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看臉(14)
盛綻給他兒子取了個名字叫盛一凡。
據他的解釋是,這孩子一生下來就在吃苦,背後身世成謎,被親生父母抛棄,所以不求他宏圖展志,一生平凡便好。
單薇子卻覺得盛一凡命好,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不來這樣的爸爸。
她為了生孩子辦了一年休學,給孩子起名叫單景和。
然而單景和在四個月大的時候沒了胎心,去了上帝那裏。
單薇子痛不欲生。
那段時間,單薇子感覺世界都是黑白,她只要看到孩子就會哭,聽到小孩聲音就會吐,她已經做好了迎接那個孩子的準備,上天卻總愛造化弄人。
她覺得所有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心态不好,不夠健康,太愛活動,每天癱在沙發那裏,連話都不願意說。
一家人都過來安慰她。
單媽媽握着她的手語重心長,“薇薇,你要振作起來,一凡也是你的孩子,現在正是關鍵時候,你不能因為失去了老二就不管他了,再說你們還年輕,以後還有機會。”
單爸爸來給她做了一桌她平日裏最愛吃的菜,他像小時候哄她那樣,買來了一大堆芭比娃娃。
盛媽媽毫無怨言包了所有家務,明明在家裏那麽懶的她,在單位裏呼風喚雨的處長,幾十年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人,開始親自學做飯、做家務。
盛爸爸把盛一凡帶回了家,讓盛綻他們兩個待在一起。
最後一個是盛綻,他去給盛一凡改了名字,把戶口本伸到單薇子面前,上面的“盛一凡”已經變成了“單景和”。
“單薇子。”他喊她的名字:“一切都會好的,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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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會好的。
第二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單景和手術順利,單薇子也跟着從痛苦中走出來,盛綻研究生畢業,去醫院工作了兩個月就辭了職,跟着前輩去了一家醫藥公司做業務。
他會來事,腦子活,完完全全繼承了他爸爸的銷售能力,半年時間被提拔到了北京總部,單薇子的考研目标也是北京一所大學,所以盛家出了錢,給他倆在北京買了套房子。
寫名時候,盛家執意把單薇子名字寫上,沒有盛綻的半個字。
他們是真的想讓盛綻和單薇子過一輩子。
單薇子回到學校的時候,跟她一屆的都下了醫院,大家被分配到全省各地,離得最近的是在同個城市的周思思。
然而來往也不多。
學校裏尚存着她大三就結婚的新聞,同班同學剛開始看她目光很是怪異,顯然都聽說了她的故事。
謝圖南的消息不用打聽她就知道了,被分配到了這個省最北的城市,據說那裏條件艱苦,出門是山。
哼,惡人自有天收。
雖然這麽想,單薇子還是在天氣那裏多添加了一個城市。
總會忘的。
她這麽安慰自己。
大五那年她下醫院,只有在畢業交論文和答辯的時候回來過。
謝圖南從那個城市回來去學校本部讀研究生,兩個人人生像是短暫相交直線,有過交點以後,就越來越遠。
經過一年實習,單薇子放棄了醫生這個職業,她覺得沒有辦法接受病人的希望和囑托,也沒有考研,畢業以後考了導游證,進了一家旅游公司。
同年,盛綻說自己遇見了此生最愛,跟她離了婚,并且跟家裏人反目成仇。
單薇子成為了兩家人共同的同情和關愛對象。
盛綻什麽都留給了單薇子,獨獨帶走了單景和。
後來卻因為自己創業辭了職,一家三口找了半天房子被房租勸退,又恬不知恥回來跟單薇子住在一起。
令單薇子大跌眼鏡的是,盛綻的此生最愛不是別人,正是孟梓。
她們兩個人見面的時候相視一笑,其中滋味各自都懂。
她們共同喜歡過一個男生,又嫁給了另一個男人。
盛綻創業忙,很少回家,她們兩個有時候會倒兩杯咖啡坐在客廳閑聊,單景和撅着屁股在一邊搭積木。
“你還喜歡他嗎?”孟梓問。
“不喜歡了。”
“我還沒說是誰。”
孟梓一下子就戳破了她。
第二次孟梓問她,“你們倆還有聯系嗎?”
單薇子學聰明了,反問,“你在說誰?”
孟梓笑出聲來,抿了一口咖啡,“其實現在想想,我那時候也沒多喜歡他,就是別人總是拿我跟他扯在一起,我應該是昏了頭,就開始追他,沒想到他喜歡你這樣的。”
“他不喜歡我。”單薇子靜靜的說。
“什麽?”孟梓很吃驚,“那他喜歡誰?”
“陳甜甜。”單薇子低頭笑。
提起來還是像有人在撕她的心口一樣,鮮血淋漓。
“我草。”校花也會爆粗口,“我他媽煩死那女的了。”
單薇子贊同:“我也是。”
兩個女人的友誼向來都是從共同讨厭一個人開始的。
話說提曹操曹操到,沒想到單薇子剛提了一句陳甜甜,兩天後就遇見了她。
是在公司。
陳甜甜畢業以後進了一家醫院後勤部,來她們公司是想給醫院的人報團來個黃山一日游,陰差陽錯還是單薇子接待的。
兩個人見了面有些尴尬,陳甜甜還是老樣子,給了她一個擁抱,說了句老同學好久不見。
在錢這方面,單薇子從來不猶豫,盡管不喜歡對方,還是熱情的展現了業務能力,陳甜甜本着為老同學添業績的想法,當時就簽了合同。
聊完工作自然是要聊生活,陳甜甜問了問她的現狀,單薇子三樣兩語敷衍過去。
接着又提起來老同學。
“诶薇薇子,咱們學校現在在北京的校友還不少呢。”
“是嗎?”單薇子眼睛低垂,想着怎麽才能結束話題,最好不要一起吃晚飯。
“是啊。”陳甜甜開始給她數人頭,“孟梓,趙衡,大成,嗯…還有蘇綏也在這裏,蘇綏你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
單薇子點頭,“這麽多人啊。”
“可不。”陳甜甜感慨,“北京多好多大啊,機會太多了,如果能在這裏安定下來…哎呦薇薇子我可太羨慕你了,竟然抓住了盛綻這個金龜婿,聽說他最近在自己開公司,你們在這裏有房吧。”
單薇子“嗯”了一聲。
“啧啧,年輕有為,年輕有為。”接着陳甜甜一拍手,“诶咱們組織一個校友會吧,把老同學都叫出來聚一聚,這樣以後有事大家都能互相幫襯着點。”
單薇子早已經不想應付她,說:“那也挺好。”
正好有人喊她,單薇子如釋重負,起身跟她道歉,說自己要去工作了。
陳甜甜讓她去忙自己的,又在那裏坐了一會才離開。
本來以為這只是她的一個提議,沒想到兩天後,單薇子就收到了她的短信,上面明确了時間和地點,讓她一定要調開時間,不能不來。
單薇子有些頭疼。
這人做事怎麽還是這麽…
随心所欲。
另一個頭疼的是孟梓,她在家裏把陳甜甜罵了個狗血淋頭,“這是什麽東西,邀請我幹什麽,我還是一學生啊,說什麽聚聚,還是那種地方。”
“哪種地方?”
“酒吧啊。”孟梓指着地址,“你不知道啊,這是附近有名的酒吧。”
單薇子搖頭,她還真不知道。
來北京将近一年,她呆的時候不超過一個月,別的時間都是在外面帶團,也是這段時間閑了一點。
“哎呦,可氣死我了。”孟梓往沙發一倒。
“生什麽氣。”單薇子寬慰她,“不想去就找個借口不去呗。”
“等着吧。”孟梓無奈的說:“你就算是不想去,她也會逼你去的。”
單薇子覺得孟梓想多了,要是真不能去,她能怎麽逼?
事實證明,還是她不夠了解陳甜甜。
從單薇子說自己有事那天起,陳甜甜一天三通電話次次不拉,什麽借口和理由都用上了,在最後那天,她突然說醫院團游這邊出了一些問題。
單薇子立馬投降,她倒不是怕這單子黃了,反而怕真的出去那天,陳甜甜再搞一些別的什麽小動作,這樣麻煩太多了。
同時她還有了一個教訓,以後不管有多大利潤,她都不會再做老同學的生意。
酒吧位置很好找。
單薇子和孟梓一起出現,陳甜甜迎上來笑呵呵的問,“你們倆關系怎麽這麽好了?”
我倆嫁了同一個人,你說關系好不好。
孟梓說:“我倆一直挺不錯的。”
陳甜甜還是笑。
“不過我不懂,為什麽聚會要選酒吧?”孟梓問她。
單薇子也覺得奇怪,一般同學聚會都是找個飯店,吃完飯然後去唱歌,也沒有直接在酒吧聚的。
周圍除了陳甜甜,看起來并沒有其他認識的人。
“因為我們年輕啊。”陳甜甜搖頭晃腦,“酒吧有什麽不好的嗎?”
這算什麽理由。
再問才知道,她們兩個人來的早,別人都還沒過來,陳甜甜讓她們随便找個地方坐,然後一下子進了舞池裏。
單薇子和孟梓一頭霧水,在吧臺點了兩杯酒,像調酒師打聽這件事。
調酒師擦着杯子,說陳甜甜是他們老板朋友,帶人來這裏喝酒她不用掏錢,別人卻會收費,有時候花的多了,老板還會給她分成。
“我日。”孟梓再次爆粗,“這他媽讓我們給她打工來了啊,這也太不要臉了吧。”
單薇子喝了一口酒,周圍吵鬧讓她無所适從,頭有些暈,她點點頭。
“又不咱們把這酒錢都記到她賬上吧。”孟梓使壞,“反正都不要錢。”
“不好吧。”單薇子打了個嗝,這裏燈光很是昏暗,她有些近視,感覺什麽都看不清。
“這有什麽不好的,你看我,一會怎麽把賬算在她頭上。”
單薇子“嗯嗯”兩聲,然後說要去上廁所。
她不喜歡這裏的味道和吵鬧,想着去廁所透透氣。
孟梓看她臉色不好,問她要不要跟着。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單薇子揮手,慢吞吞的去了廁所。
廁所沒有人,還有一股淡淡青檸香,她解決完個人問題,在池子那裏洗手。
在擡起頭,鏡子裏出現了一個人。
單薇子猛地轉過頭,對上了那雙眼睛。
謝圖南變得成熟了。
他頭發剃的很短,暴露出眉清目秀的五官,身穿了一件黑色大衣,露出裏面白色的內襯,單手插着兜,面若冷霜。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單薇子感覺謝圖南全身上下都寫滿了不快樂,他像是在隐忍着什麽,眼睫毛微微顫動,單薇子感覺,他插在兜裏的手可能也已經握成了拳。
他是不是,有點緊張。
“嗨。”單薇子主動打招呼,有些局促,有些想笑,然後提醒對方,“這裏是女廁所吧。”
好在沒人,否則他肯定要引起來不少的尖叫聲。
然而下一秒對方就走了過來,謝圖南用手扣住她的頭,吻從上方直接壓了下來。
密密麻麻的吻,熾熱且激烈。
多年不見,謝圖南的吻還是讓單薇子沉淪。
他吻的認真,讓人身體發軟。
四年的時間,單薇子忘了謝圖南。
可是身體還記得。
這個吻像是火苗,點燃單薇子內心深處那抹欲/望,她忘情回應,甚至忘記了這幾年受過的委屈。
像是一切沒有發生過。
她們久別重逢,就應該這樣激烈。