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放下
放下
窗外豔陽高照,灼灼日光似跳躍的火焰。
一縷驕陽的光束穿過菱彩的老式貼窗落在實木桌上,恰好掉在那張支票上,将那串冷冰冰又潇灑的數字照得刺眼。
所有的感情,在這一刻似乎都可以用錢來衡量。
陶夢擡手,指尖落到支票上,與此同時,顧忱收回手,或許是對她失去興趣,又或許有更新鮮的玩意兒,他不再執着于陶夢,連和她接觸都避之不及。
陶夢眸波未動,平靜地将支票推回去。
一張薄薄的紙,在他倆之間來回推拒。
就像這場一開始就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感情。
她看着顧忱的眼睛,淡聲道:“我不需要。”
陶夢從小錦衣玉食,從未愁過金錢。
她不是不愛錢,而是收下後,她就與顧忱以前那些女伴沒什麽區別。
她也不是要特立獨行,而是不願意被這麽惡心。
顧忱卻站起身,沒收回那張支票,也沒再看一眼,他垂眸,居高臨下睥睨,一如既往高高在上掌控者的姿态。
“随你。”
他握着手杖,轉身離開。
清絕挺拔的背影在陽光的照耀下卻揉不開那天生的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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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夢也沒再看那張支票一眼。
她端起桌上的藥碗,黑漆漆的藥已經溫了,彌散着微苦後甘的氣味。
她平靜地喝完,擦了嘴,洗完碗,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包,挎上,打開門走出去。
院子裏,全部盛開的綠百合肆意綻放,迎着金燦燦的陽光,朵朵朝氣蓬勃。
它們開得極美。
陶夢依舊喜歡這些綠百合。
但跟他們的感情無關,也跟定情無關,而是綠百合被人類賦予的美好意義。
她看了最後幾眼,走下石階。
碎花裙的裙擺掃過綠百合的根葉,輕輕拂動,它們都在對她搖頭晃腦,似乎要她再回頭看它們一眼。
陶夢徑直走了。
離開這棟老洋樓。
這裏,再也與她無關。
顧忱站在窗邊,垂眸,靜靜凝望陶夢離去的背影。
不捎片刻,他收回視線,打電話安排園丁過來清理滿院子的綠百合。
他本身就不太喜歡這些。
就像陶夢喜歡甜食,而他厭惡。
老洋樓離主幹道有些距離,需走到車流交彙處才能坐到的士。
陶夢撐着傘走在寧靜的小道上,左手側是成片的碎花花牆。
一輛純黑的庫裏南靠邊,緩緩地停在陶夢身側。
陶夢平靜地往前走。
言青予打開車門下來,繞過車身,三兩步走到她身邊,拉住她的手肘。
“BB。”
陶夢擡眸看向她的哥哥。
這個時候,言青予就變得非常正常,好似回到昔日好哥哥、好兄長的軌道。
他什麽都沒問,只攬着她的肩帶她走。
“跟哥哥回家。”
陶夢望着他,不語。
言青予摟着她,輕而易舉就帶回自己的妹妹。
司機載着兄妹倆回到家就走了。
言青予全程摟着他的BB,陶夢坐在換衣凳上,她的哥哥就屈膝蹲下,拿出拖鞋給她換上。
他握着陶夢羸弱的腳踝,修長的五指輕輕扣住,指節沿着手背是淡淡的青筋紋絡,一直沒入系得規整的袖口。
陶夢看到她的哥哥在解她的涼鞋扣帶,極細的藤織系帶,沿着腳踝纏了一圈。
“哥哥。”
陶夢忽然開口喊他。
言青予手指一頓,擡頭看向她,溫柔笑問:“怎麽了?”
陶夢盯着他的眼睛,神色平靜,空氣劉海下那雙眼睛清淩淩又怏怏,深處流露出一絲不太懂俗世間的複雜感情。
她以前就慣會依賴言青予,有任何不懂的、不會的都會問他。
就像現在,她問:“哥哥,什麽是愛?”
這是她最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但最終仍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真的喜歡,真的愛,為什麽會把感情鬧得人盡皆知後,還無所謂的和別人上,床呢?
那些惡心的、粘膩的靡靡之音,如潮水湧入腦海,灌沒她,令她覺得窒息和厭惡。
言青予看着她眼底的彷徨,到底是經歷少了,在感情方面又淺薄。
他把這一切的錯誤都歸咎到顧忱身上。
是那個狗雜碎恬不知恥勾騙他的BB。
他溫柔地給陶夢換上拖鞋,輕笑道:“愛有很多種。”
“很多種?”
“嗯。”
言青予緊緊地握着她的手,仰頭看她,什麽話都沒說,但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陶夢垂眼,對于哥哥的示愛,她唯有保持沉默。
離開老洋樓的第一晚。
陶夢做了場噩夢。
她像處在一個獨立的時空,一面是迎着風肆意生長的綠百合,一面是那些糾纏的、拍打的、晃動的聲音和畫面。
最原始的律動、嘴上說着喜歡,行動上卻不見得如此。
襯得如此可笑。
深夜裏,陶夢被驚醒。
她喘着氣坐在床頭,鬓邊濕濡,久久未能回過神。
這夜,她失眠了。
翌日,言青予晨練完回來洗澡,又去廚房準備陶夢愛吃的早餐。
他擡手敲門,叩了兩聲,門被打開。
陶夢穿戴整齊,看着與尋常無異,她甚至還微笑着和自己的哥哥打招呼。
好似昨日已經翻篇。
言青予打量了她好幾眼,知道她這是為了不讓身邊人擔心而選擇在心底自我消化。
他的BB,有時候抗壓能力很強。
吃飯的時候,陶夢突然開口:“哥哥。”
“嗯?”
“我準備申請德國的一所高校,讀研。”
失眠了整宿,陶夢想了整宿。
她還是沒想明白,最後反倒決定留學深造。
這本來就是她計劃中的一部分。
陶夢想,既然現在不明白,那以後呢?或許等她閱歷上來了,就想通了,又或許轉移注意力,對她而言才是最好的選擇。
人生不就是這樣嗎?要學會自我開解,自我走出死胡同。
陶夢這種冷靜自持到可怕的心态,也是顧忱昔日說的,她的情緒太過穩定,穩定到其實很難從她身上感受到喜歡。
她好像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失控。
言青予輕笑道:“挺不錯,BB打算申請哪所學校?”
德國留學的含金量極高,不僅得益于它的教學質量,還有那嚴苛到令人發指的畢業條件。
算是地獄級挑戰。
“慕尼黑大學,繼續念我的本科專業。”
“行,不管你做什麽,哥哥都全力支持。”
陶夢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被申請高校讀研和拍視頻占據,沒有功夫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需要忙的東西太多。
德語水平證明、業內大拿的推薦信、履歷、以及入學後評估學習能力的考試等,這些都很麻煩。
當然,最麻煩的還是德語和備考。
陶夢的德語水平其實很一般。
為此,她的哥哥給她特聘了一對一的私教。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陶夢忙到不可開交。
以至于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都沒注意。
顧忱和陶夢分手的消息,很快就在圈子裏傳開。
當事人之一的陶夢在這段時間突然銷聲匿跡,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在幹嘛,但不少人都猜測她這是為情所傷躲起來了。
真可憐,誰讓她愛上一位風流花心的浪子呢?
而另一位當事人顧忱,則繼續流連花叢、游戲人間。
他身邊的女伴變成楊靈遇。
新歡總是比舊愛更得喜歡,兩人頻頻出入各種場合。
江淮钰對顧忱分手的事早有耳聞,但他也是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時節才見到好友身邊的‘新寵’。
看到楊靈遇的第一眼,江淮钰怔了怔,随之而來便是心底輕嘆。
說不清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還是別的。
他只知道,顧忱遲早會後悔。
所謂的‘新寵’,也只不過是前任的低配版。
這又是何必呢?
缺愛的人總是謹慎對待愛情。
就像江淮钰,他永遠不能和亡故的未婚妻長相厮守。
而不缺愛的人卻在肆意揮霍,完全不在意。
就像顧忱。
陶夢再見顧忱時,是在深秋的一次宴會。
從炎炎夏日到清爽的秋天。
明明也才兩個多月,卻恍然隔了許久。
但不可否認,她的情緒已經歸于死寂。
哪怕相逢,也只是無悲無喜地看向顧忱,随後視線平靜地落到楊靈遇身上。
倒是顧忱見了她,微微挑眉,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遇到。
他的神色坦然自若,到底是昔日戀人,顧忱非常紳士地颔首,算是一個打招呼的禮節。
陶夢抿唇,也只是疏離地點點頭,随後挽着兄長的手臂和他擦肩而過。
平靜地分手。
平靜地重逢。
和所有人預想得有些偏差。
這樣的結果并不滿足那些看戲的人,但能怎麽樣?兩個當事人一個賽一個體面,根本不可能做出那些有失身份的舉動。
唯有一人心懷芥蒂,宴會的角落裏,言青予摟着妹妹纖細的腰肢,在正常與發癫中來回切換。
他盯着陶夢,“BB,你回應顧忱是什麽意思?”
滿腦子學習、并且已經慢慢放下的陶夢愣了瞬,反問:“什麽什麽意思?”
言青予低頭咬了下她的唇。
陶夢驚了,壓低聲音:“你瘋啦,這可是大庭廣衆被看到了怎麽辦?”
這段時間,言青予沒再發癫。
以至于陶夢都快忘了他有段“囚禁”她、“強迫”她的時光。
“怕什麽?他顧忱敢出軌,BB也可以,跟哥哥搞在一起,不是更打他的臉?”
陶夢:“……”
她嘆了口氣,對兄長的行徑有種趨于“習慣”後的接受态度。
因為根本無可奈何。
“我現在只想升學,更不會和他舊情複燃,而且只是今晚恰巧碰到,以後能不能再見還猶未可知,所以,哥哥,你就別再——”
陶夢糾結着要不要說那兩個字。
“別再什麽?”
陶夢小心翼翼瞧他一眼,降了幾個音:“發癫。”
細弱蚊蠅,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來。
這章算是風雨欲來前的過渡章——
妹妹會一直往前走,顧狗也會再次愛上妹妹,而哥哥将會更瘋,最終顧狗危,狗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