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顧叢疏自然沒有進去的意思,但她的腳步也停了下來,沒有再離開。

哪怕許杏仁表面上多次拒絕自己,也說了以後不想見到自己。但那些是非黑白,她都很分得清。該是放在自己頭上的功勞,許杏仁沒有因為個人的意見而不去告知。

她是非分明,在老人家的面前,語氣中沒有半分對自己責備。

顧叢疏的心情實在無比複雜,還夾雜着酸澀。

她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體會過這種心裏泛着酸的感覺了,滋味很不好受,這讓顧叢疏發現自己竟也不是完全的堅不可摧。

她在站在外頭,出神地注視着坐在病房裏說話的許杏仁。裏面的人都發現不了她,可之後許杏仁再說了什麽,顧叢疏便沒有再聽進去了。

有什麽東西在心裏的堅硬處撬開了一道縫隙,頑強地生長了出來。

回閃在顧叢疏眼前的不僅是許杏仁剛才的話,還有她在度假園的是游園車下,帶着袁小橘時那溫柔的神情,太多太多,都在她的眼前一一浮現着。

這麽好的人,自己發現的太晚了。

顧叢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拖着步子離開的,走的很慢。

“小顧啊!”休息室裏有熟悉老人家叫她,“終于來看萍萍了?她都念叨你幾天了。”

顧叢疏只是勉強笑笑。

那奶奶說:“今天萍萍還沒出來和大家聊天呢,你也真是的,現在都不告訴萍萍呀?你不憋,我們都要憋壞了。”

“沒事,”顧叢疏說,“前兩天忙事情,所以沒來得及過來。現在小許回來了,我自然就過來的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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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那可不是這個道理的嘛。雖然離婚了,總還是親人的嘛。再說,杏仁腳不方便,她哪裏好照顧的啊?走走,奶奶帶你過去。”

顧叢疏來不及離開,就被熱心的玉香奶奶給拉着重新回到了病房的門口。她想推辭說自己不進去了,可玉香已經拍拍她的手掌說:“放心,放心,萍萍最好了的,奶奶幫你和她說!”

“奶奶還是不了——”

“萍萍!萍萍!”玉香對着裏面一聲大喊,“萍萍,今天還不去休息室玩兒啊?”

顧叢疏苦笑。許杏仁一個擡頭,顧叢疏和她的視線對上。

只好和玉香一起走進去。

“玉香啊,正要去呢。”李秀萍笑着說,“你和誰一起來的?”

玉香奶奶說:“你前兩天還念叨着的呢,走嘛?”

“小孟……”李秀萍下意識喊的還是孟熙秋的名字,但很快就止了聲,有幾分尴尬地改口,“小顧,對不起啊,我知道因為我看不見,所以把你認錯了。”

許杏仁就那麽看着顧叢疏,她支着拐杖站起來,嘴唇微動,似乎不知道自己該在此刻和顧叢疏說點什麽好。

就連顧叢疏也感覺到有點尴尬,唯一不尴尬的就是爽朗的玉香婆婆。

她化療已經到第二期了,沒有頭發,力氣也不大,但就是嗓門亮堂。此時她十分熟稔地指揮顧叢疏幹活:“還愣着幹什麽?把輪椅拿出來,走了,萍萍要和我去休息室完。”

許杏仁想說不用了,可以喊護工。

但是顧叢疏動作麻利,明顯對這件事駕輕就熟。許杏仁本來自己就是行動還需要護工輔助一下子的,更不要說和顧叢疏搶活幹,所以也就只能由着顧叢疏去了。

許杏仁和顧叢疏都還沒開始說話。

顧叢疏剛來幫助李秀萍的時候,其實李秀萍也是想拒絕的。顧叢疏低聲說:“讓我來把外婆。”

雖然做別的還笨手笨腳,但她也有做的好的地方。

玉香奶奶說:“快點呀!”

許杏仁也說:“沒事兒的,外婆。”

“你年紀這麽大了,幹嘛還和小輩一樣的。”玉香奶奶故意笑李秀萍,“大家都知道啊,沒告訴你而已。現在好了,終于不用喊小孟了。我沒見那個孟總來過呀。”

許杏仁默不作聲地跟在邊上,顧叢疏推輪椅的速度不快,所以她也完全能夠跟得上。

直到把李秀萍送到了休息室,這裏是化療病人們的交流中心,也是她們在治療過程裏唯一的社交慰藉了。李秀萍一過去,大家便都圍過去關心她。

顧叢疏和許杏仁站在一旁等待。

顧叢疏率先打破兩人間的沉默:“之後有安排了嗎?”

許杏仁搖頭,“先做第一個療程,之後看效果。”

“會沒問題的,我也再問過盧教授。堅持完這四個療程,之後就好得多,你要多給外婆信心和支柱。”顧叢疏說,“只管帶着外婆治病,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擔心。”

其實顧叢疏還想說,其他的事情有她解決。

外婆的病就足夠讓許杏仁憂心的了。

許杏仁也是點頭,沒多問。

“你什麽時候知道是我的?”

“我到村裏的那天。”許杏仁說,“我看到了孟總的車在隔壁的院子。”

顧叢疏說:“原來如此。”

“那天晚上拉住我的人是你嗎?”許杏仁忽然問。

顧叢疏詫異的看着許杏仁半晌才說:“……是我,什麽都瞞不住你。”

本來許杏仁也不是很肯定,但她記得空氣裏的那股淡淡的香味。那時候沒上心,可那天顧叢疏帶着保镖來的時候,許杏仁再次聞到了空氣裏有那種木質香。

味道淡雅,不仔細去聞還容易辨認不出來。

今天一問,就更是知道了。

許杏仁接着問:“叢疏姐,你為什麽要這樣?突然開始對我好,對我外婆好,哪怕被認成是別人,你也不說。”

顧叢疏低聲說:“這些是我想做的事。”

許杏仁說:“你是愧疚嗎。”

她問的很直接,顧叢疏說:“有愧疚,但不全是。之前在你的酒店房間裏,我也說的很清楚。”

“在離婚的之前,我也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許杏仁說,“這些我不需要。”

哪怕顧叢疏還想要做再多的事情。

但只要許杏仁的一句她并不需要,就能讓顧叢疏不知所措。

她實在困惑,又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能做什麽。顧叢疏只是知道,如果自己什麽都不做的話,心裏會不舒服。

“……”顧叢疏說,“小許,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一定告訴我好不好?”

許杏仁不吱聲,她果然是倔強的。

顧叢疏将人送到這裏,便也告辭。

玉香奶奶看她要走了,就說:“你平時不是都在這兒陪萍萍很久的嗎?怎麽今天就要走了。”

許杏仁就在身邊,顧叢疏說:“我要做個識趣的人。”

許杏仁說:“行了,那你現在就走。”

她的話裏一點留念的感覺都沒有,顧叢疏感覺到自己心裏微微發苦。她沒有繼續待下去,選擇走了。

許杏仁還在旁邊站着,看着外婆在和其他的病友們說起自己馬上就要開始第一輪治療的事情。

能到這個病區的老人家們,都無一例外,都是得了癌症在接受療程化療的。他們的精神面貌并不能算是最好的,可是各個都很樂觀,一直在寬慰她的外婆。

李秀萍在這裏竟然還交到了玉香婆婆這樣的老年好友。許杏仁在旁陪護久了,發現這個病區的人都很照顧李秀萍。

她也猜測,是顧叢疏提前打過招呼。

事實證明,還好當時她将李秀萍留下來治療,老人家在這裏有人陪伴,有人和她說話聊天,所以并不孤單,精神狀态比剛做手術那會兒還好很多。

許杏仁這天沒有回去,而是留在了醫院陪護。

但就她現在腿腳不方便的情況來說,不适合像以前那樣一直在醫院裏陪護了。所以只有這一天特殊。

因為李秀萍的化療開始了。

第二天,在盧教授來将一切都檢查好後,就開始為她進行靜脈注射。

早上,她外婆的視力如期恢複。

“老人家的身體基礎差,一開始的反應比較大是正常的,具體的之前好我也已經都和你溝通過了。”盧教授對許杏仁說,“療程之間有相隔時間,如果身體承受的住的話,第一療程之後是可以出院休息的。但是我建議還是留在醫院。”

“那我們回去,杏仁。”李秀萍一聽能夠出院,眼睛都亮起來了,“我已經有太久沒有回去了,杏仁,我們回家吧,不會有事的。”

“外婆,等你做完這個療程看你的身體情況怎麽樣,我們再做打算。”許杏仁說。

本來她該今天好好回去睡一覺,但擔心外婆,又沒回去。

李秀萍看得見之後,許杏仁的腳還不能一直走動,她只是和李秀萍說自己是在跳舞的時候不小心扭傷了腳,而小腿肚上的傷,她一直用長裙遮的好好的。

一連三四天下來,許杏仁的臉上也帶上了疲色。

顧叢疏下午的時候還會來,許杏仁沒有阻止。每次看到她有欲言又止的樣子,許杏仁就開口送客。

到了第五天的時候,顧叢疏沒走。

她把許杏仁叫到走廊上。

“外婆的第一療程結束之後,總需要一個地方修養,帶外婆回來吧?”顧叢疏看到許杏仁眼睛下面的黑眼圈,知道她肯定已經連着幾天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我不回去就是了,讓你和外婆在裏面。”

許杏仁說:“外婆說希望我可以帶她回陽津鄉。”

顧叢疏急道:“那怎麽行?這還只是第一個療程,還不知道老人家的身體承受的怎麽樣。在北安市休養自然是最好的選擇,而且家裏離醫院近,有什麽情況可以馬上來找醫生。”

許杏仁沒做聲,她也知道這些。

顧叢疏又說:“而且你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為了能夠之後繼續好好的照顧外婆,你也要先保證好自己的身體情況是好的。”

“我知道,我……”

“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了,就這件事情上不能聽你的意見。”顧叢疏說,“這和你的健康相關。”

許杏仁低聲說:“我要先去問問外婆。”

這四天李秀萍除了食欲開始慢慢的減退,其他的症狀還沒有明顯的表現出來。許杏仁也不知道外婆之後的狀态會如何。

但顧叢疏有一點說對了,如果自己的身體垮了,那真的就沒有人來好好照顧外婆了。

不管是誰來搭把手,許杏仁知道,都沒有自己來照顧來的最好。

晚餐的時候,李秀萍吃的不多。玉香看李秀萍的精神不好,于是和其他的病友讓護工帶着她們幾個老太太出去遛彎了。

許杏仁的時間短暫的空了出來,她自己來到醫院外面透氣。剛出了大門,孟熙秋在街邊朝她招手。

這幾天孟熙秋也來看過幾次,比顧叢疏的頻次只稍微少一點。她的時間和顧叢疏是錯開的,不知道是不是特意那樣。

今天也是。

此時正是日落時分,她倚在車邊,也不知道是不是等很久了,也沒有和許杏仁說一聲。

許杏仁忙過去,“等我的?”

“來了不是等你還能等誰。”孟熙秋笑了笑,“只是今天忙,在這裏待不了多久,本來就是打算進去找你的。”

她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來一片精致結實的鑰匙。

“我有一套新房子。”孟熙秋說,“你外婆的化療馬上要結束了,如果之後還要在北安的話,你總要找個地方住,就讓我來獻這個殷勤怎麽樣?”

許杏仁有些愣住,“你來找我是因為這個?”

孟熙秋點頭:“先前在回來的時候就想和你說了,那房子完全是新的,不用和我客氣,我只是希望老人家能更舒服些。”

“不用了。”許杏仁輕輕搖頭,“就算真的要留在這裏,我自然也會去找個地方的,不勞孟總費心。”

孟熙秋在許杏仁明顯憔悴了些的臉上看了又看,語氣裏帶上無奈:“你又不會同意顧叢疏的建議,還要自己去找房子,我是覺得這樣你太累。”

“……”許杏仁說,“不累的。”

孟熙秋問:“是準備回去之前的房子裏住嗎?”

許杏仁搖搖頭,又意識到了什麽似的:“孟總怕不是在這點上,都要和叢疏姐競争。”

孟熙秋捏着鑰匙,還想勸勸許杏仁:“算不上是競争,但你如果答應的話,我會覺得更高興。”

但許杏仁不打算要,她和孟熙秋算得了什麽,就平白無故地去拿她一套房子。現在外面的人都覺得她和妖魔鬼怪似的,若是她現在真接受了,那指不定被外頭的人給傳成什麽樣子?

她和孟熙秋的見面沒持續多久,孟熙秋知道許杏仁不願意之後也在這而沒逗留。

許杏仁皺着眉在外面站了許久。

不是她不願意被幫助,是這兩個人提供的都不到點上。

落腳處,是最容易找的。只要資金足夠寬裕,她很快就能找到寬敞、合适,又漂亮的居所。這點累算的了什麽?真正累的是,欠下了那兩個人的人情債,她還不起。

許杏仁還以為自己要持續費心尋找房子一段時間,但沒想到,第一個療程的化療結束了,李秀萍雖然身體虛弱,但指标還算在醫生所規定的範圍裏。

所以李秀萍堅決要回鄉下去,即日就啓程,一刻都等不得。

本來這件事就該是靜悄悄的,她直接開車回去就是。

許杏仁的行李卻還在家中,她這次真要搬回去,那就得把自己的所有東西都拿走了。

不多,也就是那個早就收拾好的箱子。

許杏仁還叫上了農農和自己一起,怕有什麽東西要搬到車上的。結果一開門,就看到顧叢疏從她自己的房間裏出來。

許杏仁:“……”

她和顧叢疏的視線一碰到,農農立馬識趣地說:“我……我還是去車裏陪外婆,杏仁,我到車裏等你啊。”

農農一溜煙地走了。

顧叢疏看着許杏仁去把箱子劃出來,房門是敞開的,可以看到了許杏仁的房間裏幹淨整潔,幾乎沒有別的東西。

“那邊是我帶不走的東西,還有顧家給我的,我都已經放好了。”許杏仁指着自己房門入口左邊她已經整理妥當的紙箱。

顧叢疏看了那邊一眼,沒吱聲。客廳裏很安靜,甚至只聽得到許杏仁的家居拖鞋走路的聲音,還有行李箱輪子的聲音。

直到許杏仁快要拖着箱子經過顧叢疏,在即将擦身而過的時候,她的手腕被人輕輕按住,行李箱的輪子卻立刻停了下來。

顧叢疏輕聲問:“你是以後再不會回來了嗎?”

今天,顧總可憐巴巴

往後,顧總還是可憐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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