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又是三年嗎?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淚水洶湧而至,他從我眼前跳了下去,而我,卻沒能拉住他。我使勁的閉了幾下眼睛,希望這不過是一場夢境,睜開眼,他還會溫柔的沖着我淡淡的微笑,說:“無名,一切有我。”
一怔冷風襲來,冰涼的氣息從崖底緩緩上升,我心疼着,那裏可是會寒冷至極!
“公子……”秦柏麻木的凝視着下方,整個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默不作聲。
良久,前庭似是有人聽到這裏的動靜,哩哩啦啦的跑過來了許多家丁。
秦柏向大家簡單的解釋了幾句,便看向我,讓我做主。
偲玉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向我撲來,揪着我衣領哭着喊叫着:“都是你這個卑賤女子,公子定是為了救你才失足掉下去的……”
我心情本就不好,十分煩躁,悲傷不已,自然是不會有耐心安撫她,冷冷道:“放手!”
她臉色一沉,不但沒有放手,反而手心發力企圖将我推入崖底,我心中一驚,運氣丹田,将原本無處可去的悲傷全部發洩出來,偲玉接觸到我周身的金色光芒,突然變得越來越小,漸漸幻化成一枝黃花幼虎,驚恐的眼神凝目着我,直至毫無知覺的趴在了地上。眼角,是數不清楚的淚水。
我麻木的看向衆人,大聲道:“公子三日後便會回家,請各司其職,否則必嚴罰!”
秦柏帶頭恭敬的應聲,心中念道,無名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既不抵觸天庭的仙氣,又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便吸取了仙獸萬年靈氣,沒出手就解決了偲玉千年的修行,她難道真的只是妖怪嗎?
周圍的小仙們漸漸散去,我凝視着空無的樹林,索然無味,突然不知道自己活着的目的,是為了什麽?秋月說,這斷情崖底的寒冷是連神仙都承受不住的,那麽桃孜鑒,他這樣做又有何意……如果是為了讓我記住他,那麽,他做到了,我的眼角淚如雨下,我的身體痛不欲生,我的眼前,始終是他掉落瞬間悲涼的神情,我的心底,全部是他的影子,再無別人。
“秦柏……”我輕喚,聲音是自己都無法明了的顫抖。
“無名姑娘……”
“可曾有仙人,跳下去,又平安回來的?”
他麻木的凝望着我,嘴唇艱難的張開,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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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子僵硬,不敢再繼續說下去,後來想想,也罷,若是他死了,三日後沒有回來,那麽我便下去随他,守着彼此的氣息在萬年冰川裏輕輕的呼吸,是不是也是一種別樣幸福。即使再也不能睜開眼睛,仔細打量那張秀氣的容顏,即使再也不能傻傻的獨自站在原地,仰慕他筆直的背影,即使,那天使般柔和的笑容,是我心底最難以忘懷的記憶。
那時的我,眼裏,心裏,胸口全都是桃孜鑒的模樣,孤獨軒然,遙遠的像是天邊的彩雲,它再美麗,也是天邊的彩雲,入不了我的眼底。
我獨自一人坐在崖邊,竟是呆呆的坐到了夜裏,原來時間,有時候也可以過的很快,當你感覺不到它的時候。深夜,月色籠罩着昏暗的大地,我眼睛因為流淚變得有些脹痛,混沌不明。
一日,就這樣過去了,他沒有回來。我兩手交叉,使勁的揉按,想到他每次緊張都會加重手勁的模樣,忍不住也加重了自己的手勁,直到天明,方感到白皙的手掌上是一塊塊斑駁的紅痕。
如果曾經,我對他的感情尚有保留,那麽此時此刻,我多麽的希望老天讓他平安回來,給我一次對他好的機會。
遠處,有人影緩緩走近,我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卻不想回頭,我怕自己稍一眨眼,便會錯過他的出現。
“你便是無名吧……”那女聲輕輕淡淡,卻難掩一股壓迫的氣勢。
我坐在地上,始終沒有起身,不是不想行禮,而是雙腳早已麻木。
王母娘娘走到了我的身旁,并未責備我的無禮,而是撩開了長裙,坐了下來。我心中一驚,怔忡的凝視着眼前華貴的女子。
她扯了下嘴角,眼底一片混濁,眼神清明幽怨,看着一望無邊的崖底,緩緩道:“我沒想到……他竟然喜歡你如此之深……”
良久,我沒有言語,她轉頭看我,滿臉的不解,又似乎是滿臉的悲傷,忽的牽起我的手,輕聲說:“為何……又竟然是你呢。”
我怔了片刻,忍不住錯了錯身子,為何是又,又為何是竟然呢……
“別人都會埋怨我害孜鑒大哥墜崖,為何娘娘卻知道他是自己跳下去的呢?”我疑惑着,聲音很是沙啞。
她身子僵住了,眼神略顯游離,時而冰涼,時而低沉,時而無奈,淡淡道:“因為在那崖底……”
“怎麽?”我詫異的看着她。
她的表現顯得有些不太自然,略帶閃爍,道:“有一條紅線,傳說将那紅線寄在兩個人的身上,那麽不管男女,不管生死,就永遠都不會再分開。”
我的心底突然湧上了什麽東西,全身每個細胞似乎都在因為她的話語默默的哭泣,蔓延着淡淡的憂傷,我這一生何得何能遇到了桃孜鑒,不過是為了與我在一起,他便冒着生命危險跳那斷情崖,這份情感,我哪裏還的起……
“無名,我起初不願意你跟公子在一起,但是事到如今,怕也是無法阻止什麽。我只希望你記得公子對你的點滴,即使他日……”她吸了口氣,悲涼道:“即使他日,你發現公子做錯了什麽…也不要那般絕情……”
我點點頭,迷茫的凝視着她難以言喻的面容,像是憶起了生命中最難過的往事,整個人籠罩在哀漠之中。
此後,我的日子過的十分簡單,王母娘娘給了我一個新的身份,守邊界的望石仙子,我的任務也十分簡單,只要坐在這裏便好,看着空無一物的懸崖,等着那名玉般公子。
三日,我過的比三年還長,眼看着即将到達期限,我做好了訣別的準備。我摸了摸腰間,尚存一件還未補完的衣服,那是給小狐貍做的,我淺淺一笑,他還有爹,孤獨軒然應該不會委屈他。但是孜鑒現在什麽都沒有,獨自享受着寒冷的冰河,我,也許很快便可以去陪他了,哪怕是抱着一尊屍體,我也覺得還好,至少,我們是永遠在一起的。
這三年間,人類發生了許多事情,東海白狐一族撿到了一把斧頭,輾轉間落到了孤獨氏族的手裏,經過證實,那就是天庭遺失的天斧!一時間,仙佛兩界炸開了鍋,衆神都睡得極不安穩,想當年,盤古大神用那天斧鑿出了天與地,其威力可想而知,保不準今日,人類又借着天斧毀掉天庭,雖然可能會有玉石俱焚的危險,也難保孤獨氏破釜沉舟。因此,一場別具風格的談判會由此展開,而那孤獨氏倒也十分好說話,唯一的條件竟然是要将談判地點定在天庭!玉帝琢磨了兩日,表示同意,令南北天門斂起仙氣,放衆人入天庭。所以近來,仙界到處充滿着與衆不同的氣息。
這是我等他的最後一日,太陽剛過正中,尚有半年餘日,我手中攥着幾株迷失草,依舊是目不轉睛的凝視着藍色的海洋,我不敢閉眼,也習慣了脹痛的感覺。
腳步聲由遠及近,我以為是送飯的秋月,淡淡道:“我不餓,放着吧。”
許久,那人沒有動作,我也不再言語,靜靜的看着崖底,一動不動。夕陽開始西下,我的心底沒來由的慌張,早先的自信在一點點被磨滅,為何,他還是不回來呢?淡紅色的霞光拂過我的臉頰,手指,我才發現,身後那人一直沒有離開,那影子的高大,絕對不是秋月。
我吃驚的轉頭,入眼的是一張有點陌生,又認得出的容顏。
“軒然……大人!”
他的神色略顯疲倦,整個人消瘦了許多,表情還是那麽冷漠,又似乎是強忍着某種情感。
“你果然…是在天庭。”
我怔了片刻,嘴角一扯,沒有言語。
他向我走近,低下頭仔細的凝視着我,嘴角抿了一下,沙啞道:“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淺淺一笑,三日來我不吃不喝也不洗,只是坐在這裏經歷日月光輝,風吹日曬,哪裏會好的了呢,他會詫異說明還算正常。
“凡……桃孜鑒呢?”
我微微一愣,臉上染上了幾抹柔和的光輝,輕聲說:“他…在崖底。”
“什麽!”他身子晃了一下,不可思議的凝視着無底的深淵,視線最終落到了我的臉上,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悲痛。
“我在等他,嗯,等他回家!”我看着他,立場分明,堅定的說着。
他無奈的看着我,嘴唇微張,竟是久久說不出話來。
沉默良久,方道:“無名,你還想要自己的心嗎?”他認真的凝視着我,仿佛十分看重我的回答。
我詫異的看着他的臉頰,不可置信道:“我的心是存在的嗎?”
他點點頭,眼神泛着無盡的悲涼,手指下意識的抹了一下佛珠,淡淡道:“嗯,一直都是存在着的,只不過……在別人身上而已。”
我垂下頭,想了想,道:“罷了。想當初我既然願意把心贈與別人,定是有一個緣由,如今去要也未免有失妥當,可能還會害別人性命。再說現在這樣,我也覺得還好,有沒有心,其實是無所謂的。”
他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眼底布滿蕭瑟的涼意,幽幽道:“我倒是寧願丢了性命,也不想你将我永遠的遺忘。你知道嗎?你以前最愛說的一句話便是要我記得你,無論走到哪裏都要記得你,但是記得又能怎樣……呵呵,記得…又能怎樣……”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我的胸口像是賭了一塊東西,怎麽都覺得憋憋的,呼吸不順。
突然,一道紅光由崖底噴發而出,前院護衛瞬間飛了過來,半空中,一個輕柔的身子滑了一道優美的弧線,慢慢下墜,落到了護衛組成的軟墊上,我急忙撇下孤獨軒然,向門口奔了過去,眼角的淚水又無法遏制的流了下來,撲進了他的懷中,跪在地上,輕輕道:“孜鑒大哥…”
他的全身都是冰涼的,衣服早已經濕透,臉頰上滿是草枝劃破的傷痕,滲着淺淺的血跡,手中似乎攥着什麽東西,無論我如何去掰,都是打不開的。
我焦急的伏在他的耳邊,顫抖着聲音輕輕呢喃着,說:“孜鑒,答應我,不要睡過去…千萬…不要睡過去。”
他的身子似乎是聽到了我的呼喚,略微動了兩下,沉重的眼皮半眨着,像是被什麽壓到似的如何都睜不太開。他将手放在我的手上,忽的一松,我感覺到一股涼氣跑進了我的體內,手腕處,隐約中挂上了一個圓圓的繩子,我看不太清,仿佛瞬間,便已消失了。
他如釋重負的淺淺微笑,眼睛亮亮的,雖然面容十分憔悴,卻顯得很是開心,沖着我,傻笑着,道:“無名,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我心疼的扶過他的額頭,讓他乖乖閉着眼睛,命人先将他擡至大屋,奉上暖爐,又将被子蓋在他的身上,輕輕揉按他的額頭。他的手始終不肯放開我,我也只好坐在床邊,欣慰的看着,尚還平安的孜鑒。
快入夜了,方才想起忘了跟孤獨軒然道別,轉而一想,都過了幾個時辰了,他應該是回去了吧。直到晚飯時刻,秋月來我房裏問安,才告訴我說,孤獨軒然剛剛離開,只留下一句話,說,下次見面,他會将我的心,帶來還我。
把自己寫哭了= =
趕緊寫完吧。。。又是分量很足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