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算計(下)

算計(下)

“你早就該死了,被樓上推下的花盆砸死,跌入坑中摔斷手腳,被發瘋的烈馬踩踏至死……你那暗衛當真是有些本領,我費心籌謀了多少次,要置你于死地,都被他不動聲色地化解。”

“今晚,為了調開他,我也是破費了一番周折。”

“與我相似的舞伎,是你特意安排的?”

“妹妹果然冰雪聰明,不錯,四五分相似的容貌,再加上一樣的衣服、一樣的妝容,在這夜色中,足以以假亂真。當然,那暗衛沒幾分鐘就識破了,但幾分鐘的錯認,足以讓我的計劃順利進行。你瞧,現在你不就落在我手心裏了嗎?”

“你的暗衛着實難纏,不過,多虧有他,我改了主意。”

“現在,我不想讓你死了,我要讓你活得好好的,還要送你一份大禮。”

許玉撫說着,又兀自咯咯笑起來。

夏侯妍裝作聽她說話的樣子,實則一直在打量,看屋中能否找到趁手的工具,扭轉局勢。

思來想去,似乎只有方才被她從牆上取下來、樣子有些像馬鞭的東西,還可以一試。

如果,趁許玉撫靠近時,把這東西纏在她脖子上,收緊……

夏侯妍想着,挪動身體,想要靠近掉落在地上的“馬鞭”,沒想到,那東西卻被許玉撫撿了起來。

“看來夏侯妹妹對這「銷魂鞭」很感興趣,別急,待會,你就會親自嘗到它的滋味。”

許玉撫說着,用那東西毛茸茸的尾部輕撫過她的背部,随後手上力度驟然加大,狠狠在她背上甩下一鞭。

好疼,夏侯妍的眼淚幾乎要飙出來,可是,她不想在這個歹毒的女人面前示弱,于是咬緊了牙關,盡量不發出聲音。

許玉撫俯下身子,盯着她的臉,似乎是不想放過任何一絲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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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滋味如何?這又軟又烈,又美又疼的滋味,妹妹還沒感受過吧?今晚,我要讓你體會前所未有的人生。”

“你到底想做什麽?”

“做什麽?自然是給你找個好郎婿。”

“什麽意思?”夏侯妍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妹妹先別急着生氣,我也知道,妹妹的心上人呢,是太尉府家的二公子,可這司馬昭實在是無用之人,戰場歷練歸來,只能去做什麽典農中郎将,妹妹若真嫁與他,豈不是要遠離這京中繁華,去田間地頭打轉?那種清苦生活,豈是你這般嬌貴小姐能過的日子!”

“不如,我給你挑選一個更好的夫婿罷。咱們京城中的中護軍,太尉府的大公子,司馬師,你看如何?”

夏侯妍心中一驚,難以置信的看向許玉撫,許玉撫臉上則露出一個滿意的詭笑。

“雖說司馬師如今為母守孝,暫時卸去了中護軍一職,但假以時日,待守孝期滿,他就會官複原職。再者說了,司馬師為人周到、穩重,素有才名,與大将軍、尚書臺關系都不錯,比他那弟弟識時務多了。”

“我想,司馬兄弟也會喜歡,我送給他們的這份意外之喜。”

“你說,他們兄弟二人,會不會為你反目?”

“又或者,你只是一個玩具,可有可無?在兄弟間共享……”

“住口……”

夏侯妍終于忍不住,出聲制止她,她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她想要起身制伏許玉撫,卻發現自己連站起身都很費勁。毫無疑問,迷藥的效力随着時間的推移加深了。

許玉撫看到她憤怒的面孔和徒勞掙紮的模樣,似乎很是滿意。

“好了,時候不早了,好戲該開場了。”

許玉撫轉身面向紙門,吩咐道,“行了,把人擡過來吧。”

紙門被從外面拉開,兩個身穿黑衣,包裹着頭巾的侍從将一個高大的男人擡進屋裏,徑直放到雕花大床上。

與此同時,許玉撫粗暴地抓起夏侯妍一只胳膊,把她拖拽到床邊,推到床上。

“嫂嫂只能幫你到這裏了,接下來,就不打擾你們的好事了。”

“不,你休想,子元兄長他不會……”夏侯妍搖着頭,再如何拼命抑制,聲音中也帶了哭腔。

“怎麽不會呢?司馬師早已爛醉如泥,何晏又灌了他許多五石散,那東西有發Qing功效。瞧瞧你未來夫婿這健壯的體格,啧啧,我敢保證,你會三天下不了床。”

“放心,這裏是大将軍府的地下室,沒人會來打擾你們。”

她掙紮着想要爬下床,卻被許玉撫拽着頭發,毫不留情的往床上按去。

拉扯間,夏侯妍耳垂邊晃蕩的暗紅色耳铛映入許玉撫眼中,她毫不留情的伸手拽下那兩顆耳铛,扔在地上。

“這世上,沒人配跟我戴一樣的東西,贗品也不行!”

火辣辣的刺痛感從耳朵傳來,淚水模糊了雙眼,夏侯妍覺得,自己此生從未這樣狼狽過,這樣屈辱過。

許玉撫用一根粗粝的麻繩,把夏侯妍的一只手牢牢捆在床柱上,再三确認她不會逃脫後才離開。

房間內忽然靜了下,只聽得到蠟燭燃燒的細微聲音,還有她自己粗重的呼吸。

糟糕。

夏侯妍發覺,自己身上開始湧上一波又一波熱潮,她開始覺得燥熱不安,口幹舌燥,與此同時,躺在床上的司馬師呼吸也在加重。

如果,他真的完全失去了意識,自己又被綁在這床上……

夏侯妍不敢再想下去。殺人誅心,許玉撫這個計劃實在太過陰毒,比直接殺了她還要難受。

就在這時,司馬師忽然朝向她這邊翻了個身,一只長長的胳膊壓住了她的裙邊。

夏侯妍心如擂鼓,想要輕輕地把衣角抽出來,根本拽不動,想要使勁,又怕驚動了司馬師。

就在進退兩難之際,她的手忽然摸到一個堅硬的東西。

夏侯妍拾起來,竟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就着燭光,她将匕首翻來覆去看了一遍,發現手柄處刻着「子元」兩個字。

或許,這是司馬師随身攜帶的東西,剛才他被擡上床時,滑落下來。

夏侯妍迅速用匕首割下被壓住的裙角,然而,手上沒勁,平時只需輕輕一下,這會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終于割斷了裙角,夏侯妍撲倒在床上,費勁地喘息着。

匕首給了她希望,夏侯妍提起顫抖的手,開始嘗試用匕首去割麻繩,可是,她的力氣越來越小,意識也越來越渙散,如果在徹底昏迷之前,不能隔斷麻繩……

夏侯妍看向自己細白的手腕。

對于此時的她來說,割斷自己的手腕,或許比隔斷麻繩,還要容易一些。

她寧願死去,也不想這般受辱。

母親,兄長,妍兒不孝,就要這樣不明不白地離你們而去。

子上兄長,從九歲到現在,阿妍只喜歡過你一個人,惟願我們,來生再見……

一滴淚珠劃過眼角,夏侯妍緊閉雙眼,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舉起匕首,朝自己的手腕砍去。

紙門豁得被人從外拉開,與此同時,床上的司馬師猛然睜開雙眼,眼中一片清明。

原來,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疼,只有無盡的、漩渦般的黑暗,将她吞噬,她感到自己身體在無盡下墜、下墜。

…………

有人在說話,有人在走動。

這是死後的世界嗎?如果是的話,為什麽他們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熟悉?

夏侯妍緩緩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方陌生的天花板,接着,她感到手掌被溫暖的包覆。

她擡起手指,微微動了動。

握住她的手瞬間收緊。

“阿妍,可是醒了?”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司馬昭飽含擔憂與憐惜的雙眼。

“子上……兄長……”

她的嗓音無比沙啞,司馬昭立刻制止,“阿妍不要說話,先喝點水。”

“小姐,小姐醒了?”

守在床尾的惜悅,因為又困又累打起了盹,聽到動靜,立刻跳起來,端了水來。

司馬昭想讓夏侯妍靠坐在自己懷裏,喂她喝水,沒想到,夏侯妍突然抽回手,把自己整個埋在被子裏。

沒錯,她想起來了,昨夜的狼狽與屈辱,痛苦與掙紮。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別人,哪怕是平日與她最親密、又或是她最喜歡的人。

“小姐,小姐,莫要憋壞自己……”惜悅着急上前,想要掀開被子,卻完全動彈不得。夏侯妍死死攥住被角,直攥得兩只手微微發抖。

司馬昭對惜悅搖了搖頭,惜悅忐忑不安地退下,關好了房門。

昨夜,是司馬公子救了小姐和自己,他又是小姐心愛之人,有他在,小姐一定會好起來,自己要做的,就是認真在這裏守着。惜悅想着,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房間裏,司馬昭站在床邊,俯身向下看着那蜷縮成一團、微微顫抖的棉被,緩緩開口。

“阿妍,聽我說,你沒事。”

“昨晚,什麽都沒發生。”

“你和兄長之間,清清白白。”

說完這些,司馬昭沒再說什麽,只是靜靜伫立一旁,耐心等待着。

許久,夏侯妍才從被子中微微探出頭,只露出一雙眼睛,看着他。

“子上兄長,你說得,都是真的?”

司馬昭在床邊蹲下,與她平視。

“真的,千真萬确,真得不能再真了。”

認識他這許多年,從未見他這樣孩子氣的說過話,夏侯妍明白,他是在安慰自己。鼻頭一酸,幾乎哭出來。

可她随即又想到,自己昨晚被許玉撫撕扯的衣衫不整,鬓發淩亂,再加上中了那邪性的迷藥,整個人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這樣的她,出現在子上兄長面前,讓她簡直羞愧得無地自容。

夏侯妍的身子又往裏縮了一點,司馬昭卻握住她一只手,不給她逃避的機會。

“阿妍別怕,此事,以後斷不會再發生。”

她看着他的臉,那豐神俊逸的臉上,寫滿對她的擔憂,而那雙眼睛,她一直最喜歡他的眼睛,裏面眼波流轉,仿佛盛滿了天上的星星,又像聚滿了夏日的螢火,讓她只一瞥,便再難以忘懷。

她終于忍不住,松開緊咬的下唇,抽噎着哭了出來。

“子上哥哥,我好怕。”

司馬昭起身,拉她靠坐在自己懷裏,一只手與她十指相握,另一只手圈住她,在她背後輕輕地、來回安撫着。

這是兩人在京中重逢後,夏侯妍第一次叫他哥哥,這個親昵而久遠的稱呼,多少撫平了些他心中的殺意。

仿佛發洩一般,夏侯妍的哭聲越來越大,不知過了多久,才逐漸平靜下來。

“……許玉撫,她給我下藥,我全身失去力氣,熱得難受,子元兄長,又……又被擡進來,我……我想割斷麻繩,可是沒有力氣,只能,只能去割自己的手腕……我不想,我不想……”夏侯妍抽抽噎噎地說着。

“我知道,我都知道。”司馬昭将下巴抵在她頭頂,用溫柔的聲音說,“阿妍心悅于我,我豈能不知。

“我對阿妍,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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