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被刺眼的日光喚醒的時候,陸鶴然整個人都很懵。

他勉強撐着上半身坐起,不知被曬的還是酒後不适,頭腦陣陣發暈。等暈眩過去,他低頭嗅了下衣服,是太陽松軟的味道。再往下,腿上有一兩處淤青。

因為這處淤青,他仔細的檢查了自己的身體,肩膀往後還有一道不明顯的抓撓痕跡。視線受阻,往後就看不到了。

昨晚的事已經完全沒印象了,他壓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來,怎麽換了衣服上床睡覺的。

身上的傷要麽是撞到了哪,要麽是被粒子撓的。

扯開搭在身上的薄毯下床,腳下空空的,連根貓毛都見不着。

大概是嫌他喝了酒,昨晚粒子沒在房間睡覺。他又低頭嗅了嗅,這次嗅覺敏銳起來,似乎聞到了淺淡酒味。

原本翻找手機的他轉身去衣櫃拿了幹淨衣服,邊脫邊打開房門。

家裏一切如常,所有的家具都在原本的位置上,門關了窗戶鎖了。

目前看來,酒量漸長。

把脫下的衣服搭在沙發背上,陸鶴然徑直往衛生間走。

走到一半,眉心忍不住蹙起。他不由地按着太陽穴嘆氣,洗手間傳來的淙淙水聲告訴他,昨晚并不是萬無一失。

推開門,還沒來得及伸手,視線倏地與化妝鏡前的人對上了。

四目相對,他一下沒反應過來。

可能是酒還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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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光腳站在那,穿着他寬松的衣服,滿臉洗面奶泡沫,神情同樣怔愣的,沈檀。

水聲嘩嘩不斷,充斥着所有空白。

直到沈檀我靠了一聲,才把他的魂給喚了回來。

她的表情在泡沫底下活色生香:“陸鶴然,你又不穿衣服?你還不敲門?”

“哦對不起。”

門嘭得一聲關上,陸鶴然在原地站了好幾秒。

眼前的家具萬分熟悉,他在自己家沒錯。

在獨居的自己家,為什麽還要敲門?

在獨居的自己家,為什麽沈檀在?還穿着他的衣服?

而且,她為什麽說“又”?

昨天晚上做了什麽……

陸鶴然有點兇地抓了幾下頭發,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痛恨自己斷了片。

數分鐘後。

洗完臉,沈檀從洗手間出來,掃視一圈客廳,發現陸鶴然已經穿上了衣服,寬闊平直的背對着她。此刻他正坐在沙發上,雙腿敞開,伏低上身,臉深深埋進了手心。

他好像很懊惱似的,聽到她出來也沒有回頭。腳步聲近了,肩背反而顯得僵硬。

沈檀抽了兩張紙巾擦幹臉上的水珠,路過:“借用了你的洗面奶。”

“好。”悶悶的聲音從手心裏傳了出來。

動靜從洗手間一路延伸到廚房,丁零當啷一陣響,她拿起電話,聲音有點煩:“我提前回來了。對,本來也差不多了,提前就提前呗。跟客戶說過了,沒什麽。好,就這樣。”

滴滴幾聲,是微波爐的按鍵在響。

這次是她主動撥出的電話,開口就罵了對方:“你是不是有病?”

很少見她火氣這麽大,陸鶴然擡頭,視線穿過玻璃移門——

她倚靠在琉璃臺邊,一只手握手機,另一只手撐在臺面上,“你們部門怎麽樣我管不着,我警告你,別把手伸太長。”

電話另一頭,Vivian同樣一肚子火,“你才有病吧,一大早就朝我發瘋。吃個飯怎麽了?你們部門就特別金貴,吃不了客戶的飯?我也警告你,神經不要太緊張。”

“小河一小姑娘,你讓人家喝成那樣回家合适嗎?”

“我又沒勸,是她自己想簽合同。”

“合着你們部門不陪客戶喝幾杯簽不了是吧?”

Vivian冷呵幾聲:“奇了怪了,公司聚餐的時候小河又不是沒參加過,怎麽那會兒不見你跳腳?你是見不得小河上客戶的桌,還是見不得你那位新模特啊?”

微波爐倒計時結束,沈檀取出陶瓷杯,用力擱在桌面上:“少給我陰陽怪氣。”

“是我陰陽怪氣還是你心裏有鬼,你自己清楚。”

自從競争關系越發強烈之後,她和Vivian的表面和平也維持不下去了。

沈檀挂掉電話,用力洗了幾遍手。

冰涼的水珠沖刷着指縫,一點沒把身體裏的煩躁帶走。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忽然聽到——

“再洗手都破了。”

回頭,陸鶴然不知不覺站到了她身側。

沈檀擰了下眉:“你走路又沒聲音?”

又?

昨天到底發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怎麽一場夢醒來,什麽都變成了“又”。

走路沒聲音的他,不穿衣服的他,一覺醒來身體疲憊的他。

陸鶴然沉默着思索了片刻,目光在水聲淅瀝的池子和她水霧蒙蒙的雙眼之間來回游走。心跳一聲重過一聲,他好像抓到了關竅,只需要再多一點點線索,就能連點成線,連線成面。

沈檀沒給他機會,關了水龍頭擦幹手,随後把溫熱的牛奶杯子遞給他。

“喝掉。”

可能剛結束一通鬥志昂揚的電話,她的語氣不算好,不過陸鶴然不介意。

牛奶,沈檀給他熱的牛奶。

就算裏面放了毒藥,他應該也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去。

一杯下肚,他無意識舔了舔幹燥一晚的唇,視線偷偷掠過沈檀的側臉。

她在洗杯子,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生那通電話的氣,臉上沒什麽表情,睫毛下覆,蓋住了漂亮的眼睛。洗杯子只花了幾十秒,沒有多餘的動作,洗完倒扣在一旁,轉過身。

“你老看着我幹嘛?”

就算沒與他對視,她也能感知到他的視線。

陸鶴然為此覺得愉悅。

但他的愉悅并不表現在臉上。今天早上帶給他的沖擊實在是太大了。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能在安靜的早上,醒來後看到出現在他家的沈檀。素顏,穿着他的衣服,沾着他的味道。這一切比做夢還浮誇。

夢裏他們只上過床,卻沒像今天這樣、情侶般同居過。

心跳得更快了。

陸鶴然想,他并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好人,畢竟他不覺得自己在這個血氣方剛的年紀可以無欲無求過這麽多年。

在肖想沈檀的這件事上,他其實偷偷夢過很多次。

沈檀轉身的時候,他忍不住抓住她的手。

手腕偏細了,她應該多吃點。

男生低垂眼眸盯着她的手,突然找到了一團亂麻中最關鍵的那一點,他認真又虔誠地開口:“姐姐,我會對你負責的。”

聲音有點沙,不過也是因為這樣,顯得比平時沉一點,也更成熟一點。

沈檀怔愣了好久,好像在努力拼湊突如其來的這句話的意思。

“什麽?”她微微睜大眼。

“昨天的事,我會對你負責的。”陸鶴然重複道。

約莫過了一兩分鐘,沈檀才複雜地看他一眼,徐徐開口:“負什麽責?教我解三角函數還是圓錐曲線?哦,導數也不錯。”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越發撲朔迷離起來。

和三角函數又有什麽關系?

陸鶴然看着她去門口取了個塑料袋,一件件取出來,擺在餐桌上。袋子上明晃晃挂着外賣單,油墨未幹的打印字體上清晰地顯示:蟹粉小籠包一屜,純豆豆漿,豆腐腦。

不僅在他家過了夜,還有外賣到家的早餐。

被頭等獎砸中也不過如此。

沈檀看過來一眼,他立馬領會地坐過去,但在坐下之前,忽然調轉了方向坐去餐桌對面。他怕身上還殘留昨晚的酒味,她不喜歡。

于是兩人隔着餐桌各自落座。

沈檀給自己倒上醋碟,筷子擺在一邊,開口:“說說吧,昨天Vivian怎麽作妖的?”

聽到“昨天”,他還以為要和自己講昨晚的事。

陸鶴然抿了下唇,“作為交換,你不說昨晚怎麽在我家的嗎?”

兩個人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和電臺調頻一樣,只要軌道正确,有人退一步,總能連上線。一直以來退一步的都是陸鶴然。

這次也不例外。

陸鶴然徐徐說起昨晚的事。

說到再續一攤替小河喝完剩下半瓶紅酒的時候,沈檀已經耐不住再度放下筷子了:“你什麽酒量你自己不知道?”

“比以前好一點了。”他低聲。

其實喝掉多少紅酒是次要,他只是突然發現昨晚那支酒的味道果香馥郁,像極了那天她嘗過的那支。液體灌入口腔的時候,他想到的都是沈檀柔軟的嘴唇。

這種行為太變态了,只能藏在心裏,不可能跟她說。

聽她嘀咕了很長一段,直到他保證沒有下次,并且會和其他部門、以及客戶保持距離後,單方面的輸出才算結束。

咽下最後一口豆腐腦,陸鶴然問:“所以昨天晚上……”

“我問了陳轍你家的地址。”沈檀很講信用,無縫銜接道,“我對每個同事都一樣,應酬後會反複确認有沒有安全到家。關于這一點你不用多想。”

陸鶴然不語。

良久,漆黑的眼眸擡了擡:“确認完還會在同事家待到第二天早上嗎?”

“會給同事熱牛奶,點早餐嗎?”

這倒是個漏洞。

沈檀慢慢咀嚼完嘴裏的食物,才說:“如果不是準備走之前你差點吐我一身,我現在應該在家美美地睡懶覺。”

“我吐了?”陸鶴然面色微變。

“差一點兒。”沈檀說,“新聞裏有不少酒後被嘔吐物嗆死的案例,以防萬一,我就沒走。”

聽起來一切合情合理。

“那我的衣服……”他動了動唇,“你……”

“陸鶴然,我記得你應該沒那麽小氣吧?”沈檀注視着他,“身上都是酒鬼的味道,我穿你一件幹淨衣服怎麽了?”

“沒有,沒那個意思。”他撇開臉。

每個不合理的地方都被她解釋的清清楚楚,他們之間清白昭昭,一切都在正常的軌道上。可是,陸鶴然總覺得哪裏不對。

明明最開始知道他是陸鶴然的時候,她對自己避之不及。

喵喵兩聲,粒子懶洋洋地從陽臺上過來,中途伸了個懶腰,整只貓被清晨的太陽曬得毛茸茸發燙。

看到粒子,陸鶴然突然福至心靈。

回浦城後,為了照看小貓,他在客廳裝了枚攝像頭。

那裏的龜背竹枝葉厚闊,如果不是特意去看,不會有人注意到。

今日MVP,攝像頭。

評論區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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