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謝禮
謝禮
“子上兄長,子上兄長。”
聽到軟糯的女孩聲音,司馬昭将目光從手中竹簡上移開,擡眸看向那枝繁葉茂間。
只見重重綠葉中,露出一張白生生的稚嫩小臉,臉上盡是笑意。她今日不似昨天那樣珠翠滿頭,僅插了一支發簪,着一襲紅衣,襯得面色越發白皙瑩潤。
司馬昭收回視線。
“今日又爬到我家樹上,卻是為何?”
“子上兄長,我來送謝禮呀。”
“既是送禮,何不大大方方從正門進,偏要爬到樹上來?”
“我近日新習得爬樹這個本領,父兄常教我要勤學苦練,否則就會不進反退。”
“言之有理。”
“即是送謝禮,何不交予我手中,讓我看看究竟是何物?”
“你稍等片刻,我這就下來。”
夏侯妍一邊說,一邊從樹上微微起身,打算抱住樹幹往下爬。沒想到司馬昭一個躍身,飛身至她眼前,接着,須臾之間,便帶她穩穩落于地面。
夏侯妍甚至沒看清,他是用哪只手抱住了自己。
“子上兄長,你好生厲害,比我親兄長還要厲害。”
司馬昭唇角微彎,“雕蟲小技,不足挂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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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人長的帥,身手利落,還這般謙虛。這下,夏侯妍眼中的崇拜之情更盛。
“子上兄長,這是我帶來的謝禮,這天下最最好吃的栗子餅。”
在司馬昭示意下,下人将正門打開,等候在院外的惜悅急匆匆的走進來。
“小姐,你又去爬樹,奴婢好生擔心。”
“哎呀,惜悅,別擔心了,你也該跟我學學爬樹,高處的風景可好看了。”
“奴婢恐高……”惜悅的臉白了幾度,像是被吓到了。
“你不要害怕呀,惜悅,我又不會強迫你,只是個提議。子上兄長,你快嘗嘗栗子餅。”
司馬昭拈起一塊栗子餅,放入口中。
樣子樸素,入口卻清甜軟糯,初食只覺尚可,不知不覺間,卻已食指大動。
“怎麽樣,我就知道你也會喜歡,子上兄長,再吃一塊。”
夏侯妍說着,又将一塊栗子餅雙手捧給他。
司馬昭不喜甜食,素日極少吃點心,此時卻覺得這栗子餅皮酥餡糯,微甜不膩,便又接過她手裏的栗子餅,吃了下去。
吃過糕餅,下人端來茶飲和酪漿,并一盤紅通通、咧開嘴的圓滾滾石榴。
“哇,有石榴。”夏侯妍驚呼出聲,溫城當地不産石榴,她記得兄長說過,只有很遠的地方才産石榴,但那個地方叫永州還是涼州,她卻記不清了。
“夏小姐,也喜吃此物?”
“嗯嗯,”夏侯妍一邊吃下惜悅給她剝好的石榴籽,一邊用力點點頭,“你這個石榴好甜,比皇……黃老伯送我們的還要好吃。”
到嘴的話打了個急轉彎,夏侯妍險些咬到舌頭,忍不住嘶了一聲。
幸好她機敏,臨時想到把皇帝陛下換成黃老伯。
司馬昭似是全未察覺,只是遞過來一方帕子。
“嘴角,擦一擦。”
殷紅的石榴汁有少許溢出,沾染了嘴角。
“多謝子上兄長。”
夏侯妍接過手帕,輕輕擦去嘴角汁水。
“這位黃老伯,從何處購得石榴啊?”
司馬昭狀似不經意的發問,夏侯妍沒想到他會順着自己的話問下去,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倒是司馬昭,并不執着于她的答案,反而繼續說了下去。
“說也湊巧,我家這盤石榴,也是一位老伯所贈,老伯是父親多年好友,常前往雍涼之地做些買賣,若趕到秋天回來,便會帶來許多石榴相贈。”
“啊,對對,黃老伯也是如此,到雍涼之地做買賣、做買賣。”夏侯妍恍然大悟般應和道。
立在一旁的惜悅,究竟大她幾歲,對自家小姐拙劣的話術感到汗顏,對方看破卻不說破,雖然幫她圓了話,但總覺得有些戲谑之意。
惜悅不由得瞟了眼坐在對面的少年,少年看起來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姿容不凡,風采卓絕,他與小姐說話時,眼中也總帶着三分笑意。
誰知司馬昭感受到她的視線,微微擡眸瞥了她一眼。
只這一眼,就令惜悅心驚肉跳,像是被人看穿了全部心思,令她全身不自在。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畢竟,當他垂眸看向自家專心吃喝的小姐時,眼神倒教人如沐春風。
“子上兄長,今日怎不練劍?”
“兄長外出,無人對練,只得獨坐看書。”
“子上兄長,讀得是何書?可否與我講解一二?”夏侯妍熱情得看向他。
“讀的是兵書,夏小姐可感興趣?”
“感興趣的。”夏侯妍重重點頭,一旁的惜悅極力控制着想要抽動的嘴角,平日主公和公子談論兵法時,小姐總是不感興趣的跑開,這會兒倒是轉性了。
“如此,我便為夏小姐讀一下今日新看到的一段。夫軍事大要有五,能戰當戰,不能戰當守,不能守當走,餘二事,惟有降與死耳。”
“夏小姐,可明白其中之意?”
夏侯妍搖搖頭,“不太明白,我只聽得戰、守、走、死等字。”
“能聽得這幾個字,已是掌握了個中真意。夏小姐當真是聰慧。”
得他誇獎,夏侯妍高興得眼睛發亮,面頰微紅。
“多謝子上兄長稱贊,歸家後我定當發奮苦讀。”
“如此,甚好,”
…………
當晚,歸至夏侯府,夏侯妍便直奔書房,翻箱倒櫃得找了起來。
“惜悅,快,把父兄留下的兵法、法理書籍統統找來,我要挑燈夜讀。”
“這……小姐,為何突然如此好學?”
“子上兄長如此優秀,能文能武,我決不能做個沒文化的粗鄙之人。”
是夜,夏侯妍的母親曹氏,看着書房中直亮到深夜的燭光,欣慰的舒了口氣,想起前事,心中又感沉重,左右睡不下,便提筆給夫君夏侯尚寫信。
“将軍親啓,
妾于溫城就醫已過半載,今體康氣爽,女阿妍脾性跳脫,性喜自由,不忍拘束,遂由之。然近日忽而好學,嘗挑燈夜讀,将軍所留書籍,不為廢也……”
“小姐,醒醒,夜深了,回去睡吧。”
惜悅第三次搖醒趴在竹簡上睡着的夏侯妍,勸道。
“不要,我要多讀些兵書,明日好與子上兄長聊天。”夏侯妍迷迷糊糊的說着,又強撐着拿起眼前的竹簡。
“小姐,奴婢觀那子上公子,家中貧寒,所結交者也是商賈之流,家世與小姐相去甚遠……小姐頻繁拜訪他處,恐有不妥。”
“什麽妥不妥的,本小姐喜歡和他做朋友,誰也不許管。”夏侯妍又困又急,聲音雖帶了怒氣,但對惜悅來說,并沒什麽威懾力。她了解自家小姐的性子,向來是嘴硬心軟,雖有些驕縱,但不失善良明理。
“是是是,小姐說的是。奴婢再不說這話了。”夜深轉涼,惜悅給她披上一件錦袍。
…………
與此同時,在老梨樹掩映下的土牆之下,兩位身形相似的少年,正在對月練劍。
“子上可知,東街,并無夏府。”
司馬師劍勢淩厲,勢如破竹。
“未有夏府,但有夏侯。”
司馬昭以守待攻,劍術柔中帶剛。
“你既知她是夏侯家的人,便需遠着些。”
“兄長勿慮,一個黃毛丫頭,逗着玩罷了。”
“如此便好。”
練劍畢,司馬師擦拭下颌汗滴,語氣微沉,“父親歸鄉,已有兩載,起複之日,尚未可知,我司馬家未來運勢,不知将歸于何處?”
“父親經營軍中多年,雖兵權暫去,但人心尚在。弟與兄長同力經營,以待天時,必不懈怠。”
司馬昭提起手中的劍,“兄長,再來比試一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