被他聽到了你說他別有居心,一定要拿你下獄的。”

謝瀾說罷還板着臉吓顧鈞,誰料顧鈞不僅不怕,反而憂心忡忡地說:“将軍您既然這麽了解那位,為什麽還要接受他的賜婚呢。您就不怕這是一場陰謀嗎?”

“哎,怎麽又繞回來了?”謝瀾直起身,抻了個懶腰,“能有什麽陰謀?男大當婚嘛,就算陛下不賜婚,我也要求旨的。現在陛下主動提出來,還剩得我提心吊膽的求了,這不是好事嘛。”

顧鈞順着謝瀾的思路想了想,可不真就是好事嘛。

不對,顧鈞趕忙搖頭,将謝瀾的思路從自己腦中清出去,目光哀怨地看謝瀾。

每次都是這樣,自己輕而易舉地就被将軍牽着鼻子走了。

“好啦。”謝瀾被小副将的目光看得直發毛,率先認了輸,問道:“小鈞在顧慮什麽呢?”

“我覺得,我們可能回不去天水城了。”顧鈞終于将藏在心中許久的話說了出來,羽睫輕顫,英俊的臉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驚惶。

謝瀾心頭狠狠一顫,那感覺像是被塊巨大的石頭砸中。有些疼,更多的是恍然。

許多片段在他的腦中不停地閃過,有一年前他帶兵回京助文慧帝登基,有他在天水城門外見到慕容錦瑜,有花燈節那夜慕容錦瑜對他說的那些話,還有昨夜壽宴上文慧帝賜婚。

它們交替着在他的腦中閃過,雜亂無章,毫無秩序。他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可那是什麽,他一時間又無法想清楚。

謝瀾無意識地眨了幾下眼睛,目光一寸一寸上移,最終與顧鈞彷徨的視線相觸。

那一瞬間,他感同身受了顧鈞的驚惶不安。

他不喜歡雲京,他想帶慕容錦瑜回天水的。

可他真的還能帶慕容錦瑜,回天水了嗎?

“小鈞。”謝瀾垂下了眼,聲音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我會帶你,帶錦哥回天水的。我們都會回天水的。”

那天顧鈞說了什麽,謝瀾已經記不清楚了。但他記得顧鈞看他的目光,全然的信賴和孺慕。

謝瀾是當天下午知道雍王将婚期定在了八月十五中秋節的,他回憶了一下竹簡上的數字,發現是排在第三的日子,已經算得上是最晚的了。

謝瀾謝過了雍王府裏來傳話的冷臉侍衛,又拿了那副畫好的畫讓他帶給慕容錦瑜。

接下來的兩個月裏,整個禮部和工部都在忙雍王和鎮北侯大婚的事宜。

謝瀾事先就将所有的事務甩給了慕容錦瑜,倒還真就沒人來煩他,也是樂得清閑了。

最後,他們婚後的府邸定在了雍王府。因為鎮北侯的爵位要低于一品親王,侯府的規模也不符合禮制。

如果真的嚴格按禮制的話,雍王府的規模也是超出許多的。當年雍王府是正和帝下令蓋得,占地大小都可以建一座行宮了,比之東宮還要豪華。

如今,住一個親王和侯爺正正好,工部只需要添些精巧的亭臺樓榭,比建宅子輕巧多了。

謝瀾對此沒有異議,哪怕現在看來,他是處于弱勢的那一方。

比起這點微不足道的事情,謝瀾更在意的是要慕容錦瑜同他擠在什麽都沒有的鎮北侯府裏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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