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被抓
被抓
果然如夏侯妍所說,她們于當日傍晚抵達西虢城下。此城在雍州和豫州的交界處,再繼續向西,就進入了雍州地界。
三人進城後,沿途所見的景象與豫州大有不同,街邊多了許多販賣琳琅玉石的商販,水果攤子上亦有洛陽少見的白奈和紫奈。
三人趕了一天的路,又累又餓,顧不上欣賞街市光景,只是沿着城中大路而走,找了一家氣派的客棧就住了進去。
旅館小二熱情的招呼三人住下,夏侯妍她們要了三樓的天字號套間,裏面有三張床,足可容納一家老小居住,正适合她們彼此照應。
小二引三人進了房間,送上熱茶、點心等物,又将熱毛巾一一遞上。惜悅習慣性的接過熱毛巾,試過溫度後就要為夏侯妍擦手,被夏侯妍用眼神制止,慣會察言觀色的小二立刻明白,眼前這三人雖穿着差不多的衣服,但身份有別,中間這位沒準就是哪位貴人家的公子,喬裝打扮帶着仆從出行。因此之後更是殷勤,請安、問好也都先沖着夏侯妍來。
“小二,我想打聽個事。”
“客官您請說。”小二滿臉堆笑,躬身行禮。
“近日朝廷出動大軍伐蜀,要經過此地,聽聞此次出兵聲勢浩大,兵精糧足,我等也想瞻仰一番。”
小二跺腳道,“哎呀,客官您是晚來了一步呀!今日午後,大軍正好從咱們西虢城過,從北門進,從南門出。我長這麽大,可是頭一次見到這麽多軍人,那锃亮的铠甲、規整有力的步伐,尤其是為首的幾位将軍,有的虎豹之姿,有的威嚴攝人,其中更有一位将軍,那可是戴着頭盔都能掩蓋不了的俊逸之姿。今日西虢城中的男女老少都出來觀看,沿街相送,整整兩個時辰,大軍才全部通過城中大道。”
小二不愧是慣常迎來送往之人,敘述起來繪聲繪色,夏侯妍聽後雙眼一亮,“照你所說,大軍應當不會走遠?”
小二點點頭,“聽說大軍在城南外三裏處安營紮寨,說來也是,這幾萬人在城中也住不下……”
小二還想絮絮叨叨地說些什麽,夏侯妍幹脆打斷他,“如此便謝過了,你先下去吧,我們先休息。”
“是,是,客官有什麽吩咐盡管叫我。”小二說着,躬身退下。
“既然大軍就在城外,咱們吃過飯就去。”見小二從外面關上了門,夏侯妍興奮的說,“騎馬太招搖,咱們步行過去,趁着夜色掩護,不容易被發覺。讓我想想該帶些什麽?子上哥哥送我的弓須得帶着,防身用。對了,惜悅,咱們帶了深色衣服嗎?夜間穿深色,才更易掩護。”
“帶了,小姐,當時想着一路颠簸,深色衣服耐髒些,就帶了三套深褐色單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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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正好。”
吃過晚飯,又休息了半個時辰,三人就換上衣服,補了妝,繼續扮成男人模樣,從西虢城的南門出去,此時天色微黑,尚能看清路邊景物。
遠遠的,就看到有火光,待再走近些,還能看到煙氣升騰,想來正是士兵們在埋鍋做飯。
前方就是大軍所在地,三人若是直接過去,必然暴露蹤跡,商議一番後,決定爬上附近的一座矮坡,從上觀察,先找清楚司馬昭營帳所在的位置。
費了些力氣爬上山坡後,三人躲在一塊巨石後向下看,不由被眼前的場景震撼,只見數百營帳密密麻麻紮在地上,一路鋪陳開來,幾乎看不到盡頭,營帳與營帳之間,則是無數士兵在吃飯、走動、交談。
夏侯妍傻了眼,她本想通過軍旗辨認司馬昭的位置,但爬山耽擱了些時間,如今天色更暗,人和營帳又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處,饒是她眼力再好,也很難看清軍旗上的字是“曹”還是“鄧”。
“小姐,這裏人太多了,天色又暗,什麽都看不清。咱們能不能,直接去找個士兵亮明身份,請他帶咱們去司馬公子營帳?”
“不可,不可,小姐身份高貴,這些士兵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萬一唐突了小姐……”
高迎娣和惜悅低聲讨論時,夏侯妍也皺着眉頭思考對策,如今她才意識到,自己把事情想簡單了,初出府門時,一味想着追上大軍就好,如今追上了,才發現要混進去更難。作為将門之後,她也知道,軍中歷來是不帶女眷的,漢朝那位有名的将軍李廣,就曾懲罰過将擄來的婦女充作軍妓的下屬。
因此,若要混進去,只能繼續裝成男人模樣,只是這樣,需要用什麽借口呢?不如就裝作城中商鋪的夥計,說是來送酒犒勞将軍和兵士,但是酒又在哪裏呢?對了,就說拉酒的車走得慢,在後頭……
正在夏侯妍覺得想出了一個還可以的點子時,一道粗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哪裏來的賊人?在此鬼鬼祟祟做什麽?”
伴着這一聲厲喝,周圍響起數道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夏侯妍她們就被一群披甲帶刀的士兵團團圍住,這些士兵中,有不少人舉着火把,顯然是在巡邏。
“各位大哥,我……我等實乃城中平民,仰慕軍威,今日午後瞻仰各位大人英姿,猶覺不足,因此才……”
這群人中為首的一個,生得高大結實,面闊口方,他上前一步斥道,
“巧言令色,實為狡辯!若真仰慕,自當報國從軍,同征西蜀,何必在此鬼鬼祟祟!再者,若是西虢城人,為何說一口洛陽官話?還背着弓?我看,怕是吳、蜀細作,在此窺伺我軍機,意圖不軌吧!”
“來人,将三個賊人捆住,帶回營地請大将軍親自拷問!”
“是。”
衆士兵領命,立刻掏出麻繩上前,要将三人捆紮起來,夏侯妍心中大駭,繩子一捆,三人實為女人的事實恐怕就要暴露。要是真送到曹爽手上,曹爽倒是不會殺害她們,但一定會将她遣送回府……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密林中傳來另一道聲音。
“住手!”
衆人皆循聲看去,見又有一隊人帶刀而來,待他們走近了,夏侯妍的心猛地跳起來,為首的這個人她認識,正是司馬昭的貼身侍衛長張駿。
只見張駿向之前那夥人的頭目抱拳道,“見過楊參軍,此三人實乃司馬将軍帳下之人,還請參軍手下留情,讓我帶他們回去受罰。”
那被稱作楊參軍的人皺起眉頭,“張兄,此三人形跡可疑,且未穿軍服,不是我有意為難,只是如今大戰在即,整肅軍紀乃是要務,張兄僅憑兩句話就說他們是司馬将軍的人,恐怕難以服衆。”
“楊參軍放心,我有證據。”說着,張駿向前一步,走近夏侯妍,“夏侯小姐,得罪了,”他壓低聲音說道,接着就從夏侯妍腰間解下了那把司馬昭送給她的匕首,遞到楊參軍手中。
一名小兵舉着火把湊近,楊參軍拿起那把匕首細細查看,身為行伍之人,他一摸便知這是把難得的寶器,只見刀柄一側有凸起的花紋,另一側刻着一個“昭”字。
就在這時,一陣夜風吹來,把舉着火把的士兵的幾絲頭發吹到了匕首上,發絲迎刃而斷,飄落夜空。
“早就聽說,司馬太尉家中有兩把難得的寶器,今日有幸得見,果然是寶物啊!”
楊參軍說着,将匕首雙手奉還給張駿,“既是司馬将軍的人,自然當由将軍責罰,張兄自可帶人回去。只是楊某不明白,此三人為何穿便服潛藏于此處?将軍之寶器,又為何在此人手中?”
張駿心想,人都說曹爽志大才疏,但他手底下這個參軍楊偉,倒實在是個人物,每日夜間巡防從不曾懈怠,心思缜密又人情練達。
“楊參軍,實不相瞞,此三人乃是太尉府的家奴,自小随将軍長大,此次随軍也是在帳中做些灑掃之事。昨日因不慎污了将軍之書,受了些責罰,想是心中有氣,跑了出來。聽與他們同住的士兵說,他們昨日就嚷嚷着要去吃酒解悶。至于這把匕首,确是将軍愛物,日常皆交由此人打理,沒想到他竟随身攜帶。”
楊偉哈哈一笑,“原來穿成這般模樣是要偷溜去城中喝酒。也罷,既是司馬将軍帳內之人,就請張兄自行帶回吧,我等還要繼續去巡邏,就此告別。”
楊偉向山坡下走去,身邊一個士兵說道,“參軍,張駿的話可信嗎?哪有家奴把主人的心愛之物随身攜帶的……”
楊偉擡手示意他住口,“此事莫要再提,此次伐蜀,你我還須仰仗司馬将軍良多,這等小事,不必細究。”
待楊偉一行走遠,張駿才稍稍松了口氣,他轉身走到夏侯妍身邊,對她躬身行禮,雙手奉上那把匕首。
“小姐,情勢所迫,剛才多有得罪。”
“不不,多虧你救了我們,能遇到你實在是太好了。”
“現在,能帶我去見子……司馬将軍嗎?”
“自然可以,只不過,要委屈小姐和兩位姑娘穿上士兵的衣服。我身邊這些都是公子的心腹,自然無妨,但一路行至營帳,會被衆士兵看見,若穿着常服,難免令人起疑。”
“這是自然。”
夏侯妍欣然穿上張駿遞來的士兵服,惜悅和高迎娣也都穿上,三人跟着張駿一行,走下山坡,向營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