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許杏仁說:“我走了,你松開我吧。”
她的語調平淡,甚至都不需要特地去回答這個問題,顧叢疏能從許杏仁冷淡的表情裏分辨出她回答。
顧叢疏知道,許杏仁的意思是,就算是以後再回來,也和自己沒半點關系了。
她的心裏不由得升騰起一股抗拒。
許杏仁沒有再停留。
顧叢疏看着她穿鞋,然後拖着行李箱開門。在門口,許杏仁稍作停留。她深深地看了顧叢疏一眼,卻什麽都沒說。
可就是這一眼,差點讓顧叢疏沖動的追出去。
她總覺得,能再許杏仁的眼中讀到太多的東西,那些會讓自己後悔的東西。
門關上了,顧叢疏知道許杏仁是不需要自己來送的。她仿佛還能聽見那載着許杏仁離開的電梯,發出叮的一聲。
家裏更加空。
顧叢疏也更不習慣了,她皺眉看了一圈,一時竟不知道自己留在這裏的意義是什麽。
她自己也清楚,離婚後的這一個月,她回來的頻次比前面三年都多。想到這個,顧叢疏是愧疚的。
在自己頻繁回來的這段時間裏,她基本上都見不到許杏仁一面。許杏仁不回家,不是在醫院裏待着就是在外面跟着舞團一起出差,顧叢疏很難見許杏仁一面的。
在等待的過程裏,她好像理解了當時許杏仁在等待自己回家的時候,是個什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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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叢疏也不止一次去讓許杏仁能夠回家來住,可許杏仁寧肯睡在醫院裏,都不回來。
那時候的許杏仁又有多少次讓自己回家時候,自己用了多少理由去搪塞?而自己這被拒絕的次數,哪有許杏仁的失望多?難怪,許杏仁積攢了那麽多的失望,現在徹底離開了自己的世界。
顧叢疏只覺內心苦澀,不知許杏仁那時候到底是用怎樣一個煎熬的心情度過了三年。
她……一點補過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許杏仁和外婆在三個多小時後回到了村裏。
吉茶村是陽津鄉轄區裏最為中心也最熱鬧的村莊,所以經濟條件相對而言會好一些,進村的馬路不算特別寬敞,但也是幹幹淨淨。加上三年前,度假園就近開發,這邊更好了不少,基本上都蓋上了小洋房。
李秀萍的家裏是村裏少有的将小樓內部都裝潢的現代化,又漂亮如一的人家,這村裏的人都很羨慕。主要是她的孫女許杏仁為了讓老人家安享晚年,當初跳舞賺了錢後,便老早将房子裝修了一遍。
現在,祖孫倆重新一起回到了這裏生活。
和李秀萍相熟的鄰居知道她回來了,都來探望。從許杏仁的車開進來的那一刻裏,村民們就已經都知道機李秀萍是得了重病,回來修養的。
還有一些人,追着許杏仁喊:“許老師!許老師!”這些人大概是在大人那裏聽來的,另外的大多數都喊杏仁姐姐,一副很想要讨糖吃的模樣。
等安頓下來,已經是中午了。許杏仁又要安排訪客,又要重新機将家裏稍微打掃一番。還有一些小雞小鴨,李秀萍還說要自己去喂,許杏仁自然是不允許的。
回來之後,李秀萍的精神頭似乎比在城裏的時候更好了。
許杏仁在客廳的沙發上坐着的時候,緩緩松了一口氣。
終于回家了。
這一趟路途,仿佛經歷了千阻萬難,可最後終于到達了這個她長大的地方。
曾經她很多次發誓一定要拜托的地方,早不再是童年時的貧困模樣。村口有了公告欄,就在她家出門不到五百米處,還有個活動廣場。進來的時候,看到許多的老人在那兒曬太陽,小孩子在旁邊轉悠着鬧騰。
也是到了這一刻,許杏仁的心才慢慢地落了下來。
她終于感覺到了一股松弛,終于感覺自己能夠好好的睡個午覺了。
“砰砰!”
敲門聲讓許杏仁從昏沉中睜開了眼睛,外面的人問:“在家嗎?許小姐?”
許杏仁忙起身,她揉了一把眼睛,企圖将困意驅散。
“有一些醫療設備到了,許老師!許老師,我吵到你休息了?”來的人還是熟人,看到她之後袁宇咧開嘴笑了,“貨都在院子裏了,如果你方便的話,我現在就幫你弄進來。”
“小宇啊,我什麽時候定的醫療設備?”許杏仁問的時候,看了外面院子一眼,那東西還真不少,起碼有三四臺。
袁宇把手裏的單子遞給了許杏仁,上面有呼吸機,血氧儀,體征監視……一路掃到最後面,訂購人的名字時顧叢疏。
“顧總讓我送來的。”
許杏仁說:“……你還幫她做事?”
她還一直以為袁宇是孟熙秋的人,只會幫孟熙秋做事。
袁宇說:“我是司機嘛,吉茶村的運送服務也在我的範圍內。”
這些是李秀萍現在需要的東西,只是這些醫療設備,自己怎麽會安裝?
好像看出了許杏仁的疑惑。
“等會兒會有醫生來裝的。”袁宇說,“顧總已經都安排好了。”
“許老師,沒想到我們真這麽快又見面了!”袁宇看到她很高興,“今天小橘還在念叨想你呢,她肯定特別的高興,你這次回來多久,走不走了?”
因為看到行李都拿回來了,醫療設備都在,一看就是打算長期居住的樣子。
村裏的年輕人早就外出務工了,在家裏人并不多,所以許杏仁回來的消息傳遍的很快,當然也是因為許杏仁之前就已經在福利院做過公益活動,所以知道的人多。
來看李秀萍的人又很多,村裏就這麽丁點大,有點什麽風吹草動的,大家很快就知道了。
許杏仁說:“應該會長期回來住了。”
她會開車,實在有事情必須出去的時候也方便。
袁宇說:“那是最好的!我們都沒有想到,許老師你居然會回來。你外婆一定會沒事,家裏的空氣好,養人呢。”
雖然只是一句祝福,但現在這樣的祝福對許杏仁來說是很珍貴的。
“謝謝。”
她不能忘記,到時候也要和顧叢疏說聲謝謝。
不得不承認,自己在和顧叢疏的相處中,謝謝就是她倆之間的主旋律。不知道怎麽就是有那麽多的要謝謝顧叢疏的時候。
就像是這次的醫療設備,本來許杏仁自己也已經記得要定下那些基礎的設備回來的,因為自己和外婆長期在這裏的話,有那些東西可以多一分保障。
她人都沒在村裏一天,東西就到了。那顧叢疏就是自己前腳走,她後腳就定了東西讓緊趕慢趕的送了過來。
農農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醫護人員也已經進了門,幫她調試設備。
李秀萍聽見樓下動靜便沒有再睡了,她起來查看。
“誰送來的東西?”
“什麽東西?”聽見許杏仁這邊的聲音,農農好奇地問,“休整好了吧,在家裏感覺還行嗎。”
農農這段時間工作室挺忙的,因為江茗的舞會要舉行了,市裏的人又重新有了學習探戈的熱潮。尤其是那些名媛們,再次開始臨時抱佛腳,希望自己可以在舞會上大放異彩。
“你等下。”
許杏仁交代了工作人員,又和外婆說了聲是顧叢疏定來的。
“怎麽是小顧?這孩子……”
“啊?顧叢疏?”農農也聽見了,她說,“顧總還真是慷慨。”
許杏仁拿着電話走到一邊。
“農農,叢疏姐到底想做什麽。”許杏仁的語氣有一瞬間的迷茫,“她幾次幫我了,可我真的不想要。”
哪怕那些幫忙确實是此時的她需要的。
“要啊,幹嘛不要?”農農說,“今天早上她那個眼神你看到沒有,看到你進門眼神都亮了。”
許杏仁說:“是我不想欠她的,她給我幫忙,我總是覺得我是欠她的。”
“瞎想!這哪裏是欠她的?她現在不就是因為離婚之後頓悟了,她現在知道後悔,知道自己以前愧對于你所以來補償你了。”農農說,“你要清楚,這本來就是你應得的,而顧叢疏現在對你做出的補償,那只是物質上的彌補,而你當時的那些傷心,是無法彌補的了的。”
農農又繼續說:“你有沒有發現,顧叢疏現在對你上心了好多。”
許杏仁嗯一聲。
“她得不到了,失去了,才開始真正的看到你。”農農說,“現在的你有她喜歡的樣子,就是因為她得不到。不僅是顧叢疏,其他的任何人都是一樣。”
許杏仁輕聲說:“唾手可得的東西自然不會珍惜,因為來的太輕易。對于她來說,許多東西揮揮手就能拿到,有無數的人對她趨之若鹜。”
“是的。”
許杏仁說:“不僅是叢疏姐,孟總也是一樣吧。”
農農又是寬慰又是難過的嘆了口氣說,“雖然你現在說的都對,也很清醒,但我又覺得難受,如果以前沒吃過虧,怎麽可能會這麽的清醒。”
但許杏仁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農農說:“之後如果她們兩個還一直在你的身邊呢?”
“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許杏仁說。
“你就做你自己吧,薔薇老師。其實你本來就優秀又耀眼,那些傷害過你的不值得擁有你的。”農農說,“讓她們得不到你,也讓她們永遠為你瘋狂。”
許杏仁笑了。
農農說:“我知道你有這個本事,別給那些讓你委屈的人好臉色看。我要是長成你這樣,舞還跳的這麽好,我從小就要學會恃靓行兇。也就是你心地好,之前願意那樣默默無聞的待在顧叢疏的身邊。”
“這些都過去了。”許杏仁說,“現在我先把我外婆的病治好就是要緊事,不管她們要怎麽做,那也是她們的選擇,和我沒關系。”
“嗯,你現在能這麽想就是最對的了。她們獻殷勤,讓她們獻呗。她們想讨你高興,那你就高興的時候再賞她們點面子,不願意別理就是,你看,只要是這麽想了,問題好解決的很嘛。以後的路也寬廣的很嘛。”
雖然知道農農可能只是打趣,但是聽到有她這麽說,許杏仁的心中好受不少,甚至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是啊,自己總是把欠不欠的問題想的太重要了。因為自己的出生,許杏仁的內心深處也是自卑的,所以她總是在意是對等和公平。她不想占便宜,覺得自己不能這麽做,決不能這樣做。
是她的心理負擔太重了,現在的她不是以前那個一事無成,什麽都沒有的許杏仁了,她能夠自己做成功很多事情的。
工作人員在袁宇的監督下将那些設備都已經弄好了。為了方便老人,所以李秀萍的房間就安排在第一層。環境很好的,落地窗外還有漂亮明亮的室內花園。
李秀萍說:“小顧這麽破費幹什麽呀?我又不需要這些,現在我感覺還挺好的。”
許杏仁對袁宇說,“麻煩你替我謝她一句。”
“好嘞!”袁宇爽朗道:“許老師你回來了,以後有什麽事情需要的你叫我一聲就是了。”
“好。”
許杏仁這才讓李秀萍再去午睡,而自己也去睡了個悠長的午覺。很久沒回家了,但自己家裏的感覺就是如此的安全。比自己結婚時在那住了三年的家還要舒服多,有些是身體裏的記憶。
之後的兩天,許杏仁就和外婆一起在家裏忙活着,當然,事情都是許杏仁親手來做。
她不會讓李秀萍插手,哪怕李秀萍反複說自己沒事,許杏仁也不讓。許杏仁每天還會和李秀萍一起去外面的廣場裏坐着聊聊天。
她看着李秀萍狀态确實不錯,打算明天開車去去福利院看看。袁宇說袁小橘老是問她,所以許杏仁這次也帶了好些糖果回去看孩子們。
中午,簡單的吃過午飯後,許杏仁準備出發了。李秀萍說:“院子裏有好些之前種的花都開了,你給孩子們帶過去吧?別的活兒我做不了,但是就摘幾朵花的事,我總能去?”
“好。”許杏仁點頭,發現自己的遮陽帽沒拿,便說,“我上去拿一下東西。”
許杏仁的腳踝開始好的很快,現在已經能夠自己開車。但走路的時候還是很需要注意,大部分時間還是要依賴拐杖。
她拿了遮陽帽慢慢下到客廳,剛好看到李秀萍在花叢中俯下身去仔細地摘花。
但下一秒,李秀萍就倒了下去。
“外婆!”
許杏仁一聲驚呼,顧不上其他,迅速地跑了過去。而李秀萍暈倒在地上,臉色蒼白,緊閉着雙眼,唇色都慢慢地變白。
許杏仁還想大叫,想大喊外婆你醒一醒,可此時的她已經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她哆嗦着雙手,按了兩下才撥通了袁宇的電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麽,只聽到袁宇說:“好!我馬上就過來了!許老師你等着我。”
接着,在一片混沌迷茫中她才終于又打給了盧醫生,許杏仁也不知道自己表述清楚了沒有。平時口吃清楚的她現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表達的是個什麽意思。好像只是不斷地重複。
但盧教授在那邊非常冷靜地安撫了她,說救護車很快就會到的。
“我、我我喊了本地人……”許杏仁跪在地上,終于在盧教授的華亮稍微平靜了一些,她有一些基本的知識,所以知道現在的李秀萍是昏過去了,好在沒有休克。
只是具體原因不知,所以她才慌亂。
“如果當地人更快的話,先去醫院。”盧教授又在那邊囑咐了幾句,袁宇就到了,小夥子過來的很快。因為一聽許杏仁的語氣就知道是出大事了,根本就不敢耽擱。
許杏仁這才才忙的挂了盧教授的電話,讓袁宇趕緊開自己的車送到鎮上的醫院裏去。
具體的情況,都會迅速進行再次的對接。
一路上,許杏仁都六神無主了。袁宇也一直留神以最快的速度去開車,除了寬慰了許杏仁一定不要擔心一定會沒事之外,車裏就沒有再說什麽了。
到醫院送的是急救,而許杏仁也迅速地讓盧教授和這邊的醫院進行了對接。
日子才剛剛好過了兩天。
就在許杏仁覺得生活已經可以穩定下來變得好過了起來的時候,就看到外婆在自己的面前倒下了。
這無異于讓許杏仁心中的安全屋轟然倒塌。
她都已經做好了和外婆好好在這裏生活的準備了,但命運不允許她這麽做,那前兩天的一個悠長午睡,就好像是暴風雨之前最好的陽光。
許杏仁在急救室外面沒等多久。
李秀萍的情況并不危急,是因為貧血,這是化療之後常見的症狀。因為她外婆之前一直沒表現出什麽後遺症的樣子,許杏仁一直放心,但這次症狀來勢洶洶。
病床邊,李秀萍還沒醒,許杏仁在陪着。
許杏仁待了多久,袁宇就一直在旁邊忙前忙後了多久。許杏仁在急救室外面等得六神無主的時候。小夥子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會說的話也不多,只是重複的念叨着說會沒事的。
好在,身邊還有個人在陪着她,也做了不少的事情,所以許杏仁的心情漸漸平複下來。
許杏仁在等待着自己外婆的蘇醒,但已經在心中暗下決心。
不能再在這裏了,像外婆的一個貧血的症狀就把自己吓得夠嗆,許杏仁真的不想因為自己得疏忽,就失去了最佳時間,那她真的會後悔一輩子的。
等到外婆行了,許杏仁對她說,決定啓程還是帶她回到盧醫生那裏去。
李秀萍難過的看着許杏仁,也知道自己這一次忽然昏倒一定把孫女吓得夠嗆。所以沒有反對,她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之後就什麽也不說了。
許杏仁想盡快就能回去,她還希望醫生能再次給外婆做一次全面的檢查,不然許杏仁根本不放心。
但現在她只能再次打電話給盧醫生,讓他去聯系醫院的接送車過來,對老人家更好。因為剛剛的跑動,許杏仁也沒有那個力氣再開車回去了。
袁宇可惜道:“許老師,只是和你匆忙的見一面,你又要回去了。但我相信你外婆一定會治好的!”
許杏仁點點頭。
這次決定回到市裏,那确實就要長期落腳了。她得去找個住的地方。
醫院的車來的也挺快的,兩個小時後,許杏仁随着醫務人員一起帶着李秀萍到醫院的門口。
可是側門一打開,她看到下來的人,就愣在了原地,有瞬間的失态。
顧叢疏朝她走過來,後面才來了許多的醫務人員,大家讓李秀萍先上了車,将她的輸液瓶挂好。
整個過程裏,許杏仁自然幫不上忙的。顧叢疏站在她的身邊,一言不發,只是和她并肩站着,也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麽會來,許杏仁也沒有問。
直到看到醫護人員把外婆照顧好了,只剩下許杏仁和顧叢疏沒有上車。
袁宇看着她倆沒動也不說話,試着說:“許老師……你們是不是該上車了?”
許杏仁被一提醒,艱難地挪動自己的腳。可她的動作很不順暢,主要是因為今天因為着急,那時候已經完全沒有自己的腳也還受着傷這樣的概念了。
直到李秀萍已經被接到了,她的精神稍微放松,疼痛感襲來,沒人察覺到許杏仁身體搖搖欲墜。
可顧叢疏卻很快地扶住了許杏仁的一側肩膀,将許杏仁的身體穩住。
“小心。”顧叢疏低聲說,她伸出手的那一剎那,許杏仁在心想——
到底是什麽時候,顧叢疏發現的?她以前,明明不是個這麽敏銳的人。
從她對你動心開始
昨天去吃燒烤了忘記更新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