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探望

探望

“阿妍,醒醒。”

熟悉的聲音像是從天邊遙遙傳來,開始時很微弱,後來逐漸變得清晰有力。

夏侯妍睜開雙眼,視線中是一張模糊的臉。

眨了眨眼,終于看清,不是司馬昭又是誰?

原來,昨夜她因擔心司馬昭傷勢,執意坐在床邊矮凳上守着他。司馬昭睡着後,夏侯妍學着母親照顧自己的樣子,不時伸手去摸他額頭,試探體溫。如此反複再三,确定司馬昭沒有發燒後,她才略微放下心來,再加上困意來襲,不知不覺就這樣沉沉睡去。

她是坐着睡的,睡着時還握着司馬昭一只手,臉趴在床榻邊,印出幾道細細的紅色壓痕。

司馬昭瞧着她這幅模樣,想笑又有些心疼,一面吩咐下人絞了溫熱的帕子來,親自給她敷上,一面說,“阿妍,太初兄長和嫂嫂來了,正向這邊走來,且醒醒神。”

兄長和嫂嫂來了?

夏侯妍立刻坐直了身子,惺忪的睡眼瞬間變得清亮,她站起來理了理袖口和裙角,接着,又想起什麽似的,彎腰伸手去探司馬昭額頭。嗯,觸感溫熱,想是無事。

然後,她才放心的向門口走去,想去迎接兄長和嫂嫂,不過,她還沒走到門口,外面就傳來兄長喚她“妍兒”的聲音,接着,兄長夏侯玄和嫂嫂李氏就出現在門口。

“妍兒!”

“妍兒!”

“兄長,嫂嫂!”

三人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夏侯玄有些激動,見到妹妹,幾乎紅了眼圈,李氏拉起她的手,将她上下左右細細打量了一番,确定并無任何傷口,又将她攬在懷中輕拍了拍。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李氏語帶哽咽,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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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妍連忙拿出帕子給李氏拭淚,“嫂嫂放心,那人并未傷我,連三餐亦未苛待,只是将我關了一日,不曾動我分毫。昨日子上哥哥已将我救出,再無危險,嫂嫂別擔心了。”

李氏連連點頭。

兩人說話間,夏侯玄走到床前,與司馬昭見禮。

“太初兄,昭腿傷在身,禮數不周,還請兄長見諒。”

“子上說哪裏話,此次多虧子上機敏果斷,才能順利将妍兒救出。你又受此重傷,我才該向子上行大禮。”

夏侯玄說着,就要躬身作揖,司馬昭一個眼神,左右立刻上前扶住夏侯玄。

“此次之事,終究因司馬家而起,阿妍是受我牽連。救出阿妍是我分內之事,未能全身而退,只能怪昭行事不周,如何當得兄長如此大禮。”

寒暄一番後,司馬昭推說身子不适,請他們去客廳相談,夏侯妍明白,他是想讓他們兄妹說說體己話,對他露出一個了然的笑,跟在兄嫂身後向外走去。

走廊深處遠遠立着兩個侍女,待走近了,夏侯妍就看出兩人身形,正是惜悅和高迎娣。

兩人見到夏侯妍,齊齊跪倒在地,又是激動又是傷心,夏侯妍連忙上前攙起兩人。

“小姐,惜悅是個沒用的,竟讓小姐在眼皮子底下被人綁了去,我…我真的是沒臉再見小姐了。”

惜悅的眼睛腫得像核桃,顯然不止哭了這一回,那日喝下茶水後,主仆二人皆倒在地上,夏侯妍被王明山帶走,從寺院後門遁出,惜悅則倒在地上昏睡過去,直到一個小沙彌來清掃落葉才發現。

寺中有幾個和尚認得惜悅,知道她是夏侯小姐身邊的人,又見沒了夏侯小姐,便知事情不妙,待惜悅醒轉後就将她用車馬送回夏侯府。

這樣,夏侯玄和李氏才知道了夏侯妍失蹤之事。當晚,就在夏侯玄和寺院主持商讨此事,準備盤查寺中僧衆和借住的居士時,夏侯玄收到了一封飛鴿來書。

信是司馬昭寫的,信中将王明山綁架夏侯妍要挾司馬昭之事,講得明明白白,且斬釘截鐵告訴他,他會在兩日內将夏侯妍完好無損的帶回。

兩日。即便只搜寺廟和寺後的山,最快也要三日,再加上犯人可能潛逃至城內外,更不知要搜尋多久。

相比之下,司馬昭赴約救人,是最快救出妍兒的途徑,只是,夏侯玄對此事能否成功,尚存三分疑慮。

直到昨日夜間,司馬昭派人來府中告知已順利救出人,他才停住了手頭其他的搜尋。

如今,妹妹好端端地站在面前,他已無他求。

走廊上,夏侯妍寬慰了惜悅一番,又問了高迎娣父親的狀況,就和兄嫂一起走進了客廳。

“兄長,嫂嫂,我,我已經答應子上哥哥,待孝期過後,我們就…成親。”

說到後面,夏侯妍羞赧地低下頭,沒有看見兄嫂快速交換了一下目光。

李氏先開口,“妍兒既心悅他,你兄長和我自然是支持的,母親臨去之前,也曾對我們明示,她已不再反對這門婚事。”

夏侯妍訝然擡頭,又驚又喜,“嫂嫂此言當真?”

李氏走過來牽起她手,“這事還能有假?嫂嫂何時騙過你?”

“你嫂嫂說的對,母親确實這樣說過。”夏侯玄開口。

“兄長也同意嗎?”

“他能幾次三番為你舍生忘死,作為兄長,得此妹婿,不複他望。”

夏侯妍眼中湧出淚水,“兄長…”

“好了,妍兒莫哭,收拾下東西,咱們回府吧。”

夏侯玄說着,就向外走去,李氏拉住他,以眼神示意他向後看,只見夏侯妍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不走,子上哥哥因我才受了重傷,我…我得等他好了再走。”

夏侯妍雖紅了臉,語氣卻十分堅定。

“這…話雖如此,妍兒你畢竟是未出閣的女兒家,住在這裏,終究不妥。且細究起來,此事終因司馬家而起,于情于理,他們也不能置身事外。”

見妹妹咬緊了下唇不說話,夏侯玄有些無奈的捏了捏眉心,“女兒家的名聲……”

“兄長向來不拘名教禮節,不會在乎這些虛禮的,對不對?若說不妥,反正之前随軍,我也是扮作男子,日日與他同宿一帳……”

夏侯妍低着頭,聲音雖輕,卻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好了好了,此事莫要再提。”夏侯玄連連擺手。

見兄嫂不松口,夏侯妍鼓起勇氣将頭一昂,倔強道:

“反正,我是不會走的。”

“妍兒,你……”

李氏輕輕拉了拉自家夫君的衣角,迎上夫君的目光,輕輕搖了搖頭,夏侯玄會意,長舒一口氣,“既然如此,為兄也不勉強,只一點,等到子上傷勢好轉,你須立刻回府。”

夏侯妍的表情立刻轉晴,上前挽起兄長臂膀,甜甜笑道:“我就知道兄長最疼妍兒了,兄長放心,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我懂得。”

夏侯玄表情還有三分勉強,倒是李氏笑着上前拖起夏侯妍的手,“雖說是照顧傷者,妍兒也要顧好自己的身體,自從母親去世,眼看着妍兒消瘦了許多,鵝蛋臉都瘦出了尖下巴,教人看着心疼。”

夏侯妍摸摸自己的臉,雙頰上的肉仿佛确是薄了些,她點點頭,“嫂嫂放心,兄長放心,我一定多吃些,讓肉長回來。”

回府的路上,夏侯玄握住李氏的手,“惠姑,方才為何攔住我,不讓我繼續說下去?”

李氏輕笑,回握住夫君的手,“咱們的妍兒啊,自小主意大,勉強不得。你看,先前母親将她拘在府中,她都能假扮侍從出府,又一路追上司馬昭的大軍,此番你就算強行将她帶回,依她的性子,也會想辦法再過去,何苦白費這些力氣?”

“再說了,妍兒雖是女子,卻極重信諾,她說了待司馬昭傷愈便回,就一定會做到。她說讓你放心,你呀,就把心放回肚子裏。”

夏侯玄嘆一口氣,拍拍她的手背,“還是惠姑看得清楚。”

“這些道理,夫君何嘗不明白,不過是關心則亂罷了。”

“我嫁進來時,妍兒不過八歲,我也算是看着她長大,對她的脾氣、秉性也算了解。這孩子,也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強性子,認準的人和事,不會輕易改變的,這點倒是跟你一樣。”

看着妻子言笑晏晏的溫柔眉眼,夏侯玄心頭湧上一股柔情,将妻子攬入懷中。

上午送走夏侯玄夫婦,午後迎來了司馬師夫婦,跟他們一同來的,還有鐘會。

鐘會今日穿一身銀色雞血紋印花垂胡袖單衣,束發戴金蟬冠,一副翩翩少年郎模樣,站在司馬師身邊,兩人身高竟不相上下,只是司馬師身形更魁梧些,鐘會則帶有少年的單薄感。

更讓夏侯妍驚訝的是,羊徽瑜的肚子已高高隆起。

彼此見過禮後,夏侯妍上前攙住她,扶着她小心坐下,“恭喜姐姐,沒想到數日未見,姐姐竟已有喜了。”

“其實,上次在街上見你時,我已經懷上了,只是月份尚淺,不顯懷,也不宜聲張。”羊徽瑜面上挂着淺笑,一只手輕輕撫上自己的肚子。

上次見面,正是羊徽瑜親自将別人送給司馬師的美妾送去李勝府上,夏侯妍訝然,沒想到那時她已懷孕了,還不辭辛苦親自将人送走。

羊徽瑜略坐一坐,便提出要去園中走走。

“大夫說了,孕期要多走動,将來生産時才順利。勞煩妹妹陪我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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