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2010年9月30號,我終于出院了,盧主任叮囑了一番事項,又開了一個月的藥給我,這一遭住院花了母親好幾萬塊錢,好在國家政策好,能報銷一些,所以整體上才花了四萬左右。

母親在我出院當天晚上就去上海了,她說我花了這麽多錢,她要盡快賺回來,畢竟家裏老老少少靠她養活,而我的父親基本上算是全職奶爸,沒有任何收入來源,連家裏買米買油甚至他自己買煙都需要問母親要錢。

我知道母親也很苦,雖然我很想母親再多陪我一會兒,但我并沒有挽留,我就那樣看着載上母親離開的大巴車,難過了很久很久。

阿婆知道我出院的消息一早就在家門口盼着望着,只要有車子經過就攔住問車上的人,“你們看到我家沐沐了嗎?我沐沐今天回家!”

一次次的盼望,換來的是一次次的失望,最後阿婆幹脆搬個板凳坐在門口守,連午飯都舍不得進廚房去煮,她就這樣盼啊守啊,靠在椅子上陷入了迷糊的狀态。

我是下午四點多才到家的,一下車大喊一聲,“阿婆,我回來了!”

阿婆被我這麽喊了一嗓,吓得一激靈,看了我後,開始以為是幻像,然後又揉了揉眼睛,一把将我抱在懷裏,眼淚就不停的流着,“我的沐沐你怎麽在醫院這麽久,阿婆天天擔心得飯也吃不下,覺也不敢睡,你也不知道打個電話過來。還好,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

“阿婆,你不會是一直坐在門口等我吧!”我嘿嘿笑了笑挽着阿婆的胳膊,就這麽輕輕一挽,便能感覺到阿婆瘦了很多,“阿婆,你中午不會也沒吃飯吧?”

阿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沒有說話,我知道阿婆肯定是沒吃,于是我跟阿婆撒嬌道,“阿婆,沐沐餓了,你煮點面條給我吃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這就去煮,沐沐先等一下,馬上就煮好!”阿婆答應得飛快,馬上就喊父親去開煤氣罐,然後給我煮了滿滿的一碗面條,面條放了很多豆泡,我将那麽大一碗面條分了兩小碗,給阿婆一碗,然後将那些豆泡都挑出來,丢到了裝剩飯剩菜的鐵桶裏。

我不想讓阿婆知道我不能吃豆泡,更不想讓阿婆知道其實她的沐沐并沒有徹底恢複好,要跟病魔鬥争很久很久。

她最心愛的沐沐甚至都有可能活不到二十五歲,我不敢去說這些,我知道如果我不吃掉這些豆泡,阿婆會擔心我的,我自己身體情況又不能吃,所以就只能全部給丢掉。

“阿婆,你陪沐沐一起吃,沐沐剛從醫院回來,阿婆如果能陪沐沐一起吃面條,沐沐就能把這一碗都全部吃掉!”

“好,好,好,阿婆陪你一起吃,阿婆陪沐沐一起吃!”阿婆笑呵呵的,看着我動了筷子她才動,果真阿婆一碗面條也吃個精光,而我也很是勉強的将面條給吃完了,畢竟三個來月沒吃過東西,還真有點不适應。

剛吃完面條,母親打過來電話,開始以為她是問我身體情況,誰知剛接起電話就聽得母親在電話裏裏大喊道,“沐沐,你現在去外婆家,外婆走路不小心摔破了頭,出了很多血。我等下給你發來一個號碼,你跟這個司機聯系,帶着外婆馬上去醫院。”

Advertisement

我挂掉電話又重新坐上車帶着外婆去了中醫院。

外婆的頭頂破了一個很大的洞,纏着很多紗布,醫生将外婆頭頂的那一戳頭發給剃光了,阿婆躺在病床上一直不停的哭着,口中聲聲得喊着疼。腦袋上的洞太大了,根本沒辦法縫合,只能先用棉花塞住達到止血的效果,然後開始挂消炎藥水。

外婆疼得一晚上沒睡,而我也守了整整一晚上,其實剛出院的我身子還是有點虛弱,但我也知道如今躺在病床上是我的外婆,是母親最親最愛之人,她孕育了母親,而母親孕育了我,不論如何我都該替母親盡孝道。

外婆在醫院住了小半月,我也守了小半月,就在外婆即将出院時,那個比我大幾個月的舅舅從溫州打工回來,要父親去接他來醫院,那會兒父親有一個摩托車,便去接舅舅。

可誰知就在半路上,父親被另外一輛桑納塔給撞飛了,那一段路沒有監控,是個死角,再加上又是晚上,對方的車開得飛快,父親便将車子停在路邊,誰知突然飛出去好遠,而那輛桑納塔不知去向,父親的車子當場報廢,而舅舅背部被重物所擊,所幸并無大傷,只是父親斷了一條左腿。

有的時候命運就是如此開玩笑,見不得你好,也許這都是上帝的考驗,只有經過這一關關的考驗,往後的日子才會甘甜。

父親被救護車送到了醫院,當時的父親全身是血,帶着氧氣,我不敢去看,我像個傻子一樣呆呆地,不知道該做什麽,我看着一群的醫生護士将父親圍在中間,把父親擡上擔架,送入手術室。

母親知道這個事兒後崩潰得大哭,舅舅看到我就說,“沐沐,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父親!”

其實我當時并不怪舅舅,我只是吓傻了,我很害怕,雖然父親很嚴厲,從小到大他真的算不上是個好父親,可那一刻血濃于水,我不想他死,我寧可死的是我。

“舅舅,你的傷如何了?”

我看到舅舅走路一瘸一拐的,便要求他一同去檢查傷勢,舅舅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當晚得知父親出了車禍後,在大山裏住着的二伯以及定居在縣城的大伯都紛紛趕來了醫院,那時二伯住的屋子徹底被水損壞了無法修補,便住在我家,而我家那時已經在村口租了房子方便楊威楊丹上小學。

父親與姨父的關系一向都很好,得知父親出事,姨父也騎上電動車往醫院,可誰知姨父也被車子撞了,與父親一樣斷了左腿。

這不父親剛送入手術室,不到半小時救護車又帶來了姨父,而遠在上海的母親與小姨哭得不成樣,當晚就買了車票回家。

大伯他們一向與父親不和,但哪一天卻又出了奇的團結,大家在病房裏紛紛說三道四的,大抵就是舅舅太作了,明明可以回家去看外婆卻非要到醫院來,這不一下就躺了兩個人。

我知道舅舅心裏肯定不好過,他的眼眶都紅了。

出車禍的那一刻他給母親打電話時,一邊哭一邊喊着,“大姐,怎麽辦,大姐夫要不行了,可能要死了!都是我害了他!”

母親強忍住眼淚,鎮靜道,“別慌,先保人要緊,馬上打120,再打110!”

沒有人希望自己的親人出事,而舅舅也預料不到這些後果,這一切只是上帝跟我們開的玩笑。我安慰了一會兒舅舅,又給家裏的座機打電話,接電話的是楊丹,她聽到是我的聲音就開始哭,邊哭邊問,“姐,父親是不是真的會死?如果父親死了,我們要怎麽辦?”

楊丹與楊威基本上是父親帶大的,然後阿婆也會幫點忙,只是母親生楊丹時,阿婆已經到了一定年紀,只能幫襯着,卻沒辦法獨立來帶人了,所以楊丹與楊威對父親的感情很深很深。

我忍住眼淚道,“你別哭,聽話。父親在搶救,會沒事的,記得,不能在家裏哭,還有千萬不能讓阿婆知道這些事兒,如果阿婆知道父親被車撞了,說不定會撐不下去。”

我來醫院時,跟阿婆說過是外婆出事了,可父親的事兒阿婆是不知情的,我沒辦法想象如果阿婆知道了,她會怎樣?

“姐,阿婆已經知道了,這麽大的事兒,咱們這個村都已經傳遍了,阿婆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哭,她收拾東西要出來看父親!”楊丹已是泣不成聲,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着,我自己又何嘗不想哭呢?

但我知道我不能哭,因為很多事兒要做,我先是出去買了些礦泉水給來看望父親的人,然後問他們要不要出去吃點夜宵什麽的,畢竟能在淩晨一二點趕來看父親的,已是莫大的人情了。

父親與姨父分配在同一個病房,方便照顧,那會表弟還很小,我便兩張病床來回跑。

這是父親第一次車禍,索性的是只是斷了條腿,重新将骨頭給接上,打了鋼板,纏上石膏,在醫院一躺就是三個月,母親只在醫院待了一個月,就趕回上海了,而我也因着要考級,只得趕回學校,畢竟大學的學分可沒那麽好拿。

不過母親與父親在醫院的那一個月,幾乎是天天吵架,母親着急上班,父親估計是想母親多陪陪他吧,有次吵架父親急眼了,說只花了母親一百多塊錢,就吃了母親給炖的一次豬腳湯。

母親當時被氣得眼睛都紅了,若不是看在父親半癱的狀态,兩人肯定得大打一場,母親忍住了,就出去上班了,而父親則由大伯照顧,每個月母親付點護理費。

三個月後父親順利出院,只是還沒下鋼板,行動上仍有不便,回到家後沒辦法像平時一樣做家務洗碗做飯等,所以這些生活上的瑣事都是阿婆來做,一個八十多歲的阿婆照顧着一個半殘廢的父親。

期間大媽他們也來鬧了幾次,但阿婆都沒搭理他們,在阿婆心裏這個最小的幺兒不管發生什麽事兒,她身為母親都要去幫襯去承擔。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