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長老

長老

見來人不為所動,沈星堯譏笑,“既然本尊叫不動你,何必多此一舉。”

長秀吓壞了,這才回過神,“不是這樣的,仙尊息怒,奴婢這就去。”

說完,逃跑般的奔走,又被一道聲音叫住,“慢着,本尊要吃桂花酥。”

長秀連連應是。

秦長老安排她來到仙尊身邊,現在仙尊便是她的半個主子,一邊是害怕惹惱了仙尊性命不保,另一邊,也是真心希望能伺候好仙尊。

卻在從落華殿出來的路上,遇見了秦嵩。

長秀連忙将頭埋低行禮,“奴婢拜見長老。”

對于她來說,秦長老遠比仙尊更加可怕。因為,她弟弟和娘親的性命,還都掌握在秦長老手裏。

她們原只是凡間山村的普通人,也不懂什麽修行之術,活個幾十年便歸入厚土。

卻在三年前那天,被秦長老抓來帶到這個傳聞中的地方。

起初秦嵩是要殺死她的,後來卻不知為何沒有動手,而是拿她娘親和幼弟的性命相要挾,要她聽命于他。

只有她做得好,讓秦嵩滿意了,才會讓她與親人見上一面,否則等着她的就是秦嵩的責罰。

秦嵩不會殺死她,但會讓她痛不欲生,甚至對她的親人下手。

見來人臉色不太好,長秀心裏帶着後怕,下意識的握住手臂上前段時日才從秦嵩那兒留下的鞭痕。

“長老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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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秀調整好臉上情緒,努力壓下心底的恐懼問道。

秦嵩語氣沉沉:“去哪?”

長秀心底沒來由的升起一道不好的預感,捏了捏被冷汗黏糊的手心,如實道:“仙尊想吃桂花酥,奴婢去給仙尊準備。”

“哈哈哈!”秦嵩的笑聲中火氣十足,突然疾戾轉過身逼近,粗糙的老手抓起她的手腕,“當真是個盡職體貼的好侍女!不過是搬到落華殿三天,你是不是就忘了,自己是誰的人?”

長秀一個激靈,腿一軟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奴婢永遠都是長老的人,長老有何吩咐奴婢,請長老明示!”

秦嵩臉色這才好看了些,一把甩開她,在袖袍上擦了擦手。

眼皮都不擡一下道,“那好,老夫要你去殺了沈星堯那道侶!”

長秀被秦嵩剛才那一用力摔在地上,忍着痛艱難的爬起來,就聽到對方這要求,臉色都變得慘白,“長老說的……是楚公子”

長秀猶豫着,“可是楚公子他雖然已經是個廢人,仙尊卻好像很在乎他,奴婢恐怕不好下手。況且,況且……”

況且,那個人不是您找來與仙尊結拜、讓他與仙尊成為道侶的嗎?

長秀說到後面,聲音顫抖不已,還沒說完就被秦嵩打斷。

秦嵩粗狂的笑聲令人毛骨發寒,“反正是無用之人,既然沈星堯對他在意,那便殺掉好了。”

管他是真在乎還是裝的。他本意拿這個忘情宗的弟子來羞辱沈星堯,既然不起作用,那便沒有留着的必要了!

秦嵩目光直逼向她,“怎麽,做不到?老夫并非非你不可,但是忤逆老夫,你會知道什麽後果。”

長秀咬了咬牙,盡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平靜一點,低頭道:“奴婢謹聽長老吩咐!”

秦嵩面容陰森,從她旁邊擦身而過,“知道就好,老夫相信你是個聰明人。”

秦嵩走後許久,長秀才從冷硬的地上站起來,雙腿跪太久幾乎沒了知覺。

兀自捏了捏掌心,臉上帶着一絲決絕。

她依舊按照沈星堯的吩咐,去摘山上初開的桂花、做桂花酥。

卻全程心不在焉,直到手上傳來熾烈的灼痛感,白皙的手指被燙紅,才想起自己在做什麽。

連忙縮回手,将幾乎要流出來的淚珠又憋回去。

一個時辰之後。

長秀再次站在落華殿外,敲了敲門。

“仙尊,您要的桂花酥好了。”

沈星堯應了一聲,叫人進來。

長秀一舉一動恭恭敬敬,将泛着桂花清香的方形糕點連着托盤擺在桌子上,又躬了躬身,低頭告退。

沈星堯喜歡甜食,對于長秀今日怪異的舉動并不在意,只是将一碟桂花酥收入囊中。

味道算不上絕佳,卻也是他這幾天以來見到的難得的美味。

屋子只有這麽大,同處一室久了,難免顯得擁擠。

沈星堯吃到一半,見楚雉面無情緒的看着他,慷慨的與他分享,“你也想吃?”

楚雉搖頭,“我已辟谷。”

沈星堯頓時明白了對方眼神裏的意思。

說實話,有被羞辱到。

按理說,修行者築基之後便可辟谷,可他偏偏是修真界條條框框裏的漏網之魚。

沈星堯想不明白,抛開這輩子的憋屈不講,他上輩子整個三界橫着走,他都這麽強了,天下美食那麽多,為什麽要辟谷?

不過,楚雉疑惑他的,沈星堯只管繼續享受美味。

最終沈星堯還是沒能将桂花酥吃完,吃到一半時已經飽了。

這時,外面傳來一聲轟動,接着有熊熊大火燃起。

沈星堯悠然的看過去,覺得有趣極了。

畢竟是他的地盤,總得看看發生了什麽。

卻剛走到門外,就被秦嵩派來看着他的幾個青年男人攔住。

“仙尊,這是秦長老的命令,您不能出去。”

沈星堯好心情都被打斷了不少。

懶得與他們多糾纏,眼底寒意乍閃,手一擡,四個人齊齊昏倒在地上。

沈星堯輕嘆一聲,跨過橫七倒八躺地上的人,“啧,真不經打。”

外面确實着了火,一出去,在他面前另一處的院落已經快被焚燒殆盡。

沈星堯盯着那處,卻沒有要動的意思。

大火烈烈如日,即便這時候把火停下來,燒掉的樓宇也回不來了,不如讓它繼續燒着。

反正于他沒有任何影響。

沈星堯好奇,放這場火的人是為了什麽。

這時,察覺到他先前的房中有別的氣息闖入。

回去一看,正是自從送來桂花酥便變得古怪的長秀。

沈星堯也不急,在外面站了一陣子才進去,目睹了姑娘眸底畏懼與決絕并存的情緒,将一柄不大的匕首握于胸前,一步步朝着楚雉走去。

而楚雉,雖然睜着眼,臉色卻比方才他在時更加蒼白了幾分。

楚雉只是斷了腿,雙手卻還是好的,這時候看起來,卻仿佛整個人都綿綿軟軟力不能支,無力的撐手伏在床上。

即便如此,楚雉全身發不上力,臉上表情卻冰冷得吓人,懾得長秀費了好大功夫,才忍着沒有往後退。

楚雉雙目赤紅,想到那個人,既然從一開始就決意殺他,何必與他演戲?

“你別怪我,我這也是沒辦法,是你不該出現在雲夢。”

長秀顫抖的手握緊了舉着的匕首,心裏一橫,閉上眼就朝着楚雉心口刺去。

這時,手上一痛,匕首還沒有紮進楚雉心口,先被人打掉在地上。

長秀慌亂的睜開眼,便見門口沈星堯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那裏,打趣的把玩着手裏的一片葉子。

長秀仔細看,在她腳邊匕首掉落的地方,也有一片葉子。

剛才阻止她的,就是這片葉子無疑了。

沈星堯擡起頭,妖冶的臉上似笑而非,“動我的人,經過我同意了嗎?”

長秀在看到沈星堯的那一刻,瞳孔緊縮,面色呆滞,仿佛連呼吸都要停止。

怎麽會,為什麽仙尊會出現在這裏?

她在外面放了一把火,仙尊明明出去了,那火非比尋常,沒這麽容易滅掉!

況且……她剛才給仙尊送桂花酥時,往自己身上撒了藥,那藥是從荀藥老那兒拿來的,無色無味,卻能在半個時辰之內讓方寸之內吸到的人渾身乏憊、無法使出靈力,算算時間,現在正是藥效發作的時候。

為何仙尊會沒事?

沈星堯一步步走近,他什麽都沒做,長秀卻幾乎要崩潰,萬般情緒暗濤洶湧,最終在沈星堯離她還有三步之遙時,雙腿僵硬的跪倒在地上。

畏懼與不甘交雜,一邊是對找不出一點瑕疵的計劃破敗的落魄迷惑,另一邊,為自己小醜一般的人生感到凄涼,俨然已經做好了受死的準備。

積攢了三年的委屈,這下終于忍不住,淚水一瀉而下。

沈星堯最受不得有人哭哭啼啼。

直接掠過她,徑直朝着楚雉走去,彎身将人扶起來,讓他下巴搭在自己肩上。

楚雉不同于沈星堯百毒不侵,中了長秀的迷藥渾身無力,一開始還能用表情吓吓長秀,到現在是一點力氣都沒有,整個人軟趴趴的倚在沈星堯身上,任由他擺布。

倒是有種莫名的違和感,楚雉臉色開始恢複正常,只是這種我見猶憐的模樣,着實讓沈星堯很難與他想象到一起。

長秀眼睜睜看着仙尊将人抱進懷裏,更加确認了仙尊對這道侶的重視。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三年來各種各樣的回憶卻不停在腦中歷歷再現。

她知道自己今天大概活不了了,沒完成秦長老交代的任務,即便秦長老不殺她,仙尊也不會放過她。

到現在,她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再見阿娘和小弟一面,不知道他們過得如何。

以及,她很羨慕這位楚公子,雖然經歷比她還要慘,卻有仙尊護着,即便仙尊自身都難保。

而她,什麽都沒有。

長秀哭到最後,蒼涼的笑了一聲。

楚雉看着眼前一襲紅衣的人,本能要推開他,奈何這時一點力氣都沒有。

只是睜大了眼眸,想要看清對方。

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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