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伯父覺得呢?”

許盈話音落下,也不等許仲容再說什麽,便輕輕颔首,轉身離開,身後跟着的是不敢再留的書童——教室裏空了,走廊上的腳步聲就像是一個又一個的巴掌打在許仲容的臉上。

許仲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與輕蔑,哪怕是他當年在洛陽時,這樣的事也是沒有的。那個時候的他初至洛陽,即使有個汝南許氏的名頭,也是一文不名的。當時的他為了求名,做過很多低聲下氣的事,也不是沒有受過輕視與冷眼。

但當時的他都沒有這樣的屈辱...這很大程度上是預設的立場不同了。在洛陽時,他為了尋求出路,早已做好不受重視的準備,他甚至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但是面對許盈則不同,他一開始只當許盈是一個小孩子而已。

即使許盈顯得比同齡人早慧又如何呢?對于成年人來說,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連那點兒心機算計也顯得孩子氣,對于大人來說那就是明擺着的事,也從不會想到要去防備。小孩子而已,再如何又能如何呢?

他是這樣想的。

況且他還是許盈的老師、長輩,有這樣的身份加身,就更是如此了...他從沒有想過事情會如此超出他的預料,甚至讓他受到這樣的‘侮辱’。

許盈當然沒有侮辱許仲容的意思,但當事人的感受是另一回事。許仲容其實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這個時候他的感受就是确确實實受到了侮辱。

此時此刻,許仲容甚至覺得周遭的人都在心裏笑話他——許盈走了,許盈的書童也走了。他分明看到那些書童想笑又不敢笑!人說仆似主人,果然許盈身邊的人也和他一樣刁鑽可惡!

現在留在周遭的有他自己身邊的僮兒,也有一些整理書房的仆人...許仲容甚至覺得自己身邊的僮兒都有些不對了!

他們肯定也覺得自己這個主人十分可笑了!!

又惱又恨又羞慚,許仲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的院子...之後連着幾日,他都稱病停課了。

也就是說,許盈幾天沒上課。

原本這次的事情還不會傳的那麽快,結果因為許仲容‘生病’,立刻飛一樣的傳遍了整個東塘莊園...八卦這種事,從古至

今、無論高低貴賤,都是很盛行的。

“哈...這個許明德!”裴慶自然也知道了這件事,他甚至比一般人知道的更早更詳細,因為他分享了羊琮的情報。

嘟哝了幾聲之後,裴慶忍不住向羊琮抱怨:“授課便好好授課,如今弄的這樣難看,怪誰?真拿人當傻子,就他一人聰明——既然做出了那樣的事,就該想到如今,真是自取其辱!”

羊琮正展開一幅畫細看,聽裴慶如此說,冷笑了一聲:“你也不必如此說,不過就是嫉妒許明德罷了!”

“我嫉妒?我嫉妒他?”像是被踩到痛腳一樣,裴慶差點兒跳起來:“我嫉妒許明德什麽?嫉妒他無才無德麽?”

此地無銀三百兩而已,羊琮将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的‘虛弱’看的一清二楚,嗤笑道:“阿慶自然是嫉妒此人能名正言順教導玉郎...這可是你求而不得之事!”

裴慶一直暗搓搓找機會向許盈施加影響,相比之下,許仲容作為許盈的啓蒙老師簡直得天獨厚!他的位置正是裴慶想要的。但是,就是這樣的許仲容,時不時就要鬧出幺蛾子,似乎一點兒也不‘珍惜’這個位置...站在裴慶的角度,确實覺得惱火。

雖然被羊琮抓住了隐秘的心思,裴慶卻沒有之前那樣跳腳了。畢竟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他就算要繼續否定,羊琮肯定也是不信的。

看了看外面的天,裴慶故作無事地轉移話題:“話說...玉郎平日看着随和,如今卻知,他不是受氣的。”

“這難道不好?”羊琮反問裴慶:“你心裏是極滿意的吧?”

對此裴慶倒是不否定:“自然,我最厭惡者,對弱者心狠手辣,對強者唯唯諾諾!若是真有本事,對厲害人物去用,欺侮一些弱者算什麽?只是如今天下的風氣卻是相反的,統統只朝着弱者用力了。”

說到這裏,裴慶已然相當嘲諷,他想到了如今天下局勢。‘上等人’最欺軟怕硬,你殺我、我殺你,這樣的壓迫一層一層壓下來,最終全壓在了小民頭上。都知道這樣超出負荷的壓迫意味着殺雞取卵,但沒有人因此停手。

“玉郎年紀不大,卻天然已經比那些人強許多了——他是從來不會欺淩弱者,甚至對他們同情太

過,有時我覺得這可能會成為他的弱點。若要讓他對付,怎麽也該是‘強者’,看看他對付許明德就知道了,他可不是性子軟弱,随便人揉捏的。”

裴慶忽然收斂了嘲諷之色,笑了起來:“只不過,這許明德到底不夠強,我總覺得的玉郎其實并不太在意他...”

看起來許盈幾次三番給許仲容難堪不錯,但仔細觀察就能知道,每次都不是許盈故意挑事。他真的就是情況到了那個份上,為了自己在意的一些事考慮,然後就事論事地找上許仲容。

“這是自然的,許明德算什麽東西?”羊琮淡淡一哂,他有的是天潢貴胄的驕矜,對于許仲容這樣的人物,如果不是種種巧合,他可能都不會看這樣的人一眼,更別說記住了!此時說起來也相當漫不經心:“若玉郎真的與他置氣,倒是缺了氣度。”

“如若玉郎真的有些許在意,如今也該處置這人,怎麽會一點兒動靜也無,竟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裴慶将一切看的很清楚...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許盈若真的覺得許仲容的存在對自己是一個威脅,肯定是要想辦法的。

現在如此平靜,只能說他真的不怎麽在意許仲容,并且并不覺得之前的事值得挂心。

只不過,他是不挂心,覺得這樣小事不值一提,卻不代表許仲容也如此覺得——從這個角度來說,裴慶倒覺得許盈是個孩子了...他尚且不知,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有些他覺得可以一笑了之的日常瑣事,卻能夠讓一個心胸狹隘的人日日夜夜咬牙切齒。

“如此是他大度,只是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的道理他卻是不知了。”裴慶搖了搖頭,靠到一邊的隐囊上:“他一個小孩子如此也就罷了,剩下的只能別人替他小心了。”

他說的‘別人’旁人聽不出來,羊琮卻是聽的出來的,當即知道這是裴慶在自指。

羊琮慢慢收起畫卷,道:“有話便直說,你不過就是想取而代之而已!”

沒錯,裴慶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抓住這個機會正好搞掉許仲容,然後自己上位給許盈做老師。

完美【心機boy.jpg

不過,裴慶愛護許盈的心也是真的,他确實覺得許仲容這樣的小人還是早早

弄走比較好。雖然現在只是跳梁小醜一樣的人物,但誰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在什麽地方忽然背後一刀呢?與其一直小心防備,不如一勞永逸。

“聽大王說話,還以為大王看重這個許明德,覺得在下做法不妥呢!”裴慶呵呵一笑,不只是羊琮能夠看透他,他當然也能看透羊琮:“大王應該也是贊同如此的...既然如此,也不必再故作端方了!”

事實就是,羊琮和裴慶一樣,都覺得許仲容可以滾了,只是他非要做出現在的樣子,顯得他對此毫無興趣一樣。

然而,裴慶得到的許仲容相關情報,可都是他提供的...他難道閑的沒事做了,非要做這些多餘的事?

“不過...如何下手,這倒是需要考量。”正在兩人商量這件事的時候,忽然有羊琮的人過來禀報一些事。

和許仲容相關。

許仲容經過上次的事,丢了好大臉面,面子上如何過得去!這些日子稱病自然也是為此。而一個人獨處時,他每當想起這件事都有一股不忿湧上心頭...退一步越想越氣,實在沒辦法當沒發生過忍下去!

只是他如果想要再搞小動作,就不能像之前那樣做了。他已經發現了,直接對上許盈不是什麽好對策!許盈并不是一般的孩子,他不止唬不住許盈,反而還要受許盈的打壓!

思來想去,他決定繞過許盈,直接往洛陽寫信——當老師的向家長告狀,沒毛病!

通過這種方式,借助許勳責難許盈,并借此獲得對許盈更多的管教權力...相比起來,他之前的作為确實有些欠考慮。

花了一整天的功夫,許仲容寫出了一封自覺不錯的信,信裏面将許盈的問題點的清清楚楚。大概是因為對許盈心有不滿,這封信寫的相當真情實感,除了有些部分‘誇張’了一點點、有選擇地隐瞞了一些,其他部分他覺得這就是事實!

在寄信之前他還托人打聽許盈有沒有信件也要讓人送到洛陽,告狀這種事肯定是先到先得的。如果許盈也寫了告狀信去洛陽,那他的信再送到,就差了威力了。存了先見之後再看他的信,不說直接覺得他在胡說,至少會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不能妄下定論。

“小郎君确實寫了信去洛陽!”打聽消息回來的僮兒帶回了許仲容并不意外的情報。

許仲容來回踱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小兒心思古怪不饒人!旁人誇他年少寬厚之類,都是被他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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